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葉辛：可貴的春暉行動

        三十多年前的青年時代,我在貴州黔北的大山裏教過幾年耕讀小學。那是我知青歲月裏難忘的日子。

        我天天和大坡腳、砂鍋寨、鹿子衝等四個寨子上的娃娃們生活在一起,和他們打交道,教他們唱歌,做簡化的廣播操。由於課本不能及時運到山鄉,只得和學生們一起搖頭晃腦地念百家姓,以至直到今天,在每寫一篇新小説時,給小説人物起名字,在我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孩子們愛聽故事,我常常把讀過的小説中的情節精彩的部分,講給他們。講起高爾基的苦難童年、講起高爾基在麵包作坊當小工的經歷,一個女孩子最先舉手,接著同學們絕大多數舉起了手。我吃了一驚,他們有什麼問題啊?我沒讀到什麼不能理解的東西啊。我讓那個叫劉光秀的女孩站起來,説:“你第一個舉手,你説説,有什麼問題?”

        劉光秀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抽了一下鼻子:“老師,麵包是啥子?”

        另一個叫黃和江的男孩,也是很聰明的,嫌劉光秀聲音太小,放大嗓門問:“什麼是麵包,我們聽不明白!”

        什麼是麵包?

        我一下子愣住了。麵包就是麵包,就是、就是用麵粉發酵,然後放進烤箱……不等我比比劃劃、結結巴巴地解釋完,娃娃們就叫了起來:“原來就是粑粑!和饅頭差不多。”又有人問:“什麼是烤箱?”……

        我費盡口舌,都沒能説清楚什麼是麵包。最後,只能在冬天回上海探親時,買了兩個大麵包,帶回去放在講臺上,告訴娃娃們,這就是麵包,你們輪流上來瞅一眼,嗅一嗅,然後一人取一片,嘗一下是什麼滋味。

        我之所以如此不厭其煩地回憶這件小事,是因為類似這樣的小事太多了。正是這些可愛的孩子,放了學回家以後,還要上坡放牛、放羊,趕著鴨子下河覓食,順便掏回一背篼豬草。他們和自己的父母一樣,一年四季吃的是粗茶淡飯、包谷飯、洋芋飯,青黃不接的時節,還要伴食野菜。到了冬天,他們打著補丁的衣裳都十分單薄,不少娃娃光著腳板走進教室,腳背上還糊著稀泥巴,臉凍得發青……

        幾十年過去,近幾年來我時有機會回到我的第二故鄉。每次回去,我都要去教過書的小學校看一下,是的,娃兒們身上的補丁少了,他們也能吃上白米飯了。但我仍得實事求是地説,和外面日新月異、變化神速的世界比起來,山鄉仍是貧窮的,他們的日子過得仍是不盡人意的。

        從這一意義上説,春暉行動就特別地對我的心思。我覺得它的意義是明確的,基本原則是正確的,服務內容是實幹的,工作措施和實施步驟是切合貴州山鄉實際的。

        可能是時常往山鄉跑,我還覺得,春暉行動在一步一步往前推進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脫貧致富過程中的示範作用。農民是講究實際、講究眼見為實的,只有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事,他們才會真正全身心地撲下去做。要做好示範,就要自近而遠,就要把可持續發展的精神,把注重環境、防止污染的理念貫徹到春暉行動的各個環節中去。比如牛欄、馬廄、豬圈的清潔,比如山川溪流的保潔,比如人與自然的和諧。

        我相信,春暉行動一定會結出豐碩成果。

        作者：葉辛（春暉使者、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文聯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