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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風桂雨下(下)

央視國際 (2003年01月21日 11:35)

  杭州多雨,一年當中有許多日子是雨天。

  杭州的許多日子是天上蓄滿了水氣,欲雨又止,不陰不陽。特別是春夏之交的那些日子,杭州人稱為“黃梅天”,雨下得沒完沒了。一連好多天,綿綿細雨慢吞吞地下著,不痛不癢地下著。那時的杭州,就像是從水裏剛撈起來,空氣中蓄滿了水份,晾曬著的衣服總也幹不了。出門得帶上傘,還有雨鞋,給人添了許多累贅。但多雨也有好處。空氣濕度大,四季潮潤,滋養了杭州的植被,成全了杭州的風光。

  在從前沒有自來水,空氣中也沒有多少污染的時代,天上落下的雨水,杭州話叫“天落水”,可以代替井水,而且比從井裏打水來得便當。井水和自來水都比不上從前的“天落水”乾淨。有些杭州人就用這種“天落水”泡茶喝。更講究的,還有人拎著水壺到虎跑去兜些泉水回來。泉水其實就是從山上匯流下來的雨水。杭州的泉水遠不止虎跑一處,玉泉、九溪甚至金沙港這些地方,都有很好的泉水。

  杭州出産名茶。杭州又是個旅遊城市,歷來遊客很多,因此杭州的茶館也一向很考究,比其它地方的同類場所奢華多了。即使退回到30年前,十一二歲的我最初迷上泡茶館的那時候,那种老式的杭州茶館,也已經夠考究了。以前杭州的每一處旅遊景點,幾乎都少不了一家茶館或名茶室。還在念小學的我,就已經常去虎跑的茶室泡了。杭州人一向不用茶壺,而是用茶杯喝茶。白瓷杯,綠龍井,一目了然,清清爽爽。除了一毛錢一杯的綠茶,你在那時的茶室還可買到很多種茶點,杭州人那時稱之為“消煙果兒”,就是糖果、瓜子、蜜餞之類。光光説蜜餞,種類也不少,有橄欖、楊梅、桃幹、杏脯等等。

  從前的風氣是,茶館裏泡著的幾乎清一色是男人。從前哪有女孩子泡茶館的?其實,像這樣供應著幾十種上百種茶點的做法,這茶館倒更像是點心鋪,而茶客們好像已經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吃小吃了。

  如果有人問我,杭州什麼東西最多,我會毫不猶豫的告他杭州水最多。這個城市裏裏外外到處是水:它有錢塘江的江水,大運河的河水,有西湖的湖水,有山上流下來的泉水,有天上落下的雨水,還有地下冒的井水 ,甚至還有什麼呀有錢江潮帶上來的海水。

  但更多的時候,水是平滑、柔順的。無論我們意識到了什麼,豐沛的水不僅滋潤了杭州的青山、樹木,水還塑造了它的城市性格。杭州是個柔情似水的城市。

  世人皆知,杭州有個西湖。杭州以西湖為榮,杭州人家來了外地客人,幾乎無一例外,都要帶客人去遊玩一下西湖。杭州出産的許多商品,從牙膏、啤酒、衛生紙直到縫紉機、彩電乃至電臺、雜誌、報紙的副刊,都想沾點西湖的光,索性取名叫“西湖牌”。曾經有個朋友問我説,取名叫“西湖牌”的杭州商品,沒有一種是在全中國打得很響亮的,這是個什麼道理?我説,因為西湖本身太出色了,那些叫“西湖牌”的商品非但沾不上光,反倒讓西湖給淹沒了。

  70年代末,我考上了大學,那時的杭州大學。大一那年,我是走讀生,不能住校,每天放學後坐公交車回家。那年夏天,快到放暑假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在學校補課。下了課,時間已晚,我趕不上末班車。步行回九溪的家路太遠,市區又沒有親戚朋友。很無奈,我就只好在湖濱那裏西湖邊的長椅上睡了一夜。頭枕著書包,腿蜷曲著,在入睡前眼睛凝望著緩緩波動的湖面。那一夜,我真正覺得西湖很美。西湖美就美在她的四週到處是樹木花草。我自創了“柳風桂雨”的説法,來形容西湖的春秋。春天和秋天,這兩個旅遊旺季,西湖最是生動,弄得杭州滿城柳絮,滿城桂香。

  柳風桂雨,那是西湖的生氣所在,西湖的神采所繫。

  在眾多的西湖人文景觀中,最讓我動情的,是西泠橋和孤山那一帶。那一帶有很多墳墓,很多傷感的故事。

  辛亥革命時代的女俠秋瑾,她的墓冢就在西泠橋下。這事情細細想來很有意思:生前的秋瑾,那樣的女中豪傑,那麼尚武、剛烈。而在她就義之前,想到死後,卻是流露出女兒本色的柔情,如此鍾情于並非她故鄉的杭州西湖,希望自己被埋葬在這處人們通常認為是太多陰柔之美而缺少陽剛之氣的地方。領受著西湖的柳風桂雨,面朝遠處的夕陽西下……

  更有意思的是,同是在孤山這一面的山腳,秋瑾的墓,離那位錢塘名妓蘇小小的墓,只百步之遙。一位是令人敬畏的巾幗英雄,一位是人見人愛的薄命紅顏,她倆就這樣比肩毗鄰地相處在另一個世界。我每每看見這地方這情景,心裏就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惆悵。

  西湖有千姿百態的美景,有許多舊時文人留下的詩文。但正如各種“西湖牌”商品被西湖本身淹沒了一樣,依我之見,也沒有哪篇描寫西湖的詩歌或文章真正算得上中國文學的經典著作。別説是李白、杜甫那個檔次的,就連唐代詩人張籍寫蘇州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那樣境界的,在全部西湖詩文也找不到一篇。

  如今,對杭州這個維繫著我的許多人生經歷與情感的城市,我懷有的最大遺憾,是覺得它還未能把越來越多的外地人,主要是外地來的打工者,真正融入這個城市。中國內地的其它城市大概也是這樣。

  街上的人太多,太擁擠,是因為人們在房子裏呆不住。打工者們,居住條件很糟,又沒有足夠的收入去消費,於是一到夜晚,人全都在街上,像撒了一地豆子。沒有目的,僅僅是睡覺之前閒得發慌,要把這多餘的時間在滿街瞎逛中磨蹭掉。他們有時尋釁打架,有時聚眾圍觀,堵塞交通,製造滿街垃圾。

  我對城市最大的理想、城市最大的功能,我覺得就是用房子最大可能,就是把人都裝進房子裏去。你該工作時工作,該休息時休息,該娛樂時娛樂。

責編:何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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