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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繫紅絲帶

一條無法呼吸的魚

央視國際 2001年12月01日 11:20


  有人説,艾滋病是這樣一種病,當你靠近它時,世界就離你遠去。

  涂俏,原深圳某報記者;陳遠忠,攝影記者,涂俏的忠實搭檔。從2000年9月23日到10月19日,他們在一位艾滋病患者小路(化名)的提議下,用DV跟拍了他從生到死的全部過程。拍下了他全部的痛苦與孤獨。

  全部捐助只有150元

  樂觀的人們往往認為,當歷史進入21世紀的時候,人們對一個艾滋病人的看法應該有了基本的寬容與進步。

  涂俏正是這樣一個樂觀主義者。2000年5月21日,這位新聞記者在花近一個月的時間採訪了艾滋病患者小路後,滿懷熱情地在報上發表了一篇7000字的長文,呼籲社會對小路進行捐助。按照涂俏的經驗,最起碼也可以得到幾萬元的捐助。

  然而涂俏的經驗失靈了。冷冰冰的數字帶著活生生的愛憎。全部捐助只有150元。這150元中有50元是郵寄的,另外100元由一個清貧的送水員送來。

  事情隨後的發展有點出乎涂俏的意料。小路接到這可憐的捐款後,含淚説了一句:150元也是我的福分,説明至少還有人理解我。

  但150元捐款實際上確實給了小路極大的刺激,他有著強烈的訴説慾望,他催促涂俏儘快把他的故事交付出版。在那段日子裏,涂俏和她的搭檔陳遠忠一天最重要的生活總是從與小路每日例行的“電話訴衷腸”開始,再以從小路家出來畫上句號。

  2000年9月21日上午,小路突然給涂俏打了一個電話,説他的咳嗽在加劇,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就在那天,小路提議,請涂俏和陳遠忠用鏡頭拍下他生命中最後的歷程。

  追尋即將消失的蹤跡

  小路的染病過程看起來非常“體面”:1987年,小路去泰國打工,在一家製衣廠做縫紉機維修工。有一次,一個女工在車衣時手被機針刺穿,流了很多血,小路立刻給她包紮傷口,同時檢查斷了的針頭是否還留在機器裏,不料女工起身時碰動踏板,針頭再次落下,小路的手也刺破了。

  不幸的是,那位女工是艾滋病毒攜帶者。

  2000年9月23日,涂俏、陳遠忠陪著小路坐上了去家鄉潮陽的長途大巴,進入了小路生命回訪的第一站。

  當晚,為了照顧小路,涂俏、陳遠忠和小路共住一間三人間,因為發燒,小路一晚上不停地發抖,涂俏和陳遠忠再一次感到了恐懼。

  在這次旅途中,小路不停地説夢,好像只有在夢中他才能暫時遠離艾滋病,得到一絲安寧。

  至今回憶起小路的一些言論,涂俏和陳遠忠都有一些懷疑:這個人到底是誰?比如小路有一次説,他覺得中國的艾滋病現狀就像泰坦尼號,他要做的就是把它浮上來;再有一次,他在堅持要涂俏和陳遠忠在他死後把錄像資料播出時説,我就是一塊枕木,你們是鋼軌,而中國的艾滋病防治就是列車,你們就從我身上軋過去吧。

  在接下來去泰國“天堂之家”國際艾滋病村的五天裏,涂俏和陳遠忠直面了艾滋病在泰國肆虐的可怕景象。他們終於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多麼的“無知者無畏”。

  被禁止的居住權

  小路的境況變得比出國前更加糟糕。出國前,涂俏和陳遠忠還能接濟他進行常規治療。回國後,涂俏因故被單位解職,自顧尚且不暇,使籌款讓小路接受“雞尾酒治療”的可能性變成零。

  萬般無奈之下,小路和愛人只得求助於江湖遊醫。

  10月19日是一個奪命的日子,一個江湖庸醫説他可以用一種煙熏的方法治療艾滋病,小路打算一試。這次試驗提前結束了小路的生命,當涂俏和陳遠忠趕到小路家時,小路已經昏倒在地。兩人立即把他送到深圳市中醫院,由於併發急性肺炎和支氣管炎,小路吸不到氧,在晚上7點20分窒息而死。

  一個小時後,深圳市衛生防疫站根據“艾滋病患者屍體須妥善處理”的原則,派車把小路的屍體拉走。看著小路的屍體像魚一樣被包裹著拉向看不見的黑暗中,涂俏突然想到,小路就是一條魚,一條在空氣中無法呼吸的魚,他的命運只有窒息。

  第二天早上,小路家人按要求把他的全部物品拉到火葬場一併燒化。

  三天后,防疫部門按要求到小路及其父母租住的房屋消毒。此舉驚動了房東鄰里。十天后,小路的愛人和父母租住的出租屋門口均被房東貼上條子,限三天之內搬走,否則停水停電。在涂俏和陳遠忠的幫助下,這一家人才得以繼續在這裡容身。

  2001年3月的一天,一直陪伴小路直至生命終結的小路的愛人給涂俏打來電話,説她即將前往泰國打工。

  被改變的生活

  2001年11月24日,記者在深圳一間鋪滿了彩色卡通拼圖地氈的簡陋住所裏,觀看了這部被命名為《疼痛》的原始資料。涂俏和陳遠忠説,他們必須向全國的電視臺免費贈送這部影像資料,否則無法證明自己的非功利性。

  這段非常的經歷顯然在這兩位記者的人生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以至於他們的生活態度都發生了轉變。

  陳遠忠曾經是一個前衛藝術的愛好者,喜歡尋找晦澀、曖昧,甚至罪惡的感覺,但是經過這次瘋狂的採訪經歷的洗禮,他成為簡單幸福生活的最堅定的支持者,他喜歡在滿屋子的卡通拼圖地氈裏尋找溫暖感覺;涂俏雖然因這次瘋狂的採訪丟掉了工作,但她的精神依舊樂觀向上,因為她已經見證了世界上最無望的生存,即使在那種最深的絕望裏,她依然看到了愛。

(編輯:吳曉洋來源:南方週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