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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存昕印象

    “我演哈姆萊特時過癮極了，有種天馬行空的感覺，連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濮存昕説出了一個舞臺創作的境界：即使在舞臺上表達角色的痛苦，演員心裏也涌動著創作的歡樂。好演員都愛自己心中的藝術。
    濮存昕常説他的職業是話劇。他迷戀舞臺。林兆華導演在北京人藝排戲也愛用濮存昕演主角。我問林先生為何偏愛濮存昕？他説小濮人好、用功、具有大演員的氣質。誰都知道林兆華是個慧眼識演員的導演。
    濮存昕沒有進過藝術院校，但他是在北京人藝的院墻下長大的，北京人藝是他的戲劇的小學、中學和大學。濮存昕説：“我是人藝的孩子”，其自豪感不亞於別的演員説“我是中戲的學生”或“我是上戲的學生”。
    還有一個課堂在廣闊天地裏。七年多的插隊經歷給了濮存昕什麼？能夠承受生活重負的男人的肩膀，以及踏實。現在濮存昕在北京人藝舞臺上一場一場地演戲，能想到當年在東北黑土地上一壟一壟地割麥。
    人們愛給演員歸類，説某某某是演技派，某某某是本色派。濮存昕不能算是演技派演員，他的功夫不在“裝龍像龍，裝虎像虎”上；他也不能歸進本色派演員，他常常在角色的創造中追求超越生活常態的神采。
    濮存昕的演員天性是靠近著詩的。這樣的演員站在舞臺上，能獲得天高地厚的感受，能萌生天馬行空的想象，能爆發出表達哈姆萊特內心躁動所需要的精神能量。這大概就是林兆華所説的“大演員的氣質”吧。
    濮存昕是個開放的人。他與傳統和革新都能親近，契訶夫寫的充滿人性傷感的臺詞能讓他感動，高天（《英雄無悔》主人公）説的充滿英雄激情的話語也能讓他激動；他崇拜弘一法師，他也欣賞時裝模特。
    濮存昕對美很敏感。美就是和諧，他追求精神與物質的美妙的和諧。他本質上是個方正的人，但他又像是本能地保持著一種靈動地審美姿態，讓有的人見了他一下子想到海德格爾的名言：“詩意的生存”。
    但丁的《神曲》裏有兩句詩：“走過人生旅途的半程，我走進了一座樹林。”人到中年厚的濮存昕有什麼人生感悟？他説人生如爬坡，他説他要抓住青春小尾巴，他説他希望55歲時還能演李白和哈姆萊特。
    我早就認得濮存昕，最近半年我們之間的交流深入了一些，我自認為對他有了了解之後對他説，馬克思最喜歡古希臘人的一句格言：“人需要的一切，對於我都是親切的。”後來我發現，他記住了這句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