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散記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10日 11:26
作者 焦建成
無論在哪,我只要看見高山上的雪峰時都會産生一個想法,我一定要上去。與生俱來的驛動的心境和永無止境的旅程陪伴我的人生。長期以來,幫我實現這種願望的不是別的,而是電視。
2000年的初秋,中央電視臺社教中心專題部為配合中央關於西部大開發的歷史決策,推出了一部五十多部集的系列節目《走進西部》。這是一次全面介紹西部地區歷史文化,經濟發展的大型節目。我們分西南、西北兩個攝製組奔赴西部十二個省區拍攝。我以一個總導演和主持人的角色參加了這一次漫長的旅程。在歷時一年零二個月,行程八萬多公里路後,我們完成了節目的拍攝。沿途,順手把電視沒有辦法傳達的部分做了一番筆錄,算是拍攝散記。無論好壞,有個小結,我可以沒有遺憾地再次出發了。
出發西部
公元2000年9月20日 ,天氣晴,溫熱。
中央電視臺社教中心專題部大型系列節目《走進西部》攝製組南北兩路將從臺裏出發奔赴西部,開始我們近一年漫長的拍攝。兩部經過精心修改後的沃爾沃巨型卡車停在電視臺方樓正面的花壇兩側。兩面書寫著“走進西部”四個大字的紅旗在微風中悠然飄動,在來往人們的注視下鮮艷醒目。全組十八位出征者分立在方樓下的大車兩邊待命出發。
發車儀式在上午10時30分舉行。國家民委,電視臺領導以及媒體的記者都被邀請到場。在這個時候,我們將宣佈一個重要時刻的開始。我在代表攝製組發言時聲音有點發顫。或許因為這個事太重要了。看著台下的隊友們,每個人臉上都泛著興奮莊嚴的神情。這個由漢、蒙、藏、回、苗、滿、錫伯七個民族組成的攝製組,這些來自西部地區,對西部充滿感情並以自覺的行動從事電視工作的同志們。這一莊嚴的時刻,必將成為這十八個人生命中重要經歷的開始。細想這一年,在奔向這個目標的過程中,滲透了全組同志們多少心血和艱辛的努力。一個個漫長的不眠夜晚,一次次反復的論證和修改,一個五十多集的節目文案,終於在這個創作群體中誕生。 2000年4月,《走進西部》拍攝方案正式被臺裏通過。其中,有多少經歷已成為這個節目創作中的故事令我們難忘。
在我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中曾無數次出發上路,而這一次出發仍然顯得那樣莊嚴神聖。當西部大開發將成為中國經濟全面發展的重要歷史時刻,當全世界都在關注這一歷史變化的時候,我們也將成為西部開發的一員和歷史見證人,我們也會無愧於這個時代。
國家民委、中央電視臺、中心和部裏的領導分別為我們出征祝詞之後,我們的兩部大車啟動出發了,我們將一路西行,完成一次歷史性的遠征。
我們記下了這個出發的時間:2000年9月20日上午10時40分。
成功的談判
五月的北京,天氣已經很熱。正當我們準備好裝備要出發時,事先已聯絡好的一個汽車集團公司突然放棄了給我們提供兩部汽車跟組拍攝的決定。如果因為車輛問題耽誤了拍攝行程,將會錯過最好的拍攝季節,更可怕的是,節目的播出時間已定,也不充許我們拖延拍攝。恰逢2000年國際汽車展在北京展覽中心舉行,製片人郝國慶決定去展會上,直接找汽車廠家洽談。開幕式的當天,我們就趕到了展覽中心。那天的天氣出奇的熱,在幾個車展大廳裏,各種款式和級別的車輛閃亮登場。我們根本顧不上欣賞漂亮的車,在擁擠的人群中急促地往返于各個展臺之間,掃描那些適合野外拍攝用的越野吉普車型。看上合適的車型後,立即聯絡售車負責人説明我們的來意,並同他們談合作條件。所有的售車者都對我們表現出了極度的熱情,但最後都會説一句“等車展結束後再細談”。這種友好而沒有結果的答覆讓人哭笑不得,但我們還是不停地找著、談著,希望奇跡能出現。由於外面酷熱,大廳裏又放著冷氣,我們又忙著在廳裏廳外來回穿行,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很快就打起噴嚏。我們發覺自己很好笑,似乎這一天,就是我們能否完成這次拍攝的唯一機會,顯出理直氣壯的執犟。和一些廠家談判的結果令人失望。正當我們提著兩大兜兒各種車輛的簡介和車展廣告沒精打采地步出最後一個廳返回時,我們幾乎同時被陳列在大廳外的兩部巨大卡車吸引。這是瑞典沃爾沃公司出産的大貨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刻,我們兩人的眼神有過一次碰撞,那信息簡單明確,我們都相中了這個龐然大物。
大車旁邊站著兩個胸前挂沃爾沃公司工作牌的外國人。經過商議後,我們決定直接跟外國工作人員談判。聽説郝國慶的英語講得不錯,但不知道能不能表達清楚我們的意思。他非常自信的上前跟兩位外國人聊了起來,我是第一次聽國慶跟外國人講外語,很叫我驚訝,那位外國人完全聽懂了,而且,顯然對我們的事很感興趣,有些細節問得很詳細。我也乘機將早已準備好的節目宣傳冊遞了上去,他邀請我們去他們在展會上的辦公室詳談。中方代表吳先生聽了我們的意思後當場拍板,同意立即與我們簽合同,並決定就把這次參加車展的兩部沃爾沃卡車提供給我們使用。奇跡終於出現了。我相信,這是在許多合作談判中,最迅捷,最有效的一個成功例子。郝國慶抓住時機,用他嫻熟的外語和有效的攻關,敲開了一道成功的大門。
無獨有偶,本來設計《走進西部》節目是要以車為線索來串連的,但可以想象的是,用普通的越野吉普車,只能用於乘坐和越野。而無意中找到的這種大型卡車,卻使我們又有了新的利用價值。我們決定把卡車的車廂改造成一個集演播室、工作室、休息室為一體,具有綜合功能的車輛。這樣一來,車不僅可以運載,又可以成為節目的載體和特有的標誌性符號引人注目。事實證明,這些目的均已達到,我們乘著這兩部世界最佳卡車,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幾乎走遍了西部的所有地方。
天山之城
中國西部的許多城市都建在山上。
由於城市這個現代化産物和山總産生著一個文明和蠻荒的對立。因而,西部也就成為人們眼中邊遠的象徵。其實,身處文明中的人一旦上了山,領略了山的魅力,他便不再這樣想了。新疆首府烏魯木齊市就在天山北坡的博格達峰下。從空中俯瞰天山時,你會發現,白雪皚皚的博格達峰一直向東延伸,像一位身體側臥的仙女舒展著玉姿。她的腳下就是著名的天山瑤池。傳説這裡是穆天子和西王母約會的地方,也有人説,瑤池就是西王母洗澡的地方。無論怎麼説,傳説中的故事和仙境般的天池畢竟能使人産生許多神話般的聯想。
2000年10月1日,《走進西部》西北組到達了新疆烏魯木齊市郊的南山,我們的拍攝將從亞洲地理中心拉開序幕。
亞洲大陸地理中心距離新疆首府烏魯木齊市三十多公里,位於天山牧場一個叫包家槽子村的地方。從1996年開始,經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新疆社會科學院地理研究所及國際上有關專家數年考查勘探,把亞洲地理中心位置的牌子插在了這個村子,並確定了位於亞洲的中心城市——烏魯木齊。
對於一些從未到過這裡的人來説,西部是神秘而遙遠的禁地。長期以來,甚至有很多內地的朋友把烏魯木齊市也想象成沙漠和戈壁。在北京,就曾經有人問我:“你們在新疆烏魯木齊是不是都騎著馬上班?”由於時空距離所限,人們無法對西部地區有深入的了解,以至於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市,因為一個悠久的蒙古名字“烏魯木齊”,而被一些人也當作草原來看待。遺憾的是,我們的媒體宣傳也起了一定的誤導作用。很久以來,有許多作者和電視記者紛紛涌向西部,他們目光所注之處,不是這裡可以大加讚賞的現代化建設進步,而是西部地區古老的遺跡和傳統的民族文化,説到西部就是沙漠、戈壁。對於新疆的紀錄也是如此。説到民族就是姑娘的辮子、小夥子的花帽。為滿足獵奇心理,不惜筆墨和磁帶大加渲染。這種介紹多了,勢必給人産生錯覺,使本來就不太了解西部的人們更強化了那種神秘和古老的印象。
記得有一次,和新疆的朋友一起聊起西部話題。他給我説,和沿海城市相比,西部確實還落後。西部曾經有過悠久的文化,如今成為了歷史遺跡,吸引人們來關注無可非議。但是,對西部的宣傳要客觀真實。除了紀錄過去,也要介紹現在。放著那麼多現代發展的真實情況不説,卻總説那些陳腐的過去,是要傷感情的。因為西部人已不能總捧著歷史文化的舊黃歷讓世人翻閱。
在西部走得時間長了,和西部人接觸得多了,我們就可以探到西部人的心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心聲,就是渴望西部的靚麗。他們在西部這個落後代名詞的困擾下經歷的時間太長。歷史上,西部確實曾滿目瘡痍,蒼涼遙遠。可在建國五十多年的發展建設後,如今,西部已不再只是荒漠和戈壁。每個西部人都希望所有的人能看到這個人類文明發展的變化。
其實,對於真正想了解新疆現狀的人來説,從他走下飛機的那一刻起,他就將進入一個奇跡中,帶著踏尋古老神秘的想法溶進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裏並感慨萬千。那麼,傳説中的荒漠呢,那遙不可及的空寂、蒼茫呢?有的。佔全國六分之一面積的新疆,幅員遼闊,風情各異,地域特點也是千差萬別。更別説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蒼涼與空曠了。人們想象的任何東西都能在那裏找到。然而,我要説的是烏魯木齊。這個一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面積的首府,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的五十多年時間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今天的烏魯木齊市,四星級和五星級的酒店就有十幾個,整齊有序的城市街道縱橫交錯,立體高架橋把這座城市連接得更加暢順。鐵路、民航四通八達;通訊、郵電業迅猛發展。以烏魯木齊為中心,遍佈全疆各地的幾十個地州市級城市在昔日荒涼的戈壁上星羅棋佈。近年來,無論是基礎設施建設還是環境綠化建設,都取得了顯著的成績。
烏魯木齊的位置是亞洲中心,歐亞大陸橋從這裡聯通東西。改革開放二十年來,新疆幾乎把所有臨近國界的大門打開,口岸開放帶動了國際貿易的交流。為了拉動內需,近年來,又在烏魯木齊市建立了幾個二類口岸,使更多的國際貿易交流引入了這個城市,也使第三産業的發展成為可能。
在新疆遼闊廣袤的土地上,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和民族風情。位於新疆南部的塔克拉瑪幹沙漠,是世界第二大沙漠。佔地面積三十多萬平方公里,歷史上曾經有三十多個國家。漢唐時期,絲綢之路一度使這裡成為西域的政治、經濟中心。千年沉寂的歷史古城,有些深埋在沙漠地下,有些則依然佇立在歷史風塵中。直到今天,生活在這裡的各民族群眾在生産生活等許多方面,還依然保留著古老的習俗。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民族文化,吸引著世界各地的人們來此探尋千古遺跡。當地政府恰好地利用了這一點,以旅遊開發帶動經濟發展。加上一年一度的烏魯木齊經濟貿易洽談會的召開,國內外人匯聚邊城,共謀發展。從這個特殊地理位置和國際交流的意義上講,烏魯木齊已經不是邊遠,而是中心。
介紹了烏魯木齊今天的情況,我再給大家講一個這個城市過去的故事作為結束。據説在國民黨統治時期,烏魯木齊(當時叫迪化)還是個沒有一座樓房的小城。傳説宋美齡曾經來迪化訪問。為了反映出城市的規模,討好這位國民黨的大人物,當時他們想出了一個辦法。即把中心街道兩邊高一些的商阜門面的門楣頂上,加一面墻,再畫上門窗,給人一種兩層樓的假象。此事不知是否矇騙了大名鼎鼎的蔣夫人。據説這是一件真事,發生在舊中國的烏魯木齊。但五十多年的歷史變遷,今天的烏魯木齊已經成為西部地區天山腳下一個極具現代化程度的大都城。
飄浮高昌
吐魯番的名氣很大。除了吐魯番的葡萄甜遍海內外,含金值更高的歷史文化遺跡如千佛洞、高昌、交河故城、蘇公塔、坎爾井也享譽天下。我相信一個知名的事物足可以使一個地方揚名,這就是吐魯番。這不,我們又慕名而來了。
秋天的吐魯番應該是很好的季節,我們卻趕上了一個浮塵天,能見度只有100米左右。按計劃必須拍攝高昌故城。前一天的聯絡工作做得好,當地宣傳部門和文物局的同志都希望多多宣傳這裡,為我們大開綠燈,開具了各種手續,並允許我們大車和熱氣球進入高昌故城拍攝。上午九點整,兵分兩路,我們直奔故城,劉志珍和寶萬去找師範學校的阿布都拉老師運熱氣球。阿布都拉是一位維吾爾族教師,在吐魯番地區師範學校教物理。他又是一位航空飛行的愛好者。除了教學,自己還造飛機並試驗飛行。幾年前我曾經給他拍過一個節目。如今,他與一個公司合作搞滑翔機飛行,各種飛行器械都有。聽説我們要在他家鄉拍攝,阿布都拉老師主動要求幫助我們飄飛熱氣球。
我們趕到高昌故城後,順利地進入了城裏。在熱氣球沒有到之前,我們先拍了一些大車在故城裏行駛的鏡頭。汽車卷著塵埃在這歷史的城垣中時隱時現。站在高處望去,天顯得灰暗底沉,塵土飄散開,漸漸模糊的城廓現出古老的蒼茫,在視線中飄忽不定。天氣與這古老正好吻合,心也變得悠遠深沉且抽象起來。誰曾在這上千年的城裏橫刀立馬,高昌王,那個顯赫的君王。
在這個城堡正中部,有一個保存尚好的建築,可以看出是一個宮殿,從旁邊很像是衛城的整體部局看,這裡有可能是當時高昌國的國府。高昌王與君臣就在這裡謀劃戰勝鄰邦的戰略計劃。曾從這裡揮戈征戰,旗幡飄揚。這座城裏也曾舉行過無數次大典。宮殿中,高昌王和他的臣僚、妾妃們多少次設宴暢飲,慶祝他遠征軍的勝利凱旋。
史料記載,唐朝時玄奘的西域之行,在高昌國城逗留的時間最長。據説玄奘在西行時,在高昌國附近遇險,高昌王派人解救後,請他在高昌國講經數月,百姓無不頂禮膜拜。高昌王想了很多辦法勸留大師,但玄奘惦記著西行大事,婉言謝絕告別高昌國。
當我們紀錄歷史上的一個國家時,眼前尚能見到這痕跡,在斑斑駁駁的歷史事件中,迴響著這座城市的名字。可當我們自己消失後,有人能尋找到你的存在嗎?我不由在心中暗暗喊一聲:高昌王,我在哪能與你見面……
拉熱氣球的車到了。我們準備進行空中拍攝,可風有點大,阿布都拉老師又是剛開始學飄飛,考慮到安全因素,決定繫繩飛行。在幾位可以操機器拍攝的人中,我選擇了自己,這也是唯一的選擇。因為組裏的攝像過去都沒有上熱氣球拍攝的經驗。另外,李天章太老,楊帆太小,超克太高,我最適中。
我們把繫繩拴在大卡車的後箱上固定好高度,阿布都拉老師也已經把氣球衝好了氣,風稍小一點時,我進入了載筐。
從空中俯瞰古老的高昌故城,對於我來説也是第一次,隨著熱氣球慢慢上升,我視線中的高昌便也清晰起來。
當我們走進西部,在平實的探尋和走訪中,用多種視點關注西部時。我們想找到西部的精神源頭。在不斷的觸摸中,時常被隨處可見的古老遺跡牽回到那些久遠的歷史中。我們想繞開這些古老都很難辦到,或許這就是西部文化的魅力吧。
西部,因古老而顯得悠久;因博大而顯出遼闊。而這種悠久和遼闊中,承載了深厚的歷史過程。
雖然是係飄,可飛行的過程漫長而艱難,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局限。因為風大,氣球在高空中劇烈的晃擺,大車拉動繩索不時將氣球一次次上下猛拽。幾次大的起落後,我的身體開始支撐不住,肩上的攝像機也越來越重。心律脆弱,眼前發黑,好幾次差一點把機器扔下地面。腹部痛感幾乎延續到整個飛行的始終。我是第一次這麼困難地支撐自己,對自己身體和意志的自信頃刻間便消失殆盡。我儘量平衡身體去穩住機器的晃動,試圖多變化角度完成這次難得的空中拍攝。記不清有多少次在拍攝中歷經艱難,但身體的狀況卻從沒有像這次這樣不堪一撐。我一直像在進行挑戰,對手似乎就是自己,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意志。近半個小時的飄飛,是我生命中最不容易,也是最難忘的經歷,也檢驗了我的身體情況,看來確實不行了。
結束了飛行,我堅持著走下載器,當組裏的同志們圍過來時,我故作輕鬆狀,腳下卻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離開人群,我到大車的後廂裏吸足了一支煙,平靜一下心緒,也讓身體休息一下。
在返回基地時,我坐在了吉普車的駕駛位上。放鬆自己的辦法就是駕車。我在高速公路上,以自己的心理速度把車開得飛快,風從車窗吹進來,心境也隨之開懷。高昌國被我遠遠拋在身後,而眼前依然是遙遠的旅途和那麼多要再去的地方。
遙遠塔裏木
經過一個多月的拍攝,我們完成了新疆北部地區的拍攝,準備趕往南部重鎮庫爾勒。我們將從這裡進入塔裏木盆地,環塔克拉瑪幹沙漠進入新疆南部地區進行拍攝。10月25日,中央電視臺社教中心和部裏的領導來到烏魯木齊看望攝製組的同志們,領導們到後沒有休息,按原定計劃,攝製組第二天便起程了。五百多公里的路程中,我們的兩位領導執意要上大車後廂,他們大概想體驗一下攝製組乘車進行拍攝的感受,但這種感受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我們這次用的是可以裝載六十噸貨物的卡車,十四個輪子,每一塊鋼板的厚度都有近五厘米。稍有顛簸,車上的震動就很劇烈。加上後廂視線不好,完全是個密封廂,所以只能作為拍攝之用。由於我們有時候找不到其它車輛,經常要坐在大車的後廂裏,可以想象每天十幾個小時行車旅途的艱辛了。
翻越幹溝後就進入了庫爾勒。這是一個古老的城市,位於天山中南部地區。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這裡成為南通北達的重要交通樞紐。被稱為華夏第一州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所在地就在庫爾勒市。1771年,遊牧于伏爾加河流域的蒙古族吐爾扈特部落,因不願受沙皇的欺辱,在頭人渥巴錫的帶領下奮起東歸,衝破沙皇軍隊的圍追堵截,回到祖國。如今,吐爾扈特蒙古族主要居住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這個州所屬的天山中南部高原牧場巴音布魯克的天鵝湖畔。
被稱為華夏第一州並沒有誇大之意,這個州的面積大到佔據天山南麓的大部分地區和塔克拉瑪幹沙漠東部至樓蘭、羅布泊地區。也就是説,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所轄範圍裏,即有山川、也有沙漠,即有戈壁也有湖泊。可以概括為:自然風光秀麗,民族風情獨特,歷史文化悠久。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還是瓜果之鄉,著名的庫爾勒香梨馳名天下、優質的蕃茄加工如今也名揚海外。全國最大的淡水湖博斯騰湖邊大片的蘆葦,為當地發展造紙業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更重要的是,幾十萬平方公里的沙漠地區,不僅掩埋著千古遺城;還埋藏著儲量驚人的石油。因而,庫爾勒市還是新疆重要的石油基地,塔裏木石油指揮部就設在這裡。
從庫爾勒市往南,沿著沙漠公路行車二百多公里路後,我們來到了位於塔裏木的輪南2608石油井隊。這是一個少數民族井隊,成立於1957年。全隊五十多人,有16個少數民族工人,主要是維吾爾族。這是一個有光榮傳統的井隊,六十年代就曾被授予“鐵人式的井隊”稱號。2000年9月7日,朱鎔基總理到轉南油田視察時,專門上了2608井臺,和少數民族工人們交談了十幾分鐘。
我們到達井隊時,工人們正在井臺上工作,井臺的經理也是位維吾爾族,今年三十齣頭,漢語説得很好,他向我們詳細地介紹了井隊的情況,我們把他們中間的幾位請上了我們的大演播車裏,同他們一起座談。在轉南,他們是油田第一個打出高標號油的井隊,目前正在施工的也是一個難度很大的斜井,他們要在規定的時間裏,打入五千米深處才能到達目的層。因此,他們換著班緊張地忙碌在井臺上。在機器的轟鳴聲中,我們也跨上了井臺,紀錄下了這個祖國西部沙漠油田中這群少數民族石油工人的勞動場面。
距離輪南油田三十七公里,就是著名的塔裏木河。我們把攝製組的大車開上塔河大橋,用攝像機紀錄下了我們進入塔克拉瑪幹的這一時刻。但是,無論是攝像機鏡頭還是我們的眼睛所看到的塔裏木河並不讓人樂觀。十月份是塔河的枯水期,開闊的河床裏,只有一條不大的水流,兩岸是大片的胡楊樹,在河床邊的淤泥中呈現一片金黃色的燦爛。
塔裏木河全長2200公里,流經天山南麓塔裏木盆地的大片地區,面積達19.8萬平方公里,這是一條中國西部最重要的河流,也被稱謂新疆的母親河。由於塔河上遊引水開田,水土流失嚴重,河床裏淤泥沉積,位於塔河下游的臺特瑪湖已經乾涸。眼前的塔裏木河已是一條不大的河流穿過泥沙緩緩東逝。我踩著河岸的泥沙望河思嘆:千百年來,由於沙漠的原因,這裡曾經消失了許多東西。田地、城堡、生命……塔裏木河也在千百條河消失後面臨著斷流、消失的可能。曾經有很多旅行者、探險家們想在這裡找到歷史的痕跡。他們找到了樓蘭,找到了尼雅故城,也找到過千年古屍,但有一樣東西他們卻永遠找不到,那就是消失的河流。對著攝像機鏡頭,我抒發感慨,並用一個空膠捲筒舀滿水後對著鏡頭説:我是不是可以收藏一點塔河的水,將來,一旦塔河真的消失了,我這裡還珍藏著一小筒水的標本。這雖然是個笑話,但塔裏木河確實危在旦夕。
2000年10月29日,結束了輪南的拍攝,中心和部領導們也要返回北京。至此,他們將去向祖國的心臟,我們則一路向南,進入沙漠腹地。在沙漠的行進中,不時有高大的井架和巨大的沙漠車隊掠過眼前,石油工人們火紅的工作服在灰褐色的沙海中更顯得鮮艷奪目,他們給這裡帶來了生機,也在這裡創造著奇跡。
到了沙漠中心的塔中油田時,已經是中午了,這裡給我們留下的印象更深。這是沙海中的嶄新世界。
這個沙漠中心有人類活動的歷史大概開始於五十多年前,沙漠給這裡的人們造成的災難,由於一個新國家的建立使其以加倍的地下資源償還于這個土地的主人,而且以巨大的地下儲量令新中國人歡欣鼓舞。石油大軍開進了這個被一個外國探險家稱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瑪幹沙漠。九十年代初,一條長600公里的沙漠公路,創造了人類歷史的奇跡。如今,更大規模的西汽東輸工程也從這裡拉開了序幕。這裡已經成了人類生存的資源寶庫。近一個世紀以來,奇跡頻頻出現。
在沙漠中的塔中石油作業區,只有二十多人,他們卻控制著方圓幾十公里油區油汽分離的複雜工程。在這裡,一切都是那樣有序規整。我們欣喜的發現,工人們在作業區和公路兩邊的滴灌護路固沙系統也煞費了一番苦心。十幾米寬的固沙草格外設了一道攔沙網,作業區和生活區裏所有的空地上都種上了綠草。這裡的人在生命禁區創造著非凡的業績,也在沙漠中編織著美好生活的希望。
我們在遙遠的塔裏木,像是在作一番生命的旅行,親歷和感受著塔克拉瑪幹的萬千巨變。而眼前所有的一切,也印證著一個讓人心悅的道理,未來的塔克拉瑪幹沙漠,將是人類的希望之海。
遭遇沙漠
根據新疆的拍攝內容要求,我們幾乎要繞塔克拉瑪幹轉一圈。在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塔裏木盆地的沙漠邊緣,分佈著無數衛星城。這些城鎮裏居住著許多民族,主要以維吾爾居民為主。2000年10月30日上午,攝製組從塔中油田出發趕往和田。從塔中到和田的距離是600多公里,要穿過300多公里的沙漠公路。我們希望這一路有很多奇跡撞入我們的鏡頭。
第二天是一個少有的晴天,為了抓緊時間拍攝,我開著車和劉志珍、李天章先出發,準備乘早晨的光線搶拍一點鏡頭,等大車到來後,再一起去和田。為了找到一個比較好的沙包,我們拐進了一片沙漠中的小路。找好位置後,我們就架起機器拍攝。和諧的陽光,灑在遼闊無盡的沙漠上,雄渾而壯觀。透過幾座高大的沙包望去,塔中油田在清晨的陽光裏,像海市蜃樓的幻影飄浮在遠處的天邊,時隱時現。難得這樣的好天候,我們幾乎在忘情的拍攝,全然不顧後來的大車已經出發。上了沙漠公路後,我們依然不緊不慢地邊拍攝邊等大車。可大車並不清楚我們拐到小路上拍攝,早已加足馬力追趕我們去了。一個令人心動的拍攝,卻造成了一個誤會,我們和大部隊的距離越來越遠。當我們意識到他們出發時,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用最快的速度駕車向沙漠公路縱深駛去,而眼前始終是一條清晰的黑色線條伸向遠處,沒有出現大車的影子。三菱車大概跑了二百多公里時,開始出現異樣的響聲,速度也開始慢下來,車子出現了故障。
我的駕齡很長,但修車卻是個門外漢。汽車無力地爬行了一會兒乾脆停了下來,我圍著車團團轉卻無法判斷毛病出在哪。五百多公里的路程才走了一點,心裏著急卻束手無策。我熟悉沙漠的情況,白天雖熱,但到了晚上,溫度就驟降,在這西部的荒野裏,無法預料會有什麼事發生。我試著瞎搗鼓了一陣後又打著了車,或許是因為停車後涼車的緣故,汽車居然又能跑了。大家的情緒也頓時輕鬆了許多。然而,好景不長,剛走了沒有二十公里,車子又開始喘起粗氣。為了縮短與大部隊的距離,我儘量駕著車向前挪動,車子像個沉重的病人,經不住這種強迫,缸體裏開始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音,如果繼續這樣開下去恐怕是要徹底報廢了,我們決定攔車求援。叫停了兩位老師傅,也無法判斷出毛病。唯一的辦法是用鋼絲繩拖車了,可先後攔住了四、五輛車都沒有帶鋼絲繩。我心想,小時候,常見路上跑的大卡車後面都挂著一根鋼絲繩。現代科技的發展到今天,路好了,車也好了,卻讓我們在沙漠中望車興嘆,蹙眉作難了。最後一個辦法是到離這裡近七十公里的于田縣探聽大部隊的下落或者找車來相救,攝像師李天章自告奮勇,搭車而去。送走了老李,心裏還是不踏實,剩下我一個男的倒不要緊,可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帶一個女同志,身上還裝著攝製組的經費,怎麼也不放心。可是,如果讓劉志珍搭車到縣城的話,萬一找不到大部隊,我們再失去聯絡,那就麻煩了,經過一番商量,還是決定讓她留下來。為了保險起見,我又攔住一輛客車,告訴車上的駕駛員,請他們到縣城後幫著找一下我們的大車,我估計大部隊可能會在於田縣城等候我們。客車上的駕駛員和收票員都是維吾爾族,聽説我們是中央電視臺的記者,熱情的表示一定幫助我們找到大車和攝製組的人,收票員還特地記下了我們的車號。送走了客車一算時間,從出發到現在已經十多個小時過去了。
我曾經幾次穿過沙漠公路,但每次都因拍攝或趕路,只掠影似地匆匆而過,此刻,我卻第一次可以仔細觀賞沙漠風光了。
在人們的印象中,沙漠總是炎熱、荒涼並呈露著險惡。此時,它卻安靜的像一個熟睡的老人。可我清楚,不知啥時候,他可能就會憤怒。望著波峰起伏的沙山,我腦海裏閃過彭加木、余純順等沙漠殉難者的名字。我們雖然是在沙漠的腹地,但這條沙漠公路畢竟讓我們有足夠的安全感。
塔克拉瑪幹上空晴朗碧透,在太陽不斷的下斜中,沙漠的顏色也奇妙地發生變化。由淡黃和灰色漸變成深褐色,彎曲地波紋也越顯清晰。在藍天襯映下,這曲線形成壯美的走向,鑲嵌在無垠的沙漠上,似波濤像漣漪。
下午八點,寂靜的四週開始陰沉起來,風從沙漠深處湧來,帶著沙塵呼嘯著遮天蔽日。當太陽落下山後,天氣便驟然變冷。向兩頭看,沙漠公路在昏暗中延伸,偶爾有一輛卡車閃著車燈急速而過,駕駛員顯然恐懼沙漠的黑暗,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
這是一個警告,在沙漠的夜到來後,任何等待都要應變于這瞬息而至的變化。我從車裏找到了一件防身用的工具以備不測,又把劉志珍帶著的拍攝經費藏在一個保險的地方。正在我進行這些準備時,從民豐方向駛來一輛車停在了我們面前。原來是民豐縣委宣傳部的同志得到消息後特意趕來救援我們的。縣委宣傳部的部長告訴我們,當我們攔住那輛客車請駕駛員和收票員幫忙時,坐在車裏的一位縣畜牧局的維吾爾族幹部聽到了我們的話,客車一到縣城,他就到處打聽我們的大車,當他得知大車已去和田後,立即找到了宣傳部。在這黑暗完全降臨的沙漠裏,在這近乎無望的企盼中,見到宣傳部的同志時,別提有多激動了。寒暄了一陣後,我們從前面不遠的塔南道班找來了一輛大客車,用鋼絲繩把三菱車拖到了離這裡七十多公里的于田縣。而這時候,我們的大部隊早已遠在四百公里以外的和田地區了。
我們的沙漠遇險結束時,已到了晚上十點多鐘。這一天,我認真領略了沙漠的無限風情;也結識了新疆人的真誠,危難之時,方見真情,在沙漠遇險的十幾個小時中,有那麼多好心人曾幫過我們,令我們難忘。直到今天,我還經常猜想于田縣為我們找到救援的那位畜牧局維吾爾族幹部的形象,並想著有一天能找到他。
吐木休克記事
從新疆喀什出發,我們向天山南麓小海子墾區的吐木休克進發。吐木休克,在維吾爾族語中是“首”之意。即村頭,或鳥的頭冠的意思。吐木休克位於喀什地區巴楚縣,塔裏木盆地西北部的葉爾羌河畔。這裡是天山南部最乾旱的地區,也是交通不便且經濟現狀相當落後的地方。
沿著314國道,我們行駛在茫茫戈壁上,車行二百多公里時,前面出現了一個小鎮。在一個歪斜快倒的水泥桿上挂著一塊就要被風刮掉的路牌子,上面寫著“三岔口”的字樣。這個三岔口鎮,住著新疆生産建設兵團農二師和農三師的幾個機構。地方雖然不大,卻是幾百公里沙漠之行中唯一可以棲息的地方。也是東連烏魯木齊,西接喀什,南往沙漠綠洲的驛站。因為過了三岔口要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還須要走二、三百公里。所以,東來西往的車輛到達後,都要在這裡加滿油,吃了飯再繼續前進。我們的車加滿油後,離開三岔口的國道,往南向塔裏木盆地縱深駛去。
吐木休克距離國道八十多公里,由於路況好加上來往車輛也不多,我們的車速也放得比較快。
在新疆,生産建設兵團的創造力是驚人的,這個曾經是軍隊的生産群體,無論在新疆的任何地方,都是在沒有人煙的荒涼之地墾荒建設。他們變沙漠為綠洲,修荒山建家園,為新疆的經濟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在環繞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塔裏木的漫漫長路上,沙漠、戈壁和無盡的荒涼是佔據所有跋涉者眼中的景觀,然而,人們也會在看倦了這些單調的空曠時,眼前出現一片惹人的綠色,你會在荒涼與綠色的交替出現,不斷重復之間,體味到荒漠中的綠洲文化。這就是居住在這裡的維吾爾群眾和兵團人的歷史建樹。我們所行駛的這條路,就是兵團農三師建立後,逐年修建完成的各團場之間相通的路,人們把這條路稱為“兵團路”。
我們的沃爾沃卡車以近一百公里的時速穿過沙漠進入一片雅丹地貌地帶。上萬年地殼運動形成的熔岩地質結構,形態怪異的重疊在群山中,灰褐色的山脊像燃燒後灰燼的凝固,冰冷死硬。這裡寸草不生,即使能想象生命存在過,那也許是太久遠的事情。然而,吐木休克畢竟在我們的視線裏出現了。在深秋的季節,不遠處隱約浮現的金黃色,便是那一片生命的綠洲。
當我們駛近綠色掩映中的吐木休克時,注意力被一座灰褐色山上殘垣斷壁的廢城所吸引。城下有一個連隊,這是新疆生産建設兵團農三師五十一團的一個民族連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自稱知道古城歷史的維吾爾老人。從他那兒,我們知道了這座古城的名字叫“唐王城”,除此以外,對這座城的情況一概不知。為了不使我們對他失望,他引我們來到一個城角,指著一片黑色的焦土説,這個城是被燒掉的,毀城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女人。當地流傳著一個和這座城有關的傳説:據説這個城裏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所有的頭人都想得到她,他們為爭搶這個姑娘而互相殘殺,最後城毀人亡。他邊為我們介紹邊不停地在土裏拔著找一些碎骨頭和破瓦片給我們看,好讓我們相信他所説的是真的。因為沒有帶專業人員來,我們無法了解這座城堡的真實歷史,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這裡曾經有一個久遠的故事發生。
從古城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土木休克的全貌。農三師的幾個團場都分佈在這個由他們自己建起來的綠洲裏。每片綠洲便是一個連隊。
吐木休克居住著三種人,維吾爾族原住民、兵團人和犯人。這裡有三种經濟形態:庭院經濟、綠洲經濟和監區經濟。這裡自古就是罪犯的流放地。據説除了當地的坐地戶維吾爾族村民和生産建設兵團職工外的其他人,很多都是早期被流放到這裡的後代。這些後代在這裡繼續繁衍著自己的後代並成為這裡的主人。我們到了五十一團團部。這個團裏百分之八十是維吾爾族,他們世代生活在這裡。五十年代,進入新疆的王震所部二軍、六軍的一些部隊,集體轉業成立了兵團,和當地的維吾爾族同胞還有一部分勞改人員一起在沙漠中開始墾荒。他們修渠築壩,建成了小海子水庫,引葉兒羌河水灌溉,在沙漠中開出了萬畝農田。如今,吐木休克方圓幾百公里的地方已經成為一個大的墾區。
在這裡最大的一個感受就是人們之間的關係。這個三種特殊人群共處的社會裏,沒有鄙視和相互看不起。各種人之間、各個民族之間休戚與共,相互尊重的相處。或許是因為在這裡生活的人都有過艱辛的過去,加上身處沙漠中,才格外珍惜他們之間的關係。這個團曾幾次被上級授予民族團結先進集體。有關這方面的故事,在這個沙漠深處隨處可聞。
在五十一團的一個連隊,我們聽一位老兵團戰士講了他尋找救命恩人的事令人感動。文革中他被批鬥,實在經不住精神和肉體折磨後,深夜逃出吐木休克進了沙漠,但他在沙漠裏迷路沒吃沒喝七天,最後昏死在野外。醒來後見一位維吾爾牧人正用雙手捧著水給他喝。他在牧羊人的窩棚裏躺了近十天才恢復過來。告別牧人離開後才想起來忘了問牧人的名字,這成了他一生的悔恨。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這位維吾爾族牧羊人。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學維吾爾語言,不但結交了很多維吾爾族朋友,而且能流利地用維語跟他們交談。身為獸醫的他,如今把培養維吾爾族年青獸醫,作為他內心對那位牧人歉疚的補賞。目前,他的學生已遍佈團場的各個連隊。
吐木休克人熱愛自己的家園。雖然深居沙漠,他們依然把屬於自己的社區建設得很像個模樣兒。團場領導為了使這裡有所發展,也費了不少心思。甚至認為“吐木休克”這個名字不吉利,把“休克”的“休”改成了舒服的“舒”。雖然按漢語意思改造過的新名字聽起來舒服點,可在維吾爾語中卻失去了這個名字的本來意思。還好,到目前為止,儘管有些維吾爾族同胞聽著彆扭,畢竟還沒有因此鬧出其它事來。但是,從這些介紹者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們還是喜歡原來的地名——吐木休克。
(2001年8月26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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