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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城印象》系列

走進湘西,走進沈從文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09日 19:13

  


  作者 鄭正強

  讀過沈從文作品的人,無不對他筆下的湘西這塊土地産生濃厚的興趣。沈1902年12月28日出生在湘西古城鳳凰縣的一條小巷裏。清秀而古雅的沱江穿越而過,重巒疊翠的南華山聳入雲天,像母親的懷抱一樣,陪伴沈從文度過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

  作家汪曾琪説:“沈從文在一條長達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輩子。20歲以前生活在沅水邊的土地上,20歲以後生活在對這片土地的印象裏。”

  

  沱江靜靜地把鳳凰兩岸的民居公開,又不時用橋將它們聯接起來。進入鳳凰的第一座橋是鳳凰大橋。站在鳳凰大橋南望,碧綠的江水蜿蜒而去,兩岸富有民族特色的吊腳樓和高聳的東、北門城樓共同營造著濃濃的古意。下游江水彎寰處建有三孔石拱橋,用當地開採的紫紅岩石砌築,取名“虹橋”,有紅岩和長虹臥波雙重含意。橋建於明洪武時期,是鳳凰最大的古橋。

  在鳳凰大橋的虹橋之間,還有一道平橋橫立江面,橋一米多高,十多個橋墩立於水面,上面用木柱並排鋪架而成。看去雖簡陋卻是兒童們嬉水玩樂的好地方。夏日鳳凰人消暑的辦法就是下河游泳,是時人滿河濱,兒童們穿梭于平橋上跳水嬉戲,熱鬧極了。

  平橋右側百米處聳立著北門城樓,建於清康熙年間,與下游的東門城樓遙相呼應,飛檐臨空,古意盎然。東北門城樓之間,沿江建有高大的城墻,純用紫紅砂石砌成,墻體厚達三米,既可擋兵又可防洪。歲月滄桑,鳳凰城四座城樓和周圍城墻保留下來的只有東、北城樓和這段城墻。隨著戰爭的平熄,這段城墻也多有毀損,部分地段還被改建成民居和店舖。如今鳳凰人意識到保護古代文物的重要性,已拆除店舖恢復城墻古貌。斜陽下民工們正奮力在高高的墻體上勞作,錘鑽聲和挑擔巨石的號子聲不絕於耳。

  東、北城樓下均有石砌拱門,連通城內街道,街道四米多寬,全用石塊拼築,年深月久,石面已被踩踏得很光滑。東門城樓連通東正街,沈從文故居就在東正街的一條支巷裏。


  

  故居為一座小巧的四合院,有正房三間,廂房四間,前房三間。沈從文的兒童時代是在故居裏度過的。有著苗族血統的沈從文從小就與自然親密無間。常與夥伴們到城外嬉耍,捉蟋蟀、抓螃蟹、逮蚱蜢,有時還邀約到山上去偷人家園子裏的李子、枇杷和紅蘿蔔。當然,童年時期的沈從文,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學堂裏度過的。學校位於城南虎尾峰下,離他家有好一段路程,還要爬一個緩坡,原為文昌閣舊址,清末,鳳凰留日學生田星六歸國後在此創辦“蒙養學堂”,後改名“模範國民學校”,如今叫文昌閣小學。學校傍山而建,古木參天,環境清幽,是個讀書的好地方。鳳凰縣許多傑出人物都在此受過教育,著名畫家黃永玉就是其中的一位。

  黃永玉的父親黃玉書是沈從文的表兄,沈黃兩家關係親密。黃玉書是學音樂美術的師範生,與妻子楊光慧戀愛時,許多情書都是求長于文筆的沈從文代寫的。這段逸事鳳凰縣許多人都知道。黃永玉十三四歲時就離開了家,到處漂泊,歷經磨煉,終於成為海內外知名的大畫家。他在虹橋下游河水拐彎處的右岸邊,建了一座“奪翠樓”,採用傳統的古建方式,風格與兩岸的吊腳樓相協,卻又高出於民居之上。屋頂多層重檐,具有巧妙的空間組合,置於青山綠水之中,如詩如畫,堪為鳳凰一景。

  鳳凰不僅出文人畫家,民間美術也很發達。在東正街我們到過幾家蠟染作坊,那裏銷售的蠟染製品,有許多畫面展示的就是湘西的吊腳樓和老鼠娶親等民間圖案。

  其中一家,主人叫熊承早,是黃永玉的親侄子,土家族,他以繪製蠟染人物頭像見長,他製作的齊白石頭像,曾經獲得一個博覽會的金獎。離此不遠的另一家蠟染店,女主人叫張桂英,是個精明能幹的苗族婦女,能説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頗善於應對。她以製作針扎染為主,店舖前的招牌幌子採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畫形式,藍底白字,寫著“張桂英針扎染店”,遠看像一隻藍風箏。

  


  《邊城》是沈從文小説中最優秀的一部,寫的是湘西一條河邊,一個擺渡的老頭和他孫女翠翠(還有一條狗)的哀樂故事。八十年代著名導演淩子風把它拍成電影,重現了作家筆下優美絕侖的畫面和動人的故事。

  來鳳凰之前,我們曾想到要親自看看翠翠和她爺爺的那條河和那個渡口。一問,果然有這麼一條河,但不在鳳凰,而在湘西的另一座小城--花垣縣的茶洞鄉。

  我們趕到茶洞時已是下午。好一條清澈幽靜的河!

  與沱江相比,水顯得更加野綠,一見之下,任何人都會喜歡它。


  茶洞是個小鎮,沈從文從鳳凰出走後曾在此住過幾天。鎮子建在河邊,部分民居沿河岸而建,長長地直達渡口,依然是湘西常見的吊腳樓。渡口邊停著一隻大木船,可容六七十人,有鋼筋橫越江面,船順鋼筋往來穿行擺渡過客。船上有位老船工,鬢須早白,背微佝僂,卻面色紅潤身子硬朗。老人叫蔣宗來,今年89歲,在河上擺渡了大半輩子。我們問他知不知道沈從文,他抬手一指,渡口旁邊的岩壁上灼然刻著“邊城”兩個朱紅大字,落款為“沈從文”。我們坐到船上,一邊與老人閒聊,一邊看他往來渡人。他坐在船頭一角,拿根小木棒,卡在鋼筋上,搬動木棒,船便划動,左搬右行,右搬左行。因為經常用勁,雖近九旬高齡,雙臂依然勁健,一點不顯老相。他的身邊放著一架收錄機,播放著很土的民間歌謠。我問是不是湖南民歌?他一面回答説是貴州那邊松桃人唱的山歌,一面扭過頭去吼偷偷從水裏爬上船來的孩子,他一吼,那些光屁股的孩子紛紛嘻嘻哈哈地跳入水中。孩子樂,老人也樂。他笑著回過頭來,繼續解釋説,這裡是川、湘、黔三省交界點,茶洞這邊歸湖南,對岸的小鎮叫洪安,屬四川秀山,上遊百米處有座大橋,橋的南面歸貴州。他指著對岸河灘的一片沙洲説,那裏是以前稱作“一腳踏三省”的地方,老百姓叫它“三不管”地區,如今已劃歸洪安管了。老漢説他以前是那邊(四川秀山)的人,年輕時因躲抓丁跑到茶洞這邊來安了家,成了湖南人。難怪他口音裏少湖南味道,多四川腔調。   第二天黎明,我們走向蔣宗來老漢的渡船。白河很安靜,對岸的山、樹、房屋在水中留下鮮明的倒影,江邊三五隻漁船解纜起動,聽得見長籬入水的叮咚聲。對岸等著過渡的女人、孩子説話的聲音很響很清晰。蔣老漢的渡船早已無聲地往來了好幾次。他每天早晨五點鐘就來到船上,開始一天的勞作。他一生從沒離開過水,跟翠翠的爺爺一樣。

  在那片“三不管”的洲渚上,不知誰雕塑了一尊翠翠,坐在岩石上向遠方凝望,身邊蜷伏著那條忠實的黃狗,似在等候她的心上人。我們不知道沈從文心目中的翠翠是個什麼模樣,但我們可以憑藉小説去猜度,像雕塑家那樣。至於翠翠經歷的生活,凝聚了沈強烈的愛憎哀樂,我們更可以從他質樸秀野的文字中深切地觸摸到。

  沈有一段名言説:“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這段話被刻在他的墓碑上,可以看成他的內心獨白,解讀他作品的鑰匙。

  沈從文的墓在鳳凰縣聽濤山麓,墓碑是一塊雲菇狀的天然五彩石,離此不遠的樹蔭下,有黃永玉夫婦所立的五尺碑,上面鐫刻著黃永玉剛健的手書:“一個士兵,要不戰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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