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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師

央視國際 2003年05月29日 10:37

  作者 魏巍


  最使我難忘的,是我小學時候的女教師蔡蕓芝先生。

  現在回想起來,她那時有十八九歲。右嘴角邊有榆錢大小一塊黑痣。在我的記憶裏,她是一個溫柔而美麗的人。

  她從來不打罵我們。僅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來,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輕輕地敲在石板邊上,大夥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兒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覺,她愛我們,並沒有存心要打的意思。孩子們是多麼善於觀察這一點啊。

  在課外的時候,她教我們跳舞,我現在還記得她把我扮成女孩子錶演跳舞的情景。


  在假日裏,她把我們帶到她的家裏和女朋友的家裏。在她的女朋友的園子裏,她還讓我們觀察蜜蜂,也是在那時候,我認識了蜂王,並且平生第一次吃了蜂蜜。

  她愛詩,並且愛用歌唱的音調教我們讀詩。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她讀詩的音調,還能背誦她教我們的詩:

  圓天蓋著大海,

  黑水托著孤舟,

  遠看不見山,

  那天邊只有雲頭,

  也看不見樹,

  那水上只有海鷗……

  今天想來,她對我的接近文學和愛好文學,是有著多麼有益的影響!

  像這樣的教師,我們怎麼會不喜歡她並且願意和她親近呢?我們見了她不由得就圍上去,即使她寫字的時候,我們也默默地看著她,連她握鉛筆的姿勢都急於模倣。

  有一件小事,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提它,但回想起來,在那時卻佔據過我的心靈。我父親那時候在軍閥部隊裏,好幾年沒有回來,我跟母親非常牽掛他,不知道他的死活。我的母親常常站在一張褪了色的神像面前焚起香來,把兩個有象徵記號的字條卷著埋在香爐裏,然後磕了頭,抽出一個來卜問吉兇。我雖不像母親那樣,也略略懂了些事。可是在孩子群中,我的那些小“反對派”們,常常在我耳邊猛喊:“哎喲喲,你爹回不來了喲,他吃了炮子兒啰!”那時的我,真好像死了父親似的那麼悲傷。這時候蔡老師援助了我,批評了我的“反對派”們,還寫了一封信勸慰我,説我是“心清如水的學生”。一個老師排除孩子世界裏的一件小小的糾紛,是多麼平常,可是回想起來,那時候我卻覺得是給了我莫大的支持!在一個孩子的眼睛裏,他的老師是多麼慈愛,多麼公平,多麼偉大的人啊。


  每逢放假的時候,我們就更不願離開她。我還記得,放假前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邊,看她收拾這樣那樣東西的情景。蔡老師!我不知道你當時是不是察覺,一個孩子站在那裏,對你是多麼的依戀!……至於暑假,對於一個喜歡她的孩子來説又是多麼漫長!記得在一個夏季的夜裏,席子鋪在堂屋,旁邊燃著蚊香,我睡熟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裏的什麼時辰,我忽然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母親喊住我:

  “你要去幹什麼?”

  “找蔡老師……”我模模糊糊地回答。

  “不是放暑假了麼?”

  哦,我才醒了。看著那塊席子,我已經走出六七尺遠。母親把我拉回來,勸説了一會,我才睡熟了。我是多麼思念我的蔡老師啊!至今回想起來。我還覺得這是我記憶中的珍寶之一。一個孩子的純真的心,就是那些在熱戀的人們也難比啊!……什麼時候,我再見一見我的蔡老師呢?

  可惜我沒上完初小,就轉到縣立五小上學去了,從此,我就和蔡老師分別了。

(編輯:費溢群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