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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故事--心靈的撞擊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09日 14:26


升國旗儀式(網友看到彩虹會流淚供圖)

  作者:屠佳

  “‘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會建起一百所希望小學;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會資助一百名貧困地區的學生去完成他們的學業;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會設立一個助學獎學基金,它的名字就叫--青年志願者扶貧接力基金。’一千萬是一個夢想,我沒有。然而年輕卻不會因為‘沒有’而被拒絕,我願意選擇以另一種方式來見證青春的夢想--去西部支教。”

  這是一年前我在申請參加第五屆研究生支教團時,寫在申請書上的話。時光轉瞬即逝,我終於如願以償成了一名西部支教志願者,一年的支教生活即將結束,此時回望過去的日日夜夜,零星的點滴寫滿感動。身處萬里以外的廣西龍州--一個邊陲小鎮,我的靈魂在虛浮和真誠之間撞擊,折射出一顆顆純凈的心。

   有一種情感讓我情不自禁

  很長一段時間來以來,我一直對西部這片神奇的土地存在著幻想,有一點點憧憬,有一點點嚮往,或許緣自於父母年輕時都下過鄉插過隊,或許緣自於電視、書刊上孩子們那一張張天真的笑臉給我帶來的驚喜。然而在去龍州的四、五個小時的旅程中,我的稀奇在一點點減弱,我的幻想也被現實一點點代替。龍州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是全國唯一一個齊集了“老少邊山窮”五大特色的地區。路上方圓幾裏沒有人家,有的只是石和樹,慢慢地翻過一座大山從山腰就能看見從越南流經的江水,黃黃的混雜著泥漿。路邊村民的房子多是用竹子搭成的,蓋上一個塑料棚就成了遮風避雨的家,破舊得傾斜著。

  在山路十八彎的小道上,坐了四五個小時的車,我的胃經歷了一次徹底的翻江倒海後,最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龍州,剛下車就迎上了教育局局長和縣委領導溫暖的笑臉,把我初來乍到的陌生感和擔憂都沖淡了。赭紅色的紅土地具有無法抗拒的神奇魅力,或許這裡就是我夢想開始的地方,三尺講臺和一支粉筆給了我另一個施展的舞臺。我在本科學的是法律,根據所學專長,教育局分配我到龍州一中,擔任初二兩個普通班的政治老師。

  我的學生是一群調皮的孩子們,上課的第一天,他們用各種方式“迎接”著我這位新老師的到來,課堂上異常活躍的氣氛讓我又驚又喜,“老師,你從哪來的”,“老師,你聽得懂白話嗎”,“老師,浙江在哪啊,遠嗎?” 好動的學生們們扭來轉去在座位上議論紛紛。當我做完簡短的自我介紹並告訴他們,我是一名來自浙江的志願者,無償來西部來龍州一中支教服務時,教室裏齊刷刷地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第二天,我的熱情和興奮卻被第一次的摸底考試澆滅了。一份簡單的試題,全班49人,不及格的有36人,80分以上的僅2人,我早就聽上幾屆的師兄師姐説過,這裡的學生基礎較差,可沒有想到會這麼離譜。這讓我在失望之餘又有了強烈的責任感,為了學生,我不能放棄!我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根據學生的情況在每一張試卷後面寫下我想對他們説的話。我告訴他們“在老師的眼中從來沒有差生和優生之別,只有懶惰和勤奮之分,你們的每一次細微的進步,都會有老師關注的目光”。“人生下來不是為了被打敗,而應該在每一次挫折前站得更直立得更高。”“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希望孩子們在鼓勵中看到自己的閃光點,從自卑中走出來,尊重自己的個性和價值。

  兩天后,我發現我的辦公桌上堆滿了隨感和日記,一種很真切的感動和情不自禁從心底升起,一頁頁綴滿筆跡的文字猶如一幅幅鮮活的靈魂展現在我面前,我油然而生敬畏之情。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醉心於為學生備好每一節課,沉浸于去了解每一個學生,開發每一個學生的意識和行動。我收到了極好的回應,一兩個月後,他們大多數學生都可以敞開心扉和我盡情表達了,無論是開心或煩惱,不管是感激還是茫然,有一個學生還在隨感中寫下她的日記,她寫道:

   爸,我想對你説

  爸,女兒知道您為了使我能像別的孩子一樣,享有自己的一片藍天。您不辭辛苦,不分晝夜地工作掙錢給我讀書。您省吃儉用,眼看著您一天天消瘦,兩鬢漸漸斑白。您是否知道女兒的心都快碎了。是如此如此的痛楚,如此如此的無奈,心裏好像有萬千根鋼針在猛扎著,好痛好痛,好想好想大聲叫:爸,您回家吧,別做了!以後我不要再去上學了,可是這聲音硬是被喉嚨裏的鉛塊堵塞。因為我知道,當您聽到這句話時,您一定説我沒志氣……可是我的腦子制止了我,我不敢再想下去。我説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望著烈日下的您。

  段考的試卷髮下來,您沒有像其他家長那樣“刨根問底”地詢問自己子女的成績,您只是對著成績單發呆,頭在搖動著,隨聲應和著我提出的問題,我知道,您對我的成績並不覺得理想,即使您沒有用語言表達出您的不滿,但從您的神態可以看得出來。我以為會遭到責備,但您沒有。

  爸,您只是工作著,默默的為您的女兒祝福,無聲無息。您的辛苦,您的默默忍受是偉大的,可是您所得到的回報只佔您付出的1/100,您説過,做不到最好,但願做到更好。

  看了這篇情深意切的文章,讓我更深得感受到成績和家庭的窘迫對一個踏實的孩子來説,是一個揮不去卻又緊緊纏繞的蔓藤,而我應該做的而且能夠做到的,不是使他們人人考試拿高分,而是讓他們懂得相信自己,強大自己,健康快樂地生活著……於是我給他們講山外面的世界,告訴他們精彩而競爭激烈的城市生活。給他們描述我辛苦並快樂著的深圳生存之旅,每一次他們都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閃閃發光帶著眼角的一絲晶亮的東西。我想這就是共鳴,這就是一種從內心萌動的對未來生活選擇的追求和狀態。

  這裡的學習條件和工作條件是艱苦的,錄音機要幾個老師合用,實驗課要幾個班一起上,更不用説多媒體教學設施,現代化的教學軟體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孩子是勤奮的,每天天不亮就上學到晚上十點鐘才離開教室。晨曦中、夕陽裏,甚至路燈下都會有他們的身影。這裡的孩子是淳樸的,每次我拿著水壺去打水時,總會有學生喊著“老師,我來幫你打”;每次臨近週末,當我走出教室時,總會有學生追上來拉著我説“老師,今天跟我回家吃飯吧,去我家玩……”。這裡的孩子是懂事的,他們積累著你對他們的一點點關懷和關心,卻用數百倍的感激來回報你。當學生看到我啞著嗓子給他們上課時,再不聽話的學生也停止了在課堂上的搗亂,安靜地聽課;當學生知道我感冒發燒臥病在床時,會自發地跑來我的宿舍看望我,還帶來他們的小禮物,一朵野外摘的小花,一幅自己創作的漫畫,一個用廢報紙疊成的紙菠蘿,把我的陋室裝點得生機盎然、處處留香。到了逢年過節的日子,他們會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做客,還會為我拿來他們父母做的土特産,讓我親口嘗嘗糍粑、七彩糯米飯、糖糕--這些當地的特色小吃因為有了孩子們的真情就顯得格外香鬱。

  一個多學期過去了,我所教的班級學習成績直線上升,在期終考試中還超過了重點班,班裏的一個學生考出了年級最高分--96分,班裏的學生更團結,更自信了,在校際籃足球賽中眾志成城力克強隊,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這都讓我有了極大的安慰。在我寒假離校時,我還收到了許多學生的賀卡“老師,新年快樂,與您在一起相處的這個學期,我真的好快樂,我的政治進步了,期考得了81分呢,你下學期一定要早點回來教我們哦……”,“老師,我很感激您,您的教誨我會記在心裏,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您的期望”,“老師,是您的微笑扶我踏上了征程;是您的關懷使我穿越了風風雨雨,老師新年快樂,心想事成!”……

  不僅僅是我,孩子們的眼裏也噙著淚,記得曾經有人説過,人生就是找尋愛的過程。在我的周圍總有一種情感讓我情不自禁。

   有一種力量讓我感動

  陸莎莉是龍州縣上降鄉上降中學的一名初一女生,也是我個人在鄉鎮資助的一名學生。

  在與同事的聊天中,我得知上降鄉是龍州較貧困的地區,於是便有了下鄉去看看那裏的貧困生的念頭。儘管我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進屋仍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是怎樣的一個家啊,幾根爛木頭撐起幾塊帶著窟窿的油布,這便成了天花板,房椽上結著蜘蛛網,房間的角落放著許多裝米谷的斗篷,卻幾乎都是空的。光線漆黑的房子陰冷潮濕,地面上長滿青苔,而此時室外正是艷陽高照。學生陸莎莉有些膽怯地坐在床邊用透徹的眼睛看著我們,學生的奶奶此時正倚著門貓著腰撥著一種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女孩子才14歲卻經歷了各種不幸,她的父親賭博敗光了整個家,她的母親改嫁,現在父親去了廣州打工,好幾年沒回來了,也很少寄錢回家,把女兒扔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從不過問,老人們沒有固定的經濟收入,身體不好為省錢卻忍著不去醫院看病,生活異常艱難。陸莎莉在家就幫爺爺奶奶幹農活,瘦弱的她經常一個人拿著鋤頭到離家兩公里外的田裏去種甘蔗,由於土地質量差每年的收成都不好,可這貧瘠的田地捏著三個倔強的老少的命運,陸莎莉説,甜甜的甘蔗是他們惟一可以掙錢的作物,可是這經歷和結果都是那麼的讓人感到心痛和苦澀。學校的老師告訴我,陸莎莉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升學考的那三天正好是收甘蔗的日子,她每天早上考完試就冒著烈日走1個多小時的路回家拿著高出他一個頭的鋤頭到田裏幹活,下午再滿頭大汗地小跑著回學校考試。在廣西,六月是非常炎熱的季節,而中午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間,日照特別強烈,幾天考下來,她已經黑了一大圈,脖子上還開始脫皮,儘管如此她仍以全校第二的成績考進中學。

  當時,也不少同村的小朋友聽説有老師來看陸莎莉都赤著腳跑了過來,擠在門口,用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我們這群陌生人。簡單的攀談後我發現,他們之中有很多是沒讀完九年義務教育的學生,因為家裏沒錢無法供孩子讀書只能留在這個貧苦的小山村幹農活了。當我們問及他們長大後想做什麼時,他們清脆地回答:“我想去山的那一頭看看。”走出大山,多麼簡單的願望,在他們的身上卻成為了一代又一代延續著無法實現的夢想……

  在我們準備起身回來時,陸莎莉年邁的爺爺一定要我們再坐一下等他回來,當他滿頭大汗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小布包,裹了六、七個山梨,小莎莉把梨使勁往我懷裏送,説這是他爺爺自己種的,特意跑出去從樹上摘下來的很新鮮。在推讓中我觸到了她的小手,又細小又粗糙,手心裏壘了許多老繭。

  在回來的路上,汽車“突突突”地費力地爬過一個又一個山頭,冒著濃濃的黑煙,無盡地訴説著貧困地區的教育可憐現狀和孩子們的不幸。那一雙明亮的眼睛縈繞在我心頭,有蘇明娟的那對漆黑而無奈的雙眸。這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對知識的嚮往,我為能驅使小莎莉背著比她高出一頭的笨重鋤頭在烈日下走了一個多小時山路的力量而感動。

  之後的事便是我積極為貧困生的學費而奔走,我資助了陸莎莉,可是還有千千萬萬個像小莎莉那樣的孩子需要幫助。於是我找我的同學,我找我的老師把情況通過我們的支教網站,通過我們的支教簡報,告訴了許許多多不了解西部的朋友們。一批批嶄新的衣物從寧波大學寄來了,一張張匯款單從社會各個角落寄來了,我們的母校--浙江師範大學也積極地加入了獻愛心的行列,校黨委副書記黃華童帶領各學院的書記親自考察,共送來了39000元貧困生資助款,還在邊境縣--武德捐贈成立了“浙江師範大學希望圖書館”,給村民們帶來精神食糧。

   有一種相知讓人永遠銘記

  “屠老師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們,我們大家都很掛念你,很想再聽你上課,和你聊天……”我的手機裏經常收到這樣的短信,這些熱情洋溢又滿懷期待的信息大多來自我特殊的學生--龍州縣戒毒所的孩子們。

  龍州是一個邊境縣緊鄰越南,人員複雜,毒品流入渠道多樣。許多青少年由於不懂法或因一時衝動好奇吸下了第一口煙霧繚繞的白粉,從此便再難以自拔。在龍州縣團委的聯絡下,我們浙江師範大學研究生支教團與龍州縣戒毒所結成了幫教單位,定期為青少年開展相關活動。

  3月5日,我們組織了第一次活動,從來沒有來過戒毒所,也很少接觸犯罪的青少年,今天的所見有些新鮮和意外。在汽車上顛簸了二十幾分鐘後,我們終於到了離縣城20公里開外的戒毒所,該所坐落在一個幽靜偏僻的山腳,四週矗立著高高的圍墻,熱辣辣的太陽光在這肅穆的地方也仿佛收起了光芒,走進大門只見一個圓形的小操場,十五、六歲的孩子帶著二十多歲少年的滄桑,低著頭背著手站在操場上迎接我們的到來,瘦弱是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小小的身軀套在長而寬大的黃色馬甲中顯得弱不禁風,那黃馬甲上鮮艷的兩個“戒毒”的大字在白晃晃的陽光下格外亮眼,似乎在揭示著他們的今後的命運。

  在來戒毒所之前,我們每個人都買了一本書,在書的扉頁上寫下鼓勵的話,有的寫了“戰勝自己,挑戰未來”,有的題了“明天會更好”,我在扉頁上寫下了“在你們的身後有大家的關注和理解,命運在你們的手中,請關愛自我,融入社會”,寫下這些字後,我就把書送給了一個皮膚黑黑眼睛大大的女孩,她看著我,有些害羞地接過書,睫毛不停地撲閃著,好像想阻擋一些鹹味的液體。贈書儀式後,所長要求我給戒毒的青少年們上一堂法制課。於是,我從毒品的種類危害講到了家庭的破碎殘缺;從父母的眼淚講到了朋友的痛心;從吸毒對身心健康的危害講到了國家的政策法規。

  還沒講完,就有一些女孩子的眼圈紅了,男孩們把臉埋在臂彎裏,不願意抬起來。我有些責怪自己是否喚起了他們的傷心事,讓大家如此痛苦。在一片唏噓和掌聲中這節法制課結束了,與學生們交流更多的不是法律法規,而是傾聽孩子們懺悔過去吐露心聲,互相交流感情增進信任,幫助他們改造。

  有一個才16歲的吸毒少年告訴我,他的父親就是個癮君子,在他還小時,就見到過父親和幾個叔叔在家裏吞雲吐霧,在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吸毒,現在欲罷不能。父親因為吸毒已將家産耗盡,如今形同枯槁病患連連幾乎成了廢人,他很害怕自己的命運也會是這樣。一種後悔焦慮和難以自拔的情結溢於言表。

  還有一個女孩因為遇人不淑,被幾個朋友慫恿開始吃搖頭丸,在娛樂場所被幾個治安人員當場抓獲,通知了她的父母,已經五十歲以種田為生的老父老淚縱橫,沒有打罵她,卻狠狠地揪自己的頭髮,半個多月沒力氣下地。

  這樣的事例太多太多,許多我以為只會出現在電視、教科書上的故事主人公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課後,又一大群孩子圍住了我,問這問那。“老師,怎樣才能消除我對毒品的心理依賴?”“姐姐,你真好,好久沒有人跟我們這樣聊過了,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被這個社會遺忘了!”“姐姐,我給你寫信,你會回嗎,我好想跟你説説心裏話?”“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還來看我們嗎?” 在一聲聲真誠的“姐姐”“老師”的稱呼中,我完全沒有了當初想象的與犯罪青年交流時的猶豫和緊張,我漸漸發現其實這些曾經走過歧路的少年們很可愛,很真實,他們一樣有渴望與人交流的心,一樣有獲得關懷和關愛的權利。

  之後,我就不斷地收到孩子們的信息,收到孩子們希望解答疑問的信箋。我一一回復,並逐一解答。我告訴他們,無論身處何方,我的目光,社會各界的目光始終追隨在他們的身後,他們的每一個細微的進步都會讓大家欣喜若狂。我試圖用我們的愛心去融化孩子們受傷的身心,我也相信在這些走在歧路上的孩子失落的世界裏,只要有一分溫暖的關懷就可燃起一片希望的田野,只要有一絲關切的話語就可以點燃未來光明的火炬。

  在廣西的日子裏,我還結交了一個從未謀面的朋友,他是大學生西部計劃的志願者,在我們的臨近縣--大新縣服務,他在信中寫道“屠佳同志你好,我在《左江日報》上看到了對你事跡的報道和你的支教日記,在文字中認識了你。我也是一名投身於西部開發壯志滿懷的青年,所謂‘志同道合者為同志’,看了你的文章後,你讓我知道原來在我不是在孤軍作戰,在我的身邊有著這麼多同道人,有著這麼多願意為我們國家披肝瀝膽的中國未來的脊梁……”他在志願者的通訊錄上看到了我的聯絡方式後就開始給我寫第一封信,之後我們便書信來往著,他會在信中告訴我因為理想和現實差距太大的苦悶,我也會在信中吐露在支教中的艱辛和磕磕袢袢;他會把工作的欣喜與我分享,我也會把學生取得的成績與他共樂。雖然從未見面也從沒想過見面,但我們早已相識相知,這就是一份緣,一份在為西部奉獻中的惺惺相惜,一份在為祖國貢獻中的執著的追求。

  泰戈爾曾説,天空沒有痕跡,但我們已經飛過。若干年後,我或許會忘卻西部的山,或許會忘卻西部的水,或許會忘卻西部的人,但這份相知會讓我永遠銘記。

   有一種精神叫做堅持

  在廣西龍州,我度過了一個特別的清明節,那一天是父親去世半年的日子,而我身為獨女卻不能回家看望已經在故土九泉之下的老父了。

  二十二年前,父親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開始嘔心瀝血為我描繪我的未來,他省吃儉用讓我讀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輔導。女兒上了大學算是圓了父母多年以來的夢想。誰知就在去年六月,父親還未把我送到彼岸,還未看到他一直視為驕傲和自豪的女兒拿到學位證書和優秀畢業生的榮譽稱號,還未看到選擇去西部支教的女兒把父親的深厚感情帶給遙遠的父老鄉親,就在我悲痛欲絕的哭聲中結束了他的生命之旅,從此,只有母親和我共渡生活之船。熬了幾個通宵,把父親送到一個離家幾裏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捧黃土把父親和我隔在兩個世界,心中一片茫然。

  每每想到今後,溫馨的飯桌上再也見不到三人圍坐其樂融融的場面;安靜的書桌前再也聽不到父親拿著我的獎狀證書驕傲自豪,卻輕描淡寫要求我繼續努力的諄諄教誨;熟悉的信箱裏再也收不到父親從來不説出口,卻定期郵寄給我的書信;我就不禁淚水漣漣。媽媽經受了這一打擊,再加上一個多月來的辛苦服侍,整整瘦了15斤,也開始病痛不斷,嚴重的萎縮性胃炎、慢性腸炎及腰椎盤突出讓媽媽吃不下也睡不著,日日以淚洗面,沉浸在悲痛中。

  而此時,寧波大紅鷹職業技術學院向我發出了簽約邀請。但是我仍然選擇了遠方,因為幼年對西部的模糊印象,因為成年後對接近夢想和願望的堅持和渴望,因為父母親深明大義支持和理解。

  我難以忘記,病床上的父親因肺癌而呼吸不暢,強烈的病痛折磨得使他幾欲放棄,他若見我在身邊守候便強顏歡笑。在生命彌留之際,父親用有些浮腫的手指拉著我和母親,喘著粗氣艱難地:“你們兩個是我最親的親人,我走後……佳佳我的乖女兒,你就只有媽媽一個親人了,媽媽身體不好,你一定要聽話,要照顧好媽媽,不要惹她生氣……佳佳,你曾經選擇了支教,現在已經成了一名光榮的志願者,我很高興,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一定要好好去做……”

  我哭成了淚人,透過淚光我注視著父親的眼睛,多少次我從這裡看到了嚴肅和威嚴,看到溫柔和無助,而現在我在父親的渾濁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脆弱的心折射在父親留戀不捨的目光中變得堅毅,猶如他當年和媽媽等一大批知青一起上山下鄉一呆就是好幾年的那份源源不竭的堅持和果斷。父親最後用他那深陷下去的眼睛深情地望了我和母親一眼就永遠合上了。我還沒來得及報答養育之恩,他留下了這份最後的愛與世長辭。

  在家的日子,我不敢勸慰母親,只怕沒勸住母親自己便是熱淚兩行。我只是扯些離母親思緒老遠的話題,或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慰藉年邁多病的母親,面對母親的無語、失落和理解,我用父親教給我的堅持做著一場許多人看來是“愚蠢”的選擇,我努力地用我年輕的心承受著難以負荷的悲歡離合,包容著更多的愛和付出;我努力用我二十幾歲的肩膀扛著一個家,用無言告訴母親:女兒畢竟也是一個會説能行有如父親般堅毅的人。

  三個星期後,母親沒有任何阻攔,只是堅持要送我上遠去廣西的列車。列車還沒開動,母親就開始揮手,眼圈越來越紅,前來送行的老師和同學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這一刻,揮手,只有不斷的揮手,才能表達我們心中對往日的依戀和對離別的惆悵。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象,我明白,從這一刻起,我的心中會有許多牽掛,我知道我是帶著父母親的愛和信任去的,是帶著所有人對西部的關注和理解去的,是帶著堅持和選擇後的義無反顧去的。離別,阻擋不了我對西部的嚮往,愁緒,妨礙不了我對支教的執著。

  在離開母親的日子裏,我一天兩個電話也難以緩解相思之苦,於是在國慶節,我把母親接到了廣西與我同住。在車站看到風塵僕僕的母親時,我發現她明顯老了,即使是鋦過油的頭髮也掩蓋不了那幾根斑白的髮絲,曾經挺直的腰板開始有些彎了,眼角的魚尾紋更深了。看得我的心裏發酸,如果我沒有去支教而是陪在母親身邊,她的生活或許會更好。可是我什麼都沒説,或許只有那首《燭光裏的媽媽》最能表達我的心情“媽媽,我想對您説,話到嘴邊又咽下;媽媽,我想對您笑,眼角卻閃動著點點淚花。哦,媽媽,您的黑髮泛起了霜花,您的臉頰印著幾多牽掛,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您的眼睛失去了光華。哦,媽媽,燭光裏的媽媽,女兒已經長大,媽媽相信我,女兒自有女兒的報答。”

  不知不覺中,已在廣西度過大半年,我欣慰自己身上已經擁有了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就叫做堅持:堅持奉獻青春,堅持奉獻激情,堅持一年的時間做一輩子難忘的事。

  我即將走了,即將離開這片實現我夢想的土地。我忘不了,忘不了在這上的每一節課,忘不了我和學生們共度的美好時光。300多個日子裏,品茗的憨憨的笑容,韻享的是融融的暖意。這一年是我的學生,這裡的老師,這裡的父老鄉親,和我遠在萬里外的母親、老師、親人、朋友,推著我不斷前進,鼓勵著我不斷成長。

  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最後我想用徐志摩的一句話,結束我的演講。“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的夢”。

  (作者係中國青年志願者安捷倫扶貧接力計劃浙江師範大學研究生支教隊隊長,浙江寧波人,2003年以優異的成績從浙江師範大學法政經濟學院畢業,同年被學校保送為社會學研究生,自願報名參加西部支教一年,6月中旬即將收隊返回浙江。)

  支教地址:廣西崇左市龍州一中政治組

(編輯:西尋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