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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仁俊:長江女神的守護者

央視國際 2004年01月12日 14:47


  長江是地球上的第三大河流,生態資源十分豐富,世界上七種淡水豚類在長江中,就有兩種,它們是白鱀豚和江豚。一千多年以前,中國人就非常喜愛白鱀豚,把它們叫做長江女神,在白鱀豚最繁盛的時候,長江中可以看到,數萬頭白鱀豚在遊弋。今天,再也難看到這副優美的畫面了。人類在改造和影響自然的過程當中,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正是與人類共同生活的很多動物,今天白鱀豚剩下不到100隻了,過去20年來,中國科學院的,水生生物學家劉仁俊,正是專注白鱀豚的研究和保護,他已經成為長江女神的守護者。

  作為一名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科學家,從上一個世紀七十年代末至今,劉仁俊和他的同事對生活在長江中的鯨類動物進行了二十多年的追蹤研究,1980年,他們首次獲得了一頭活體白鱀豚,這頭白鱀豚也成為世界上惟一的一頭人工飼養的白鱀豚。在他們的努力下,建立了長江天鄂洲白鱀豚自然保護區,使白鱀豚和江豚的保護帶來了希望。

  劉仁俊:這個是我們的科考一號,我們的考察船。這是1986年3月31號,我們從長江內捕了兩頭白鱀豚回來,這頭大的也就是珍珍的父親,當時它不肯吃東西,這是我用強迫進食的辦法,把魚塞到它嘴巴裏,就讓它自己吞進去,這樣為它補充營養、補充水分。江豚已經捕起來了,準備裝無線電跟蹤,就是在這個江豚的背上固定一個發報機,我們可以收到信息,就可以知道江豚在什麼地方活動,走到哪去了,就可以知道它的蹤跡。

  國外對淺水豚的研究開始得很早,1978年以前,我國沒有人對長江中的白鱀豚和江豚開展過系統的研究,但是這兩種鯨類動物卻受到了外國學者的關注,他們有的要一塊皮或一滴血,還有的希望記錄它們的聲音。為此,中國科學院專門組建了研究小組,劉仁俊是小組成員之一,但是當時劉仁俊還正在搞水産類的研究,他認為這種研究更有實用,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使他改變了看法。

  1940年4月22日,對於江蘇省武進縣農民劉西如和他的妻子來説,是多年來清貧生活中最高興的一天,這一天,他們喜得貴子,這給已經有兩個女兒的家庭帶來了新的希望,他們給孩子起名叫劉仁俊。劉仁俊在家中受到格外的寵愛,父母受當時傳統封建思想的影響,重男輕女,加上家庭經濟情況不好,全家人只供養這惟一的男孩劉仁俊上學,他的大姐為了減輕家庭負擔,15歲便去了上海一家棉紡廠做童工,一天大約工作16個小時。童年時代的劉仁俊全然沒有感覺到生活的壓力,讀書是他惟一需要考慮的事情,在學校裏。劉仁俊樣樣功課都很優秀,但是童年的劉仁俊最感興趣的似乎還是身邊無數的小動物。在夏季,每天放學以後,去稻田抓青蛙,或各種小昆蟲成了他最大的樂趣。小學畢業以後,劉仁俊瞞著父母隻身一人去常州,報考了常州市公立中學。

  劉仁俊:當時已經報了8000人,只招350個人,他們都説你還去幹什麼,同學也説,這麼多人你還來湊熱鬧,管他呢,就這麼考了,後來我們的教導主任去看了,縣裏的中學十幾個小孩子我一個人考取了。

  中學畢業以後,懷著童年夢想,劉仁俊考入了當時著名的上海復旦大學生物系。

  劉仁俊:我的論文指導老師,是我非常敬重的一個老師,邵炳緒老師,她一輩子沒有結婚,一個女同志,一個教授,沒有結婚,最後是死在實驗桌上面的,我非常敬重她。她呢,她做論文指導老師,我們四個同學做這個論文,她就特別看中我,給我五分。

  大學畢業以後,他聽從導師的建議,分配到了武漢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至此,他童年的夢想似乎開始實現了。1978年,劉仁俊隨同事前往嘉漁縣潘家灣做例行的考察研究時,聽當地人介紹,這裡有大量的死江豚出售,而有的部門也在公開收購死江豚,用來做成治療燙傷的藥膏。

  當劉仁俊走到江邊時,他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目,整整17頭從幼年到成年的死江豚橫屍在江邊,它們都是被漁民用魚叉叉死的,他不忍心看到這些可愛的江豚死後還被人熬成油,就買下了這些江豚,這件事改變了劉仁俊對研究和保護江豚和白鱀豚的看法。

  劉仁俊:啊,都是簰洲的,你找一個漁船過來好吧,你這個船太小了呀。這叫什麼網,叫做錠子網或叫迷魂陣,傷害很大,大大小小的魚都給它搞進去了,一般長江那些小魚苗,希望它能夠(被)放到長江讓它繼續長,但這種漁(網)呢,這放了以後啊,經過這裡的魚都讓它撈起來了。當然像這種東西,還有限,長江裏頭像這種漁船上面,很多漁船都有電打魚啊,電打魚是最厲害的。它幾十條船,現在這個漁船啊,十幾條船平擺在一起,電打魚整個長江開過去,所有的魚都給它打死了。

  由於國內沒有研究淡水豚類的相關經驗和資料,1982年,已到不惑之年的劉仁俊來到英國劍橋大學留學,在繁忙的學習和研究期間,他參觀了很多國外的研究機構,吸取了大量的有關鯨類動物研究方面的知識。就在這段時間,他強烈的意識到,要想保護好白鱀豚和江豚,就必須對它們進行人工繁育研究,這樣才能提高白鱀豚的種群數量,同時他也強烈的感受到,國外對白鱀豚的關注

  劉仁俊:一個物種的消滅,人家認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要非常關注這個事情,所以為什麼世界各國對白暨豚那麼關注就是這個道理。

  在兩千多年前的秦漢時期,《而雅》的作者就對長江中的白鱀豚有過記載,當時,有數萬頭白鱀豚和江豚在6300公里的長江中游弋,由於它們優美的身資,古代人把它們稱為“長江女神”。

  《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也寫了一個以白鱀豚的化身為主角的美麗動人的故事,題目為《白秋戀》,歲是神話,故事情節中對白鱀豚的形態,生活習性作了較為確切的描述,千百年過去了,神化傳説仍流傳於民間,但是由於人類活動對長江的影響,白鱀豚和江豚的數量正在集聚減少。1999年由農業部等單位組織的一次為期六天的專題考察,只發現了五頭白鱀豚。

  劉仁俊:我六七十年代來的時候,我在江西鄱陽湖口做魚類生態學研究的時候,魚多的不得了,那個魚,我看了最大的一條青魚是136斤,一般的花鰱是90多斤,像白鰱也要一二十斤呢,現在看不到這種魚了,沒有了,看不到了,所以原來那些長江邊上的魚類加工廠,都關門了,沒有了,我們這個白鱀豚死大概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白鱀豚,死在這個魚的滾鉤,什麼叫滾鉤,你這邊有滾鉤嗎?等下,給他看看啊。

  你用這個滾鉤網抓過多大的魚?啊?你用這個網抓過多大的魚?抓過四五十斤的,二十斤的,七八斤的都可以搞到,是不是這個魚碰到這個網就跑不掉了?對對對,碰到這個鉤,把它捆住了,你們這裡的漁民都用這種網嗎,對,都是這種,都是這個。

  為什麼它對白鱀豚的殺傷很大啊,它就是魚啊,這個滾鉤,鉤了魚以後,因為這個網很短很短的,你看,它這個很短很短的一個鉤,一個鉤,這樣子它抓了魚,一吃魚以後呢,把這個其他的鉤都跟過來了,把你身體上全部成滿了,所以把這個成滿了以後呢,它就在水底下,白鱀豚就起不來呼吸,就悶死了。當時江豚是很親人的,你像這個我們漁船在這裡,江豚照樣可以在這裡活動,它不怕的,它不怕人,那麼因此呢,它就可以在這個地方,或者它經常到岸邊去,你看,那個就是迷魂陣,經常到岸邊抓小魚吃,江豚偏偏就是抓那個小魚吃的,因為到江邊去抓魚吃,那人拿那個魚叉不就一下就叉到了嘛。

  1984年,劉仁俊回國後,就開始和同時一起有組織的圍捕江豚。由於江豚的數量比起白鱀豚來還較多,因此他們希望通過對江豚的繁育研究,來使人工孵化淡水豚成為可能。冬季的長江格外寒冷,由於人類對江豚的殘殺,使本來具有親人性江豚對人産生了恐懼,因此整整在江中尋覓了一個星期,才有兩頭江豚落網。很快的,他們對江豚的繁育研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研究所裏不斷有小江豚出生,這使所有的人感到興奮,同時由中國科學院投資上千萬元新建的江豚和白鱀豚飼養館也落成了,這使他們落後的研究條件得到了改善,經過數年研究,有關白鱀豚和江豚在倣生學,動物生學,和軍事科學等應用科學方面也取得了重要的數據,尤其是在白鱀豚的人工飼養技術上,他們走在了世界前列。

  1980年1月11日晚上8點種,劉仁俊接到了城陵機水産收購展打來的電話,説有漁民捕到了兩頭白鱀豚,問要不要。

  劉仁俊:我説要,我們馬上就來,好結果説了,一説以後呢,趕快我們,當時搞了一個破的吉普車,後開門的吉普車可以放,幾個同志在半夜九點種,晚上九點,大概九點半左右開車,當時下雪下雨刮大風,這個樹的雪呦,這樹上的,樹枝上面全部結的,一下雨一下雪以後凍僵了,樹上全是冰。

  劉仁俊連夜帶人趕往湖南省城陵機,淩晨,他們終於趕到了那裏。

  劉仁俊:我就去到水産收購站去聯絡了,一敲門以後呢,這個水産收購站的人説,這麼冷的天,現在還早,明天八點半來,沒有辦法,結果我凍的也沒辦法,只能來回的走路啊,又到大概是七點鐘左右,人家那個賣早點的人生爐子,哎呀,救了我的命了,看到我凍的樣子,他還給我一杯開水喝。

  清晨,他們終於見到了那兩頭白鱀豚,令他們失望的是,其中一頭已經死亡,另一頭,也嚴重受傷。

  劉仁俊:一看這個漁民,他因為抓的時候一個人拿不起來啊,這麼大一個三十六點五多公斤,一米四七長,他一個人,皮膚光滑的很他沒辦法弄起來,他用一個大的鐵鉤子就頸背部鉤進去,抓進去,把它抓起來了,因此,頸背部留了四個厘米直徑,八個厘米深的兩個大洞。

  他們不敢再耽誤時間,就帶上受傷的白鱀豚立即返回。轉眼間,武漢市已進入夏季,這頭白鱀豚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傷口始終處於潰爛狀態,這嚴重威脅著它的生命

  劉仁俊:當時武漢天氣呢越來越熱,儘管我們給它治療,治療以後,上了藥以後,一下水以後馬上就溶解掉了,溶解掉以後呢,馬上又感染,所以這個皮膚上臭的,幸虧這頭白鱀豚身體很好,因為年輕啊,當時只有一歲多,不到二歲啊,年輕啊,一天到晚坐在那發愁啊,這怎麼辦啊,當時我就老是想,家裏根本顧不上,一天都在池子上看著它發愁,後來我想,這個我們最關鍵的問題,它這個藥啊放皮膚上以後啊就維持不了藥效,就溶到水裏去了,如果像我們人一樣,能夠包一個紗布,把它矇住,這不就好多了嗎。於是我就怎麼弄法呢,哎我就想到個主意,因為它有個鰭子啊,不是前面有鰭子嗎,傷口正好是頸背部嘛,我説能不能給它做一個背心。

  這種方法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不到一個月,白鱀豚的傷口就開始癒合,隨著病情的好轉,這頭白鱀豚在池子裏也顯得越來越活潑,劉仁俊和他的同事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齊齊。

  劉仁俊:那麼我們正好我們負責人陳佩薰教授到這個英國,開世界捕鯨委員會,就把我們當時國際上很注重的白鱀豚的事情,轟動世界的事情,帶了一個十六毫米的攝影機,當時沒有攝像機啊,一個十六毫米的攝影機,搞了一個十六毫米的一個小片子,去放了,外國人看了很轟動,覺得你們中國人這個土辦法居然把這麼傷,受傷的白鱀豚治好了。

  1966年,經人介紹,26歲的劉仁俊和武漢大學教師丁桂芬走到了一起。對於現在而言,三十五年前那場婚禮顯得既簡樸又浪漫。

  丁桂芬:66年你説這個結婚也有點故事,因為那個時候文化大革命,紅衛兵他不讓你就是説那種極“左”的思潮,那麼文化大革命之間結婚呢,那不幹革命啦,所以我們結婚都非常的害怕,偷偷摸摸的。

  劉仁俊:就偷偷摸摸的,像犯了罪一樣。

  丁桂芬:那年就是説晚上要結婚啊,我白天還在學校裏面幫廚。

  劉仁俊:下廚房。

  丁桂芬:幫廚,我們幫著賣飯啊,賣完了以後晚飯,我才過來結婚。

  劉仁俊:第二天馬上又回去了。

  丁桂芬:婚禮非常的簡單,因為剛好文化大革命,搞的不好的話他就是要貼標語,給你貼大字報。

  劉仁俊:貼大字報。

  丁桂芬:對對對,貼大字報,不敢,所以我們偷偷摸摸的。

  他們有兩個女兒,都在國外,女兒雖然從小伴隨白鱀豚長大,但是她們都沒選擇父親這個職業,她們覺得這種工作總會在內心留下很大的遺憾,同時也不忍心去面對那些殘死的江豚和白鱀豚。多年的人工繁育研究,使他們獲得了大量的經驗,而人工繁殖的目的就是把它們重新放回到長江自然環境中去,使它們在野生環境中的種群數量得到提高。但是他們不斷得到的是來自長江中白鱀豚和江豚死亡的消息。從八十年代中期以來,幾乎每年都有一兩頭意外死亡的白鱀豚被人發現,這使研究小組裏所有的人都感到失望,一邊是艱辛的人工繁育,一邊又是大量的人為死亡,這樣做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劉仁俊意識到,惟有儘快建立一個相對安全的自然保護區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這裡是湖北省石守市天鄂州的一個長江河道,全長二十一公里,每到雨季,這裡就和長江相通,到了旱季,它又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天然水域,這裡的環境與白鱀豚正常的生活環境極為相似。1992年,國家投資750萬元在這裡建立了白鱀豚自然保護區,隨後的幾年,先後有十六頭江豚被投放到這裡,幾年過後,數量增加到了二十多頭,這給劉仁俊和他的研究小組都帶來了信心,但是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這裡有二十一戶漁民,他們世世代代在這片水域裏靠捕魚為生,保護區的建立,使他們喪失了經濟來源,由於經費緊張,保護區管理部門又無力安排他們的出路,因此在1996年保護區不得不重新對這些漁民季節性的開放,江豚的生存再次受到威脅。

  劉仁俊:儘管我研究了一輩子,因為科學家不能左右社會,長江裏活動是牽扯到方方面面,你科學家是無能為力的,那麼江豚呢,我們現在已經積累了很多豐富的經驗,研究白鱀豚的豐富經驗,江豚,打了這麼多年交道,所以我們比較有把握,如果搞的好,可以,今年著手起來,還可以保存下來。如果再過十年,這個體系保護江豚恐怕也難了。

  在他們的努力下,在2001年保護區又再次封閉,有關部門也開始妥善安排這些漁民的生活出路,這使劉仁俊感到了一絲安慰,但是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保護區裏至今仍沒有一頭白鱀豚。弓湖是武漢市最好的風景區,劉仁俊所在的白鱀豚研究所就位於弓湖岸邊,近幾年,由於湖水遭受污染,每到夏季,湖中便有大量的魚類死亡,作為一名水生物學家,劉仁俊對無力解決身邊的這些問題感到痛心

  劉仁俊:古代長江,當時比如説我們江漢平原是雲夢澤,就是大量的湖泊,這個沼澤地跟長江相連的,都是很多湖泊,大大小小的湖泊很多,到現在越來越,人們圍墾以後把湖泊越來越少,而且現在把湖泊都做了壩,連通江的湖泊都沒有了,所以長江現在完全變了個樣子,就是一條直腸子,搞的魚也沒地方去長,這個湖裏的魚也不能出來,所以長江裏的魚越來越少,這個魚是怎麼回事?都病了,都死了,都病了他説,這你幹什麼用呀,喂魚啊,喂魚?餵大鯰魚,啊對對為鯰魚,鯰魚專門吃腐爛的東西。自然界生態生物多樣性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如果是説我們今天保護了環境,不保護這些魚,不保護好白鱀豚,到最後,連自己人類都保護不住了,這就是我們最悲傷的地方,所以我們要下大力氣來保護這個環境,保護一切生物,保護白鱀豚,保護江豚。

  1994年,劉仁俊和同事們做出了一個白鱀豚數量電腦模擬數據圖譜,這個圖譜表明,根據我們目前的保護力度和水平,白鱀豚滅絕的時間只有25年,現在三分之一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與白鱀豚相處了20多年之後,劉仁俊説,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麼一種可愛的水生動物,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由CCTV-10《人物》欄目供稿)

(編輯:戴昕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