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幽靈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30日 14:50

　　唐朝時有個古城叫漁陽，就位於現在天津市西北的薊縣，城中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寺院叫獨樂寺。拒傳説，唐玄宗時，安祿山起兵叛唐，就是在此盟誓，他思獨樂而不與民同樂，所以把寺院取名為“獨樂”，當然這只是一種説法。獨樂寺的寺名是大奸臣嚴嵩流下的真跡，但這一點也沒有損壞獨樂寺的名聲。可最近薊縣老百姓卻都傳言説這座千年古剎鬧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從入夏以來，薊縣城裏很多人都發現，深夜經過獨樂寺附近，總能不時地聽到，寺院裏傳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城裏的人都傳説獨樂寺鬧鬼了。寺院的看門人也坐不住了，硬著頭皮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怪聲竟是從獨樂寺的主體建築觀音閣裏發出的。夜深人靜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似乎讓獨樂寺周圍的空氣都窒息起來了。這座千年古剎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真的是出現幽靈了嗎？

　　劉淑琴是獨樂寺裏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她負責每天對觀音閣進行日常的清潔和維護。這工作她已經幹了快20年了。但從去年夏天開始，劉淑琴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現象：在打掃觀音閣的時候，總是會清掃出一些奇怪的木屑和泥巴。劉淑琴覺得這不可能是自然力的侵蝕，因為並沒有大面積的損壞。那會不會是蟲蛀呢？可是每天掃出的碎屑又實在太多了，不像是蟲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塑像為了防蟲蛀，在底座上有兩個通氣孔，劉淑琴每年都會往裏薰香，要是往常，不出一會兒工夫就會有煙從佛像的腋下冒出來，可今年放香進去，上面卻不冒煙了，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塑像內部的通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除了怪聲、怪東西，還有怪味，一進觀音閣就能聞到一股腥臭的氣味，好像是魚蝦爛掉了，而工作人員還真的經常在觀音閣裏發現死掉的小魚，有人想到會不會是沙燕把魚叼進了觀音閣。可是過去由於寺內發生過沙燕作窩的情況，工作人員在門窗上已經加裝了很細密的鐵絲網，不開門窗時，沙燕根本就飛不進觀音閣。

　　這小魚到底是怎麼跑進寺院的呢，別説寺院裏根本沒有養魚的地方，就是有，難道這魚長了翅膀，能自己跑進觀音閣.獨樂寺裏一會兒是怪聲，一會兒是怪事，一會兒又是怪味，難怪當地老百姓有各種各樣的猜測了。不過事情更嚴重，也更令人關注的是觀音閣內的文物居然也出現了損壞。

　　在觀音像的群擺處有一大片黃色的印跡，摸上去濕濕的，像是什麼液體灑了上去，印記的周圍還出現了好幾條明顯的裂縫。還有觀音閣內元代繪製, 明代重描的珍貴壁畫也出現了問題，原本色彩艷麗，保存完好的畫面上，從去年開始突然出現了一點一點的剝落，好像被人打了很多釘子眼。不會是有人在搞破壞吧？可獨樂寺白天夜晚都有人看守，再説幹嗎要毀壞壁畫？要是為了偷東西，獨樂寺裏並沒有什麼能輕易拿走的文物啊。到底是什麼在破壞觀音閣呢？獨樂寺裏恐怖的聲音仍然讓薊縣城裏的老百姓們心神不寧，為了揭開謎團，寺裏的幾個年輕人決定夜訪觀音閣。

　　漆黑的夜晚,只能看到幾束手電筒的光芒,格外清晰的腳步聲和越來越大的怪聲讓幾個小夥子都有些不寒而慄了.觀音閣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來飛去.

　　幾個人定下神來壯了壯膽，把幾個手電筒的光匯聚在一起，朝聲源照去， 鬥拱的縫隙裏好像有一堆東西在不停地動著？怎麼像是老鼠，不對，是蝙蝠，真的是蝙蝠。光聽叫聲，似乎得有好幾百隻蝙蝠在觀音閣中四處亂飛，哪來的這樣多的蝙蝠，他們這樣飛來飛去會不會撞到觀音像，李所長幾個人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保護塑像，他們拿來了木棍想把蝙蝠趕出觀音閣 ，趨趕了幾次，受驚的蝙蝠還真的飛了出去，沒用太長時間，三個人把觀音閣裏的蝙蝠基本上都趕了出去，大家急忙把門關嚴，可沒想到第二天蝙蝠又都回來了。緊閉的門窗，根本關不住可以在很小的縫隙之間鑽來鑽去的蝙蝠。

　　原來這幽靈是蝙蝠。可怎麼會有這麼多蝙蝠聚集到獨樂寺來呢？而且獨樂寺大門之外就是車水馬龍的市區，蝙蝠幹嗎，又怎麼會跑到這兒安家呢。這些事誰也説不清楚。不過蝙蝠可是把獨樂寺裏的工作人員愁壞了，簡直就是如臨大敵。其實過去也發生過燕子蝙蝠跑到寺廟裏做窩的事，寺院是木結構的，吃蟲子的蝙蝠可能還幫助寺院趨趕了蛀蟲呢。可寺院裏的工作人員卻非常堅決地説，一定要把蝙蝠趕出獨樂寺！怎麼回事呢？這可就要説到獨樂寺的文物保護價值了。

　　獨樂寺是一座已有1000多年曆史的古寺，它是我國現存最古老的木結構建築之一。1961年就被公佈為全國首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而觀音閣是獨樂寺內最有名的建築，我國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先生就指出：其“上承唐代之遺風，下啟宋式營造，實研究我國建築蛻變上重要之資料，罕有之寶物也。”觀音閣高二十余米，上下兩層，不用一釘一鉚，全以梁架和鬥拱吻合，檐牙高啄，鉤心鬥角，渾然一體。步入觀音閣，就可看到一座十一面觀音塑像聳立在正中，這座遼代泥塑藝術珍品是整個建築的靈魂，像高16點08米，她的頭上塑有十個小頭像，加上本面，因此有十一面觀音之稱，它是我國現存最高大的彩色泥塑站像，居高臨下，威嚴壯觀。獨樂寺更令人叫絕的是，自遼統和二年重建以來，薊縣曾經歷過28次地震，地震時薊縣城內建築物破壞嚴重，然而觀音閣卻躲過了一次次劫難，巍然屹立。包括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寺內的工作人員曾親耳聽到觀音閣梁架鬥拱嘎嘎作響，但地震停止後又恢復了原位。其良好的抗震性能也反映了當時工匠高超的技藝水平。1990年國家文物局撥款對獨樂寺進行了大修，長達八年的修繕之後，千年古剎又重新煥發出了迷人的風采。

　　但就是這樣一座歷經滄桑，抵擋了無數災難的古寺現在卻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境。

　　為了保護泥塑不再受蝙蝠尿液的侵蝕，工作人員每天都要用乾淨的塑料布把塑像圍起來。蝙蝠排泄的糞便滿地都是，常常是工作人員一邊打掃，糞便就又落在了他們的身上。蝙蝠選擇觀音閣寄居，不僅對泥塑、壁畫和建築本身損壞越來越嚴重，也使得工作人員的日常維護工作變的越來越艱難。

　　原來蝙蝠會給這座珍貴的寺院帶來這麼大的危害，那就只能請走這個不速之客了。其實獨樂寺的工作人員為這事已經想了很多辦法了，拿掃帚哄，拿農藥熏，還聽遊客建議用了可以趨趕老鼠的超聲波發生器，可這些方法全都沒奏效，就在人們無計可施的時候有人提議，能不能去找個動物專家幫幫忙。

　　張樹義，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他帶領的研究組是亞洲最大，實力最強的專門研究蝙蝠生態群及保護的研究組

　　利用五一放假的時間，張教授帶著幾個研究生，來到了獨樂寺，進行現場的勘查。

　　為了確定居住在獨樂寺中蝙蝠的種屬，張教授決定抓幾隻蝙蝠，帶回實驗室。

　　他們從蝙蝠的身體上取下了一點翼膜，通過分子生物實驗進行DNA的鑒定。同時，張教授還在現場採集了一些蝙蝠的糞便，進行化驗，結果發現蝙蝠糞便中竟然含有魚鱗的成分。難道這蝙蝠吃魚？

　　原來這種蝙蝠學名叫大足鼠耳蝠,他是一種亞洲首次發現的吃魚的蝙蝠。獨樂寺附近還真有一個水庫，可能小魚就是從那裏被叼來的，這就可以解釋人們經常在觀音閣裏發現小魚屍體的事情了。蝙蝠被確定為破壞觀音閣的元兇，那動物專家的介入會不會就能夠解決獨樂寺鬧蝙蝠的事情呢？

　　寺裏的工作人員提出，希望讓張教授幫助他們趨趕蝙蝠，沒想到張教授卻不同意，他告訴大家，蝙蝠差不多有5%的個體是攜帶狂犬病毒的，如果趨趕的時候讓蝙蝠受驚，他們很可能會攻擊人類。難道我們就拿蝙蝠沒辦法了嗎。動物保護和文物保護突然之間成了一個矛盾.

　　蝙蝠應該説是人類的朋友，是許多害蟲的天敵，舉個簡單的例子：一隻蝙蝠一天晚上可以吃掉一千多只蚊子。而獨樂寺裏的這種蝙蝠還不是普通的蝙蝠。它的學名叫大足鼠耳蝠，它不僅僅是亞洲首次發現的一種吃魚的蝙蝠，而且它是僅在我國才有的稀有物種。看來雖然犯罪嫌疑人已經確定，但卻不能定罪處罰，這事對受害人，觀音閣裏的文物是不是也有些不公平呢。其實蝙蝠一樣是受害者，這事還得從觀音閣裏這幾千隻蝙蝠的來歷説起。

　　冬天,蝙蝠在獨樂寺附近的山洞棲息，天氣一熱就來到獨樂寺産仔，天氣一涼就又攜家帶眷地離開，那麼這種原本應該在野外居住的野生動物怎麼選上了獨樂寺這塊寶地的呢？

　　其實,由於環境的變化，棲息地的減少，到獨樂寺産仔也可能是蝙蝠一個無奈的選擇。我們人類活動對環境的破壞，已經基本影響到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這也像個因果報應，我們毀掉了蝙蝠居住的家園，蝙蝠損壞了我們人類創造的文明。要想改變這一切，只有我們人類主動承擔起這個責任。

　　獨樂寺鬧蝙蝠的事情似乎成了個不能解決的矛盾。蝙蝠理應受到保護，寺院佛像又是千年的文物，難道真的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動物專家想到可以為蝙蝠在獨樂寺附近建一個新家。這個新家應該是針對蝙蝠習性量身打造的，比如應該能防雨，因為蝙蝠不喜歡潮濕。這個屋子裏會比較黑，因為蝙蝠是夜行動物，它喜歡黑暗，屋子裏還一定要有伏爪的地方，它可以挂在哪。另外因為蝙蝠不喜歡新的木頭，為了讓蝙蝠感到親切，這裡邊還可以用蝙蝠糞泡的水刷一遍。但光是蝙蝠塔設計得好還不行，因為就像我們人在一處住習慣了，沒什麼特別原因也不願搬家一樣，蝙蝠在獨樂寺住慣了，它不一定就會搬到蝙蝠屋去，那麼怎樣才能讓它挪地方呢？張教授還建議獨樂寺的工作人員把獨樂寺裏的環境變化一下，讓它覺得這裡住得越來越不舒服。比如蝙蝠不喜歡光，那我們就適當加強獨樂寺的光亮；再比如它習慣潮濕腥臭的氣味，我們就讓獨樂寺的氣味變得清爽一點。

　　張教授一回到北京，就開始著手進行蝙蝠塔的設計工作,為了不破壞古寺的氛圍，他參考了很多資料，想把蝙蝠塔的外觀也設計得古色古香。

　　當然目前一切還只是個設想，獨樂寺的文物保護工作也還在繼續。在漫長的歲月中，獨樂寺經過了多少天災人禍可能沒有人能夠算得清了，但它一次次地挺過了難關，依舊傲然屹立。如今，它又站在了一個命運的交叉口上，獨樂寺是否還能像過往的千年，再次躲過災難呢？而對於蝙蝠來説，這個已經在地球上已經存了幾千萬年的精靈如果真的能夠和獨樂寺和諧相處，找到屬於自己的家園，那將是每一個人都希望看到的結果。獨樂寺在人類的保護下，也許還能像千年大慶時，梁思成弟子所做的一首詩中描述的：“巍巍高閣聳漁陽，獨樂聲名震朔方。地動山搖何所懼，千年不損勝金剛。”

　　【後記】 這件事其實算才剛開了個頭，目前還只是紙上談兵的階段，真正實施起來應該還有很多的困難，最現實的問題就是資金。不過專家們還都挺樂觀，張教授還説如果有可能，它還準備給蝙蝠塔安4個輪子，把它變成個會移動的蚊香，2008年的時候放到奧運會現場，為綠色奧運作點貢獻。這想法也真夠浪漫的。不過眼下還是要先解決獨樂寺的問題，我們也將繼續關注事情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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