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從太空中看去，森林的夜晚就是上千次閃電組成的畫卷，每一個閃電都意味著數百公里範圍的暴風雨。改變的力量永不停歇。清晨來臨，雨停了，森林籠罩在濃霧中。一切是那樣的靜謐而古樸。有時森林仿佛是永恒的，從恐龍時代起這樣或那樣的樹木就存在於非洲的赤道上。

　　由於樹冠沉重、根基不穩，加上土壤稀薄，雨林裏的樹木會轟然倒下，在森林的頂部留下一個空洞。於是一縷清晨的光線照亮了非洲這片幾百年來一直處在黑暗中的土地。雨林裏的植物也急不可耐地馬上張開了它們盤根錯節的生命之網。第一個抓住機會的是植物世界裏的短跑好手—野薯蕷。它奔向樹冠上層的空洞，迎接寶貴的陽光。留在地下的是它的秘密武器——一個巨大的塊莖，它夜以繼日地把能量輸送到不停地生長的薯蕷苗的頂端。三天的時間它就令人難以置信地長了一米長。薯蕷在生長的過程中，嫩芽上分泌出滴滴蜜露。昆蟲被吸引過來了，比如蝴蝶。還有扮演更為重要角色的螞蟻，作為獲取花蜜的報答，它們寸土必爭地守衛著薯蕷。薯蕷在陽光下的生存空間似乎得到了保證。

　　然而在這個無比複雜的世界裏，每一次防禦都會遇到反攻，即使是一隻特別小的葉甲。像薯蕷一樣，它也要抓住任何可能得到的機會。它直奔主題，開始交配。在螞蟻還沒有完全動員起來之前，一隻黃色的小幼蟲已經開始啃吃薯蕷了。這就是葉甲幼蟲的聰明之處：它在啃吃薯蕷時，吸收的毒素像盔甲一樣地保護著它，它就這樣用薯蕷的防禦手段來武裝自己。對於始終高度警覺、擔當防禦角色的螞蟻來説，現在葉甲的幼蟲不管是聞上去、還是吃起來都相當不舒服。幼蟲這下子可以盡情地大嚼薯蕷了。像這樣的一隻小幼蟲還不至於阻止薯蕷奔向陽光的腳步，不過薯蕷的機會同樣也是甲蟲的機會。

　　白蟻將樹木的每一根纖維都消化掉，變成營養，再輸送回食物鏈中去。黑猩猩喜歡吃植物的果實，同樣也愛吃松脆、多汁、富含蛋白質的白蟻。黑猩猩在覓食方面有一個優勢。它們有聰明的頭腦，於是原本用來在樹枝上攀來蕩去的雙手現在被用來製造和使用工具。小的時候它們就學會觀察，這個技術一代一代地傳下來了。需要一根細小的樹枝才能把白蟻引出來，但對付行軍蟻就得掌握另外一種技巧：一根長棍和對兇猛叮咬的忍受力。如果很聰明，森林裏的日子就要容易那麼一點點。

　　中非共和國的讚加巴伊是寧靜的綠洲，是非洲所有美麗動物棲息的天堂。周圍都是些離開密林的保護、到這裡享受礦物質美食的動物。在漆黑的森林裏，很難看到另外一種動物，更不用説狹路相逢了。可是在林間空地上，哪怕是最羞澀的動物也會走出來與別人交往。這是西非低地大猩猩。這片森林裏隱藏著數十萬隻大猩猩。它們也到林間空地上來覓食礦物質，而且總是成群結隊地出來。這樣做要麼是使彼此的關係更牢固，要麼是大家來爭奪對種群的控制權，或者是一起玩耍。

　　這些大猩猩結伴遠離森林的保護，這使我們想起來了一次很久以前的遷徙。六千萬年前，非洲森林的面積在縮小，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林地和草原。從森林裏走出來的有許多物種，它們要在一個新的世界裏尋求生存的機會，其中就有頭腦極其複雜的古猿，也就是我們的祖先。人類始於森林古猿，它們在外面的新世界裏成為了真正的人。後來人類又回到了我們祖先的家園，就像巴亞卡人。對這裡的動物和人類而言，雨林為大家提供了最好的生存機會。

　　隨著非洲的雨林適應了氣候的變遷，一切都改變了。無數的樹木倒下了，林間空地出現、又消失了。河流蜿蜒穿過陸地，經常改道；草原反復地被啃吃一光，然後又長出新草。在這個非洲的綠色心臟地帶，伴隨著每一次改變而來的是新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