8月初，當53歲的比爾?蓋茨頻頻出現在北京奧運比賽的看臺上時，激動萬分的民間Blogger們輪番用長焦鏡頭抓拍他，網上四處流傳他挂著大男生似的招牌笑容。
是的，也只有民間blogger們以及“帕帕拉奇”才能追蹤到蓋茨的行蹤，自從他于6月27日正式從微軟退休以後，比爾大叔開始享受難得的天倫之樂，過著幾乎退隱的生活。即便是8月12日他出現在香港會展中心，參加微軟亞洲研究院十週年創新論壇，那也是蓋茨在去年就與前微軟研究院院長沈向陽約定的時間表，他從私人時間裏抽身來參加這一盛會，順道攜家人觀看香港的奧運馬術比賽。
這是他退休之後首次公開露面。蓋茨一反多年來的“IT藍”著裝習慣，穿上了流行的粉紫色襯衫，儘管這一抹明快的顏色低調地掩映在刻板的西裝裏，但是仍然可以昭示他內心抑制不住的輕快。
“北京給了我一個美妙的旅程，我和家人觀看了很多好看的比賽。”他説。無論是他關於創新的演講，還是與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科技大學以及香港大學三家名校校長的對話，已然退休的比爾大叔都顯得非常輕鬆。他甚至在慕名前來的大學生們面前調侃自己大學沒念完，並不是一個好榜樣。現場爆發出快樂的大笑。
裸捐580億美元全部財産，蓋茨用這樣的方式和自己創建的微軟王國以及軟體帝國告別。和妻子梅琳達一起打理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比爾大叔將其作為退休生活的開始。他曾經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採訪時透露，將把80％的精力放在慈善上，只留20％給一手拉扯大的微軟。但是在提到下一個10年，軟體業有足夠多的創新空間時，一抹亮光從他眼裏閃過。
改變的軟體邊界
香港婦女周汶?拎著一個大旅行箱，焦急地等在香港會展中心的門口。她拉住每一個要進去聽蓋茨演説的人，懇求他們帶她進去。周汶?的箱子裏裝著一套彩色的塑料玩具模型，是用於訓練小孩子語言和圖形認知能力的。周汶?的兒子在語言和圖形認知方面有障礙，卻是個挺聰明的孩子，智商120，數學尤其好，周汶?通過這套模型訓練兒子的語言和圖形認知能力。聽説蓋茨來到了香港，要在會展中心演講，她早早來到這裡，想借機結識蓋茨或者微軟的高層，了解她的模型並將其轉化成軟體，在電腦裏幫助更多的孩子訓練語言和圖形認知能力。
周汶?“蹲點”的信念是“微軟是一家創新的公司，而且在軟體方面很厲害。”沒錯，在過去30多年的歲月中，蓋茨創建了微軟這家令他終生引以為傲的軟體帝國，其發展的引擎就是創新。蓋茨執印的這些年裏，他所強調的創新，已經成為微軟的基因，從Windows95時代至今，創新一直融于微軟的血液中。至今他仍認為人們低估了創新的重要性，而創新不但需要很多很好的創意，而且需要規模化，顯然微軟是一個規模化製造創新的基地。
“微軟就是做軟體的，我們的強項就是軟體。”當香港的大學生問到蓋茨，未來10年裏IT業的趨勢是什麼，蓋茨再一次強調了軟體的重要性。他認為將來軟體業有很多的發展空間，“未來大家將會看到電腦、互聯網和軟體成為非常重要的工具。”
看來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中國古代四大發明的演出給蓋茨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提到互相連接的計算是人類發明的重要工具之一，猶如中國人發明活字印刷。
儘管已然退休，蓋茨關注的未來趨勢仍然是業界的風向標。“我們花了70億美元在研發方面，因為我們看到一些未來的新的機遇，我個人對此非常樂觀。”蓋茨關注的趨勢包括雲計算和人工智慧，一直以來，人工智慧便是微軟的秘密武器，“微軟在實驗室已經達到很好的階段，過了10年將有很好的應用，包括機器人、人工智慧等。”
顯然互聯網掀起的革命為蓋茨帶來了更多的興奮。早在1995年，Netscape的上市令微軟丟掉了互聯網領域的先機。蓋茨在同年底寫了一封給員工的長信，名為The Tide of Internet（互聯網的大潮），從這天開始，微軟的Internet Explorer的團隊開始奮力拼搏，苦幹了兩年，終於將Netscape擠出了市場。
現在，微軟在互聯網領域的對手是谷歌。就在谷歌大力布道雲計算時，蓋茨也強調了他對雲計算的推崇。“互聯網的革命是可以將所有軟體連接起來。”他強調這樣的連接可以低成本地提高生産力。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微軟通過對個人PC的軟體標準輸出，控制了雲計算的“端”，包括電腦、手機等終端設備。“只有在終端設備裏植入優化的人機界面，雲計算的體驗才會愉悅和人性化。”微軟亞洲研究院院長洪小文説，他指出微軟是目前唯一一家可以提供雲端計算整套服務的公司，即從終端到軟體再到服務的整體解決方案。
為了更好地奠定雲計算基礎，現在微軟研究院的很多創新性研究都是基於互聯網的。“我們到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平面都可以成為一個屏幕，互聯網可以做到語音的辨認，或者是筆墨的辨認等等，對很多人來説，聽起來讓人興奮。”蓋茨在演講中，一位身著白色唐裝的微軟研究員上臺展示了語音搜索方面的成果。他在微軟的網絡電視界面中輸入“氣候改變”的關鍵詞，出現了很多段與天氣相關的視頻，包括布什的講話、天氣預報、紐交所的股票走勢，這些視頻裏的影像都包含了與氣候改變相關的內容，比如某支農業相關的股票因為氣候改變而漲跌。
“軟體的邊界不斷在改變，這就是為什麼這個行業這麼刺激。”技術的發展令軟體發揮出越來越大的作用，而且互聯網將軟體的威力釋放到了更寬廣的地方，這是蓋茨對拓寬的軟體邊界感到興奮的原因。就如微軟研究員所展示的語音搜索技術，便是通過軟體改變了單一廣播制的電視，成為與觀眾互動的雙向媒體，而且，在技術的驅動下，人們可以選擇各自感興趣的語音搜索結果而定制為自己的頻道，人人有個電視臺變得切實可行。
在新技術的演示後，蓋茨再次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正從事的新“工作”中──為更多的窮人服務。“在市場裏的各種創新，完全根據富有的消費者去回應很容易，但是它們根本不會造就一些弱勢社群的需要。”蓋茨指出，“微軟有一系列的東西都是要確保每一個孩子都有機會可以用一個機器連到互聯網。無論是在圖書館還是在家，或者是電腦中心。”這些理念，僅僅是他倡導的創新型資本主義的一部分。
創新型資本主義
現在，退休的蓋茨最大的對手不再是谷歌和司法部，而是瘧疾和貧窮，這是比應對谷歌和美國司法部更為艱難的挑戰。
“如果財富可以再流進社會，就可以帶來最大的影響。如果我説我的兒女，或者有錢人的兒女，他們應該控制世界的資源，這樣講很奇怪。我們不可以説現在的奧運會運動員就是30年前奧運會運動員的後代。”蓋茨如此回答人們對他退休時裸捐全部財産的疑問，他並沒有像很多富豪一樣將財産留給子女後代，而是選擇了讓錢更有效率的方式──造福更多的窮人。
蓋茨的舉動影響了很多富人，美國投資家巴菲特在今年6月決定，將自己80％的財産──至少370億美元捐給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這筆鉅額善款甚至讓多年處於財富巔峰的蓋茨夫婦“發抖”。
目前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是全球最大的慈善基金會，它是由蓋茨于1994年創立的威廉?亨利?蓋茨基金會演變而來。該基金在早期贊助了一系列蓋茨本人及其家庭感興趣的活動，捐獻的四個重點領域是教育、世界公共衛生和人口問題、非營利的公眾藝術機構以及一個地區性的投資計劃。
1999年，蓋茨和梅琳達將基金會改名為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並將基金會的目標定為減少世界上的不平等現象。
具體而言，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關注三個方面，全球健康、農業和金融服務、教育。在全球健康層面，該基金會更關注貧窮的人面對疾病的問題；在農業和金融服務層面，用蓋茨的話説，是“幫助國家和人進入一個良性的循環”；在教育層面，基金會則致力於消除貧窮地區的數字鴻溝，令所有的孩子都能通過互聯網獲取知識。
“人的本性中蘊藏著兩股巨大的力量，一是自利，一是關愛他人。資本主義利用了人性中自利的力量，取得了經濟進步和社會發展，但這只服務於有錢人。而窮人就只能依靠政府援助和慈善。21世紀的新型資本主義需要對此進行調整，通過市場的力量以及制度創新，來服務窮人。”
這是蓋茨在今年1月的達沃斯論壇上所做的演講，核心是創建一種全新的更為積極的創新型資本主義（creative capitalism）──改善整個人類生活，變成一項能同時使第三世界和跨國企業從中受益的事業。
促使蓋茨投身到這場運動中的由頭是和U2主唱Bono的一次把酒聊天。幾年前的一個深夜，蓋茨和Bono在達沃斯小鎮上的一個酒吧裏喝酒，小酌幾杯後，Bono開始興奮，和蓋茨談起用什麼方法讓那些具備公益心的企業拿出銷售收入的一部分來幫助改變整個世界。
Bono是個行動派，當時就拿出手機，輪番把很多企業家們從睡夢中吵醒，然後還把電話交給蓋茨，讓蓋茨知道他們對以這樣一種方法改變世界很感興趣。
“Bono説得對，如果一個人意識到他在購買一件好産品的同時還有機會參與一項他非常重視的社會事業，那他一定會非常樂意購買。”蓋茨認為這是他們共同發起的紅標運動如此受歡迎的原因，這讓那些富人們以一種更加積極和陽光的心態去參與慈善活動，而不是單純的憐憫或者一味付出，他們得到的是好的産品和社會的尊重。
如今，包括GAP、摩托羅拉、戴爾、阿瑪尼等眾多企業加入了這項慈善計劃，依靠出售紅標産品，紅標運動已經向蓋茨的艾滋病、肺結核與瘧疾防治基金貢獻了1億多美元的善款。
“用市場力量和制度創新，服務窮人”是蓋茨所倡導的創新型資本主義的核心，包括了兩個使命：一是賺錢盈利，二是讓那些無法充分享受市場經濟益處的人群生活得到改善。創新型資本主義更強調建立一個良性循環的體制，這比源源不斷捐錢的意義更有效率。
在這個陣營中不乏全球知名的政治家和企業家，比如克林頓就作為NGO的成員，幫助發達國家的生産商和貧困國家的消費者建立聯絡，使得前者生産出人們可以買得起的産品和服務。
以蓋茨為代表的創新型資本主義的擁躉們，面臨的挑戰是設計出一個新的制度體系，讓利潤和知名度這樣的市場激勵機制發揮作用，使企業更加傾向於為窮人服務。通過這種途徑，政府、企業及非營利組織可以進行合作，讓市場的作用在更大的範圍內發揮作用，從而更多的人可以從中賺取利潤，或是得到認可，最終改善全球不平等的現象。
為了讓制度可以有持續性，利潤成為激勵驅動力。而如果企業服務的對象非常貧困，通常而言沒什麼利潤，因此另一種激勵手段是認可，“企業得到認可就意味著知名度提高了，知名度能吸引顧客，更為重要的是，它可以感召優秀的人才前來加盟。這種知名度能夠讓好的行為得到市場的嘉獎。當企業在市場上無法盈利的情況下，知名度可以是一種替代；而如果可以實現市場利潤，則知名度又是額外的激勵。”
除了加入紅標運動的企業，一些企業也將研發力量投入到對窮人的幫助中。比如葛蘭素?史克公司讓最有創造能力的研發人員開發幫助窮人的藥物，日本的住友化工利用他們的專長建好蚊帳工廠後再捐贈出去。
蓋茨今年早期的一個項目是與非洲咖啡種植農民的合作計劃，該計劃將幫助非洲農民進入上等咖啡市場，目標是要讓農民種植咖啡的收入能夠增加一倍。它幫助非洲農民種植優質咖啡，幫助他們與需要購買咖啡的企業建立聯絡，最終使咖啡種植農民的家庭擺脫貧困。
“30多年前，保羅?艾倫和我創建了微軟，我們當時要發起一個運動，讓計算機服務於每一個家庭。10年前，梅琳達和我創立基金，是因為要發起一項完全不同的運動──創建一個新世界，不會再有人過著每天1美元的生活以及沒有人死於我們能治療的疾病。”
在最近的一次接受美國《時代》週刊的採訪中，蓋茨説了以上的話。這就是他在退休的歲月裏要致力的事業，也是一個新的開始。相比于30多年前創建微軟，更為艱難，但是也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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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李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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