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卡薩布蘭卡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9日 17:04
就著五六十年前的懷舊音樂,閒坐窗前看卡薩布蘭卡的車水馬龍如電影畫面般流轉不息,一任杯中的牛奶沫和薄荷葉聚散沉潛……卡薩布蘭卡的浮生半日,就這樣揮霍了不也很好?
8:30am 奶咖啡和薄荷茶的滋味
走進旅館附近的“南國棕櫚”(Palmier du Sud)咖啡店,電影《卡薩布蘭卡》的主題歌《時光流逝》(As Time Goes By)響起:
A kiss is still a kiss,a sigh is just a sigh.The fundamental things apply、As time goes by.
一瞬間,好像置身於黑白電影裏亨弗萊 鮑嘉的“裏克夜總會”,在繚繞的煙霧和琴音裏瞥見英格麗 褒曼飾演的伊爾莎款款走了過來,向低頭彈琴的黑人樂師山姆頜首招呼──
她(淺笑):“你好,山姆。”
他(一愣):“你好,伊爾莎小姐。我沒想到會再見到你。”
她(感慨):“那麼久了。”
他(附和):“是啊,往事如煙哪。”
她懇求山姆彈唱那首他們過去熟悉的《時光流逝》:“嘆息一瞬間,甜吻駐心田。任時光流逝,真情永不變。”
當唱片裏的杜利 威爾遜悠悠吐出“As time goes by(時光流逝)”這句歌詞時,“南國棕櫚”咖啡店裏所有正在喝咖啡的人臉上似乎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一絲恍然若失的神情。
聽這樣一首輕曼而又浸著淡淡幽怨的老歌,恐怕沒有比卡薩布蘭卡更合適的地點了吧?
在“南國棕櫚”咖啡館,飲者照例可以選擇法國式的奶咖啡(caf岢au lait),也可點要一杯摩洛哥人喜愛的薄荷茶。這兩種味道迥異的飲料恰好代表著卡薩布蘭卡的雙重性格:咖啡是舊日法國殖民地的歐陸情調,薄荷茶則是地地道道的北部非洲風情──口味爽朗而略含刺激,使人聯想到陽光、沙漠、綠洲和棕櫚樹。
這二者使我難以取捨,於是,咖啡桌上同時出現了一杯濃釅的奶咖啡和一盞浮著深綠色薄荷葉的紅茶,外加一碟小巧玲瓏的奶油巧克力餅(chocolate brioche)。
就著五六十年前的懷舊音樂,閒坐窗前看卡薩布蘭卡的車水馬龍如電影畫面般流轉不息,一任杯中的牛奶沫和薄荷葉聚散沉潛……卡薩布蘭卡的浮生半日,就這樣揮霍了不也很好?
1:00pm 小巷深處的庫斯庫斯
十九、二十世紀之交,卡薩布蘭卡在法國統治下,曾經享有“北非巴黎”的美稱。摩洛哥獨立多年後的今日,城市佈局仍以聯合國廣場、穆罕默德五世廣場、勝利廣場等幾個點為中心,寬闊的林陰道呈輻射狀向外發散,連成網絡,頗有些巴黎的恢宏氣度。“卡薩布蘭卡”是西班牙語,casa意為“房屋”,blanca是“白色”,連起來就是“白房子”的意思。由於“卡薩布蘭卡”實在響亮,知道城市原名“達爾貝達”(Dar el Beida)的人反倒不多了。
既然名為“白房子”,卡薩布蘭卡果然滿街都是白色的建築物。鑄鐵的陽臺,Art Deco風格的裝飾紋,溫柔敦厚的圓弧狀線條,雪白的高墻大院映襯著棕櫚樹的枝葉,自有一股舊殖民地所特有的閒情逸致。
市中心的聯合國廣場北面,僅僅隔著一道不很高的土黃色城墻,卻是另一番天地:狹窄密集宛如迷宮的小街小巷,喧鬧活潑的集市,面的柏柏爾女人和穿傳統長袍的男子行走其間。這裡是卡薩布蘭卡的阿拉伯舊城區,人稱“麥地那”(M岢dina)的城中之城。它全無城墻外那大半個卡薩布蘭卡的殖民地樣貌,惟有密密麻麻的磚房,同樣是一色耀眼的白。
這是另一個卡薩布蘭卡。它讓我暫時忘掉鮑嘉、褒曼、黑白電影所代表的那個卡薩布蘭卡,轉而喚起了一種更悠遠更神秘的思緒,就像阿拉伯音樂、阿爾罕布拉宮的馬賽克以及《一千零一夜》的東方傳奇所喚起的情緒。
然後,不知哪飄來的一股香料的氣味,打斷了我的遐想。
麥地那的窄巷裏藏著好些地道的摩洛哥餐館。不必刻意尋覓,只需循著辛辣濃郁的庫斯庫斯(couscous)香氣而去,肯定不會錯。庫斯庫斯的原料是一種北非特有的叫做semolina的粗粒麵粉,黃黃亮亮的,類似小米,但味道與小米不同。庫斯庫斯的烹調工序頗為繁複,先得將“小米”蒸熟,然後用杜松子、月桂葉燒開的熱水及橄欖油拌勻,反復揉搓,待其熟軟成形,再拌入葡萄乾等乾果,同時另熬一鍋雞肉(或羊肉)高湯,連湯帶肉與“小米”混合在一起,嵌入土豆、胡蘿蔔等蔬菜,再蒸。起鍋後配上幾串蘑菇、青椒,才算大功告成。吃這樣一頓飯,最好是提前向館子預訂好,然後去麥地那的衚同裏優哉遊哉一兩個時辰,待走街穿巷乏了再折回飯館,這時候庫斯庫斯正熱騰騰地引誘著你前去大快朵頤呢。
7:00pm 那一杯懷舊的雞尾酒
麥地那的北面,臨近大西洋處,昂然聳立著卡薩布蘭卡的地標──哈桑二世清真寺。據説,它是目前世界上規模第二大的伊斯蘭教寺院,僅次於沙特阿拉伯的聖城麥加(Mecca)大清真寺。從海上遠眺哈桑二世清真寺錯落有致的綠屋頂,像一艘巨輪泊于大西洋岸邊,高聳而筆直的主塔是它的桅桿。這座方形主塔高度近二百米,在宗教建築物中是世界之最,遠遠高過埃及的大金字塔和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
禮拜大殿可容下二萬五千名信眾,除了玻璃是威尼斯製造外,其他所有材料都為摩洛哥本土出産。但有趣的是,這樣一座從宏觀結構到最細微的裝飾處處體現著摩洛哥民族特色的宗教建築,其設計者卻是一名外國人──法國建築師米歇爾 朋索。
朋索的設計融合了阿拉伯的思想、摩爾與柏柏爾民族的藝術,亦不排斥現代科技。例如,禮拜大殿的天頂實際上是一巨大的可移動天窗,開闔由電腦控制。當我隨著一眾參觀者立於殿內仰望天窗徐徐開啟,陽光從天而降時,我意識到現代建築確能發揮出傳統宗教建築不可能有的功能,儘管哈桑二世清真寺從本質上説仍是一所傳統的清真寺。
在這被激光劃破的天穹下,我沿著濱海大道向城西踱去。夜燈次第亮起,炊煙從海邊的白房頂上飄出來,消散在溫煦的海風中。在這晝夜交替、時光流轉之際,陽光下的卡薩布蘭卡黯淡下去了,連同那些明媚、鮮亮的顏色──藍的天空白的房子,紅的地毯黃褐的土墻,男男女女身上五顏六色的衣袍一一失卻了它們耀眼的色澤。此時的卡薩布蘭卡,讓位給了某種更為凝重的、幾乎是黑白電影般的情緒,就像那部令人難忘的《卡薩布蘭卡》——有著某種渴望,某種困惑以及某種莫名的感慨。
在“裏克夜總會”,伊爾莎與裏克久別重逢,卻未能破鏡重圓,而是不得不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互道珍重:
她:請代我向山姆告別。
他:我會的。
她: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像山姆那樣會彈奏《時光流逝》的了。
他:他很久沒彈了。
她:晚安。
他:晚安。
在這樣的夜晚,卡薩布蘭卡不復是殖民時代那個僑民薈萃的不夜城了,“伊爾莎”、“裏克”們已無處尋覓。在暗夜的沙漠裏,聯合國廣場一角的凱悅大酒店是塊小小的綠洲,那裏有家“卡薩布蘭卡”主題酒吧,內部陳設倣照“裏克夜總會”,墻上挂滿了《卡薩布蘭卡》的海報和劇照,吧臺上方懸著一架螺旋槳飛機的模型,就和電影裏的一模一樣。那天晚上,當《時光流逝》的鋼琴曲在酒吧裏悠然奏響時,手捧雞尾酒坐在燈影裏的人們和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絲會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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