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系列——箐口寨散記(2004—第34期)
央視國際 2004年12月15日 17:47
中華民族2004-34箐口寨散記
首播日期:2004.9.6
編導:超克
導視解説:一望無際的秀美梯田是誰開的?一個個蘑菇狀的房屋又是誰蓋的?寨子裏為什麼要有神樹?圖騰柱上又刻畫了什麼?他們希望和憧憬著什麼?走進箐口寨,去聽去看。
在我們哈尼族居住的地方有兩大特點,第一個是梯田。我們哈尼族姑娘有這樣一種説法,你先不要看小夥子的模樣長得好壞,你現看看他造的梯田怎麼樣,因為小夥子的田就是他的臉。
我們哈尼族的梯田讓元陽縣出了名,人們提起元陽縣的時候,就總會提到這裡的梯田。每年的春季,當梯田開始犁耕,灌滿了水的時候,每天都會有國內外大量的遊客來到這裡。
在哀牢山有一千多萬畝梯田,這些梯田一年四季都儲滿著水,田裏的水從山頂一層一層地流下去,在山谷裏匯成了條條小河,谷裏的高溫又把水蒸發成雲霧灑落在山上。就這樣循環往復,形成了立體氣候。所以我們説,在哈尼山鄉,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每座山都是一個大水庫。所以生態學家説,這是世界上最壯觀的人工濕地;藝術家説,這是世界上最精美的藝術品;民族學家説,這是一個民族勤勞智慧的結晶。
有人説,我們哈尼族的祖先源於甘肅、青海、四川、西藏結合部的高原古羌人,在隋唐的時候,為躲避戰亂而開始南遷。他們到了雲南的哀牢山後就停止了腳步,定居了下來,逐步從遊牧民族變成了農耕民族。
村民:我們的祖先在這裡開墾梯田,從第一個開墾梯田的那個祖先到我已經是四十八代了,已經有一千三百年的歷史了。當我的祖先來到哀牢山區以後,開墾梯田的時候利用了什麼呢?他們來到哀牢山以後,這個地方由於交通閉塞、山高谷深、坡陡,當時我們的祖先利用了哀牢山區的立體氣候,還有立體水土,還有立體植被,利用這種自然條件,我們的祖先就利用山體的等高線開墾了梯田。把梯田作為哈尼族社會發展和物質的依託,生生不息、一代接一代地在這裡發展。現在以元陽縣為例,我們元陽縣有十幾萬畝梯田,還養活著三十多萬人。
我們哈尼族居住地的第二個特點就是蘑菇房了,傳説我們的祖先在南遷的路上,在山林裏見到一簇簇的蘑菇,一些小螞蟻躲藏在蘑菇裏,他們就按照蘑菇的形狀建起了一個個蘑菇房,一直居住到現在。在元陽縣,我得家鄉箐口寨是蘑菇房保存得最好的一個寨子。
在我們箐口寨,為了發展旅遊業,寨子裏規定,所有的房屋都要蓋成古老蘑菇房的樣式。兩年前,我家也蓋了一所新房,就像一支新長出來的蘑菇。
我的父母是全寨子裏出了名的勤快人,可是他們都不善言談,總是默默地操持著家務和田裏的活。他們是屬於任勞任怨、埋頭苦幹,不過多計較得失的那種人。
我叫李美英,每天早上我都要認真地梳洗打扮,因為我是陳列館的講解員,又是文藝表演隊隊員,每天都要在遊客面前露臉的。我的大姐已經出嫁了,我和二姐美珍、父母、爺爺、奶奶一起住在新蓋的蘑菇房裏。遊客來到家裏的時候,我最喜歡介紹的就是蘑菇房了。
李美英:我們哈尼族的房子以前一般分為三層,第一層是放豬、牛、鴨、雞這些,第二層是住人,第三層是曬糧食,儲存玉米什麼的,都放在第三層。以前的墻壁都是土基砌成的,房頂上還鋪著稻草,因為現在搞旅遊嘛,為了保存以前的樣子,不管哪家,多好的房子,屋頂上都要鋪上稻草,墻壁上要涂上土基。
早飯後,我就要到陳列館去上班了。我做講解員時間不長,可是我很努力。這個工作使我有了很大的收穫,我了解到了好多我們民族的古老文化。原來,這些獨特而古老的文化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這個小小的箐口寨。
我爺爺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可他還是閒不住,他每天都要趕著家裏唯一的一頭牛出去放。雖然只有一頭牛,但也是離不開人的,如果看管不好,牛就有可能進了人家的稻田裏,弄不好還會毀壞了人家的田埂呢。
美英給遊客講:這是我們人與自然之間嘛,人與自然和諧。這每一幅圖案都有意思,還有這些,日常生活用的,早出晚歸,腳踏梯田,就是哈尼族腳踏實地,每天耕種,就這麼大的一個嘛,挂在胸前,為什麼這上有雞呀、魚呀,那只青蛙,還有一隻螃蟹?是哈尼族崇拜的一些動物嘛,就是水裏面的動物嘛,然後就把這些魚、鳥畫上去,哈尼族崇拜的動物,隊。她們為什麼沒有戴這些頭飾?我們現在穿的是生活裝嘛,你説她是結婚嗎?結婚時要穿盛裝嘛,上面有一套我們的服飾,那一套就是我們的盛裝。出嫁的那一天就戴這些帽子,穿這些盛裝,這是草帽還是什麼帽子?斗笠。這是在荒山野嶺偷情。
我們家有十幾畝的水田和十幾畝的旱田,在這個季節裏,梯田裏的水稻還沒有收割,收回來的玉米已經開始涼曬了。
這些年,我們箐口寨開發旅遊以後,村民的收入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家除了田裏的收入以外,加上旅遊收入和我的月工資,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也過得安安穩穩。
我的二姐美珍在家裏幫父母幹活,她的性格太像她父母了,她總是不喜歡出頭露面,不肯在生人面前説話。不然的話,她也會像我一樣,至少是文藝隊隊員。
大姐的女兒還沒有開學,她一天到晚跟著外公外婆,多少也能幫上一把忙了。
我們這裡的旅遊旺季是春節前後,那時候梯田剛剛犁過,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遠遠地看上去真是美極了,每天都會引來幾百名遊客。現在是旅遊淡季,遊客很少,我也不那麼忙了,在沒事的時候,就背講解稿。
凡是哈尼族的寨子都有一個寨神林,都有一顆深樹,我們哈尼族認為寨神林是寨子神聖的母親。
祭師講寨神林:我們這個箐口村建村以後,要選寨神林,在寨神林裏又選了這顆樹,每年的二月份要到這裡祭祀。祈求莊稼好,人生好,牛馬牲口好,五穀豐登,祭祀就是做這些。
千百年來,我們哈尼族無論走到哪,都會把蘑菇房蓋到哪。很早很早以前的蘑菇房也許是十分簡單的。據老人們説,在祖先從青藏高原上遷徙南下的路上,蘑菇房是用土塊、木石磊起四面墻,上面蓋上稻草,是一種臨時性的房屋。為了防止牲口在夜裏跑掉,人們就把房屋隔成上下兩層,把牲口關在下面,人住在上面。在收成好的年景裏,多餘的糧食既怕雨淋,又怕被老鼠吃掉,人們就又在房頂上隔出了一層,專門用來儲存糧食。現在生活好了,房屋的底層不在是牲口棚了。
我們哈尼族選寨址的時候也是很有講究的,現在只有寨子裏的老祭師李正林伯伯懂得這些。
祭師講選寨址:我們哈尼族在新建一個寨子的時候,要先選好寨址,選寨址的時候是用三顆古老的貝幣,這種貝幣是哈尼族古代的貨幣,我們用它來占卜,舉行選寨址的儀式。第一顆貝幣代表五穀,第二顆代表人丁,第三顆代表六畜。然後再用九顆稻穀粒,放三排,第一排的三顆代表五穀豐收,第二排的三顆代表人丁昌盛,第三排的三顆代表六畜興旺。然後用碗扣上,三天以後過來打開碗看,如果三顆貝幣沒有倒下,九顆稻穀粒都發芽了,那麼這裡就是最理想的寨址了,如果在這裡建起一個新的寨子,那一定會人丁興旺,五穀豐登,六畜旺盛的。當然,這些都是很古老的習俗了,現在已經沒有人這麼做了。
在哀牢山上,我們哈尼族的寨子都很古老,據説,我們的箐口寨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因此,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是無法看到那種用占卜術來選寨址的儀式了。據老祭師講,那是一種十分神秘的事情,人們都十分的虔誠。不過,我想老祭師也未必親眼見過,也許他也是聽前輩們講的吧?那麼,又是誰傳給他這套占卜術的呢?這一點他從不告訴我們。
前天,寨子裏有一位老人去世了,按照習俗,今天寨子裏的人們要為老人送葬。
年歲大一些的人聚集在一起,女人們都拿著一把傘半撐開著,這當然不是為了防雨,更不是遮擋陽光。這是我們的一種習俗,大概是悼念死去的人,有掩面而泣的意思。
像我們這樣的年輕女孩子是不能參與到送葬的隊伍中去的,我們只能穿上黑色的衣服,遠遠地看著送葬的隊伍,用目光為老人送行。
在隊伍的最後,人們拿著一些稻草,意思是讓死者在天堂裏也蓋上幾間蘑菇房,住得更舒服一些。因為我們哈尼族太喜歡這種傳統的蘑菇房了。
按照我們哈尼族的傳統習俗,在安葬好老人之後,死者的親屬要在街上擺上長長的長街宴,來答謝鄉親們。
吃的飯菜都是家常便飯,人們並不在意飯菜如何,而是喜歡這樣聚在一起。以後不管誰家有個家長裏短,大家都會主動去幫忙,然後再這樣聚在一起,分享一下家常便飯。
另外,還有一種時候也要大擺長街宴,那就是婚禮。婚禮上的長街宴要熱鬧多了,人們穿得花花綠綠,醉的東倒西歪,聊得興奮痛快。
我們的箐口寨離元陽縣城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路,但是我卻很少去過,更沒有出過遠門。因為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他們不放心讓我出門。我不喜歡閒呆著,工作不忙的時候,我最喜歡繡花了。我們哈尼族傳統的刺繡非常漂亮,可是現在好多小姐妹們都不喜歡學了。我不知道,這種手藝還能流傳多久。
近幾年來,我們的寨子旅遊業開展得不錯,為了展示哈尼族的傳統文化,寨子裏修建了民族文化陳列館,收集了一大批反映民俗的陳列物品,還修建了兩個廣場。陳列室門前的這個廣場主要是用來為遊客表演民族歌舞用的。
另外一個廣場是在古老的祭祀場上修建的,這裡保留了一些傳統的東西。
砍牛石是很早已前祭祀稻田的時候,在上面殺牛用的。牛殺完了以後,要把牛的下頜古挂在祭祀堂裏,人們以此來祈禱風調雨順,稻穀豐收。現在這些牛骨頭都是收集來的,是為了讓遊客了解古老傳統用的。
在寨子邊上的小河旁,是水碾、水磨和水碓,河水不停地推著它們轉呀轉,捶呀捶,從不知道累。
看上去這些水碾水磨和水碓並不古老、陳舊,房子的裏裏外外也十分乾淨、整潔,就像整個寨子一樣,角角落落都很乾淨,這也是我們寨子搞旅遊、抓環境的結果。其實這些傳統的生産工具已經非常古老了,只是我們把它修了一下,為的是讓遊客看了以後感覺更舒服一些。平時,也有一些村民到這裡來碾米、磨面、舂穀子,這些古老的工具既好看又好用。
我們的箐口寨離縣城近,交通也比較方便,加上名聲遠揚的梯田,旅遊業就逐漸熱了起來。近幾年,有一些外地人看中了這裡,帶著各種各樣的旅遊商品來到寨子裏開起了小商店,現在已經有四、五家了。看著外來人經商做生意,寨子裏的人也按奈不住了,他們沒有進貨渠道,也沒有那麼多的本錢,就輕車熟路的開起了哈尼族風味的餐館,生意雖然不算紅火,但也是有聲有色的。
店主人:我的父親來這裡已經好幾趟了,聽説這邊要開發,我們也就過來了。我是從大理過來的,在這邊做生意,現在是淡季的時候,生意也挺難做的,在旺季的時候還是可以,最多一個月一千塊左右,現在來説,淡季只能維持生活費。
雖然寨子裏的旅遊業一年比一年熱,我們也能從那些遊客身上了解到一些外面的事情,但是,越是這樣,我們的心裏就越著急,總覺得耳聽為虛,眼看為實。説實話,我的小姐妹們並不安心在這裡,外面的世界對她們的誘惑真是太大了,她們都想走出去看看。不過,我的想法和她們不太一樣。
李美英:
幾年前有一個台灣的老爺爺來我們這裡拍照,有一次他租車過來,看見路邊有一個彝族小姑娘在招手想搭車,那老爺爺叫司機趕快把車停下,結果他們在車上一聊,他覺得那個小姑娘特別聰明,就想把她帶出去上學。老爺爺給她的父母説,剛開始她父母有點不同意,覺得又不了解他,不可靠。後來老爺爺經常來這裡,結果他們覺得還可以,那老爺爺特別可靠,就把小姑娘帶出去上學,結果那小姑娘學得特別好。如果我也有這樣一次機會的話,我想我會更好。
到目前為止,我們誰也沒有那樣的機會,既然如此,那麼身邊的事情還得認真地去做。在遊客少的時候,我要和文藝隊一起排練節目。這些節目都是我們自己創作、自己編排的。我們也知道,這些節目並沒有多少藝術性,可這是我們自己的啊。我們每個人都十分投入地去表演,就想用這種投入地狀態來讓遊客牢牢地記住這裡,記住我,記住箐口寨,記住哈尼族,記住高高的哀牢山和那春天裏閃閃發光的梯田。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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