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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命喪收容所後續:家屬問死因連遭碰壁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29日 14:00

  一大學畢業生因無暫住證被收容並遭毒打致死

  3月17日晚10點,27歲的孫志剛像往常一樣出門去上網。但因無暫住證,在其後的三天中,他經歷了此前不曾去過的三個地方:廣州黃村街派出所、廣州市收容遣送中轉站和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這三天,孫志剛究竟遭遇了什麼,他已不能告訴親人了。最後有關他的消息是:3月20日,孫志剛死於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孫志剛之死一時在當地眾説紛紜,其中大多的聲音是對死因的質疑。4月18日,當地有關部門的屍檢結果表明,事主死前72小時曾遭毒打。誰毒打了孫志剛?目前仍無官方結果出來,但之後,當地法院及檢察院的有關人士均表示,公安人員在偵查取證時可能採取了暴力手段。

  與此同時,當地兩位律師找到孫志剛家屬,並表示將為其提供無償法律援助。但從未經歷如此官司的孫志剛家屬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卻多了一分無奈。事後得知,他們在廣州已多次碰壁。

  為保留證據,孫志剛的屍體躺在殯儀館裏已經一個月了。但當地人對此事的議論並沒有隨著時間的變長而變淡,與此同時,一些法律人士也對此案發表了看法,並給家屬提供了一些建議。而一些內幕也隨之浮出水面。此刻,無償提供法律援助的兩位律師也正和孫志剛的家人一道在為案件忙碌著,如不出意外,此案進入法律程序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孫志剛家屬趕到廣州後便開始了奔波,記者直到近期才採訪到孫志剛的父親、弟弟及舅舅,採訪中得知,因為孫志剛母親的身體這些年已很虛弱,為了怕她傷心過度出現意外,家人至今仍沒有告訴她兒子的死訊。

  -星夜上車趕往廣州邊哭邊奔向殯儀館

  記者:你們是怎麼知道孫志剛死訊的?

  孫父:是孫志剛的同學,3月20日,一個在武漢的女同學,她打電話到我們家説,孫志剛在廣州出了點事。我問出什麼事,她不想給我説,問孫志剛有沒有弟弟妹妹。後來我説你給我説吧,我不怕。她就説孫志剛怎麼被派出所抓去了,又送到收容站了,現在死了。

  孫弟:我在武漢上班,哥哥的熟人成先生打電話給我,問我和孫志剛是什麼關係,然後告訴我孫志剛死了,我不相信,後來我爸又打電話給我,説我哥出事了。

  孫父:晚上沒有車了,我們就打車從黃岡趕到武漢,晚上上火車到廣東。我在火車上哭個不停,有公安看見我,就問我怎麼回事,並對我説不會的,如果真是你兒子死了,公安會打電話通知你的,怎麼會由同學打電話?

  孫弟:快12點我們到了廣州,成先生和

  他的幾個同學接著我們後就打的到殯儀館去認屍,把情況説了一下,我們就邊哭邊到殯儀館去了。

  -家人四處尋找援助許多律師不敢接案

  記者:之後呢?商量沒商量之後怎麼辦呢?

  孫弟:我們當時都太傷心了,稀裏糊塗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屍體一認,人都傻了。當時來了五六個人,沒有地方睡,就在成先生家裏打個地鋪。我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有的説在老家請律師,有的説在這裡請律師,我們問了一些律師,他們都不敢接。後來我們就去派出所,檢察院,公安分局,整天到處跑。

  孫父:這裡跑那裏跑,推來推去的,搞不清楚怎麼辦?

  孫弟:後來寫了材料,這裡送那裏送的。

  記者:你們找誰寫的材料?

  孫弟:一個老鄉,我們在外面吃飯,他問我們是黃岡的,我們説是,他説他也是湖北的,就説他是律師事務所的,聊了聊情況,後來他問了問主任,説不敢接,讓我們給錢寫寫材料,我們説沒錢了,只有三百,他説三百就三百吧,幫我們寫了材料。

  -當時未想屍體解剖追問死因處處碰壁

  記者:當時為什麼想起去公安局、檢察院了?

  孫弟:我們想了解到底是怎麼死的,到底是不是腦溢血,當時我們不了解法律,不知道怎麼好,只寫了一張紙的材料。當時還沒想到屍體解剖。

  記者:這些部門給你們回答了嗎?

  孫弟:有的就説不知道,有的讓我們去找這裡找那裏。有的叫我們找法院,找檢察院。市檢察院説他們管不了,只對公不對私的。後來去了法院,法院説材料不收的,要訴狀才行。

  孫舅:我們到了民政局,民政局一個人下來接待,收了份材料,説人死在醫院裏,讓我們去找衛生局,我們又到了衛生局,衛生局沒要材料,又把我們支到了什麼醫學會,讓我們上那裏去調查醫院的情況。醫學會的兩個同志就告訴我們説要先做法醫鑒定。就這樣每天在外面跑,到處碰壁。

  記者:這麼多部門都找了,都沒有給明確答覆,你們的感觸怎樣?

  孫舅:沒辦法,人生地不熟,只好回去讓家裏人在家鄉請律師,問了四五個律師,都説這是跟政府打官司,都不敢接,找了五個,都不敢接。後來找到了一個律師,他説必須要先有屍體解剖才行。

  -法醫鑒定湊錢完成各種花銷超過萬元

  記者:你們有沒有灰心?

  孫弟:我們找了這麼多部門,心灰意冷的,後來哥哥的同學給我們捎了錢過來,還經常來看我們。當時真的沒有信心,想人就這樣冤死了?

  記者:法醫鑒定花了多少錢?

  孫弟:4000塊錢。

  記者:這錢從哪來的?

  孫舅:同學出的,親戚湊的。來之後已經用了一兩萬了,都是同學親戚借的。

  孫弟:因為我哥哥上學的錢也都是借的,還欠了幾萬塊錢債,他剛畢業,也沒有多少錢回去。他以前讀書都是我在外面打工寄錢給他,我父親是做木匠的,我媽在家裏種地,沒有錢。

  記者:你在外地做廚師,是吧?

  孫弟:我十四五歲就到外面做事,上到初二就不上了,因為他成績比較可以,家裏沒條件(供兩個人),就培養他,沒讓我讀書。

  -母親有病無法種地木匠父親到處打工

  記者:為了讓哥哥讀書,你放棄了學業?

  孫弟:我在初二的時候就輟學了,哥哥成績比我好,我到外面打工。

  記者:你做什麼?

  孫弟:跟人家學廚師,開始每月有50元的工資,後來每月有150元,這個時候我每月寄給家裏50到100元不等,那時哥哥上高中。

  記者:你們家每年有多少收入?

  孫父:家裏有三畝田,前兩年志剛的母親種地,這幾年她總流鼻血,一流就止不住,現在不能再下田了。我做木匠。但是年紀大了,攬不到什麼活兒,只能做小工,打下手,每年能掙兩三千。

  孫弟:我去年到武漢幹廚師,每月有1000多元工資,之前在黃崗幹,每月最多有500多。

  記者:孫志剛上大學的時候,你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孫弟:當時全家都很驕傲,我還帶了兩個同事回家,擺了9桌酒席,村裏的支書都來了,其他鄉親也都來了。哥哥是我們村出的第一個大學生,鄉親們還放了兩場電影。家裏人都特別高興。

  -貸款支持兒子讀書最希望是討回公道

  記者:他的學費是不是讓你們特別頭疼?

  孫弟:開學的時候要交5000多元學費,親戚來吃酒席的時候送了4000多元禮金,爸爸又找朋友借了2000元,總算湊夠了錢。我和爸爸哥哥三個人一起去武漢給他報名,爸爸幾乎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哥哥,只留了回家的路費。

  孫父:我恨不得把兜裏的每一分錢都留給他。以後開學,家裏實在沒錢,就向信用社貸款,開始只有三萬多,因為還不上,利息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欠到了5萬多。

  記者:家裏欠了這麼多錢,是不是壓力很大?

  孫父:志剛每次回家都勸我不要急,説過幾年他就會慢慢還清,去年回家還説以後要蓋大房子,買小車讓我坐,我聽了心裏特別高興。他在出事前幾天的3月14日還從廣州給家裏打電話,説他找到了工作,等一發工資就往家裏寄錢。

  記者:你們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孫弟:我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討回公道,查清過程,找到並懲罰打他的兇手,哥哥不能冤死。還有就是要對方賠償經濟損失。

  -法律人士現身説法建議到檢察院報案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一位法官對記者表示:此次派出所的收容行為肯定是不合乎有關規定的。此外,不管孫志剛是被誰打死的,又或者是病死的,公安機關均負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責任,應該進行賠償。

  廣東省檢察院一位不願透露姓名檢察官認為:此事已涉嫌刑事犯罪,應由出事地方的檢察院的法紀部門管,因為很可能涉及公安人員違法犯罪。法紀部門是專門偵查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違法亂紀犯罪行為的。

  假如這個案件由公安機關直接偵查的話,一來可能“老子管兒子”力度不夠,二來受害人家屬可能不服。所以建議孫志剛的家屬加緊到檢察機關報案,並一定要保留屍體作證據。

  -律師提供免費幫助有些事實還需認定

  目前,廣東省大同律師事務所鐘雲潔律師和廣東執正律師事務所張義律師正在為孫志剛家屬提供無償法律援助。

  鐘雲潔律師表示,看到報道時,首先感到十分的痛心和憤怒。但作為律師,更多的是關注更深層面的問題,比如如何就事情本身做出補救,依法懲處兇手和給被害者家屬更多的補償和安慰等。但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呼籲有關部門避免同一悲劇的再次發生,這是相關部門和人員,甚至是全社會都應思考和努力的地方。

  針對這一事件,鐘雲潔律師認為該事件中違法的地方很多。首先,孫志剛不符合收容卻被收容,符合保釋條件卻不被保釋等已經違法。其他違法事實,尤其是刑事方面的事實需要經過人民法院的判決才能最終認定,如非法拘禁、過失殺人、故意傷害致死等罪名。

  鐘雲潔律師了解到孫志剛的家庭經濟情況以後,表示將無償為他們提供法律援助,並將提供本案所要交納的包括路費等費用。在具體的操作上,他們會建議和協助受害者家屬向公安機關報案,或者直接向檢察院報案或申訴,要求依法懲處兇手,並追究有關當事人的責任;然後通過提請國家賠償給受害者家屬適當的經濟補償。

  來源:《北京青年報》

(編輯:趙文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