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是新聞的生命

　　從小就數學不好，對數字更是極為的不敏感。但奇怪的是，自小便會無意識對生命當中重要的日期如數家珍。畢業離校的日子是6月13號，第一次參加工作的日子是6月22號，第一次來《鄉約》的日子5月20號。而8月12號則是在我生命裏又一個打下烙印的一天。這一天我上了一堂對我今後的職業生涯極為重要的新聞採訪課。

　　這次的採訪的地點是在湖南長沙；採訪的嘉賓是一位企業老總，他的企業以生産竹纖維毛巾遠近馳名。時間是晚上9點45分。人物除了嘉賓，算我在內的三位編導，還有欄目製片人兼主持人肖東坡老師。

　　在大學裏學的是新聞，上的第一堂課就是新聞採訪，還記得老師上課的第一句話就是：“真實是新聞的生命”。理論上，對於它的解釋不用多説；但在實踐中，對於它的理解和實施卻要不斷的品味咂摸。

　　記憶還是回到湖南。那天，在採訪現場。肖老師根據編導先期採訪撰寫的稿子首先詢問嘉賓：“一根價值3元的毛竹可升值到1000元？一根竹子就價值3快錢嗎？”當得到嘉賓否定的答案後。肖老師當即問編導：“這個數據你是怎麼得出的？”編導的答案模棱兩可。肖老師隨即又問：“聽説你被業內人士稱為中國家紡行業的“竹纖維家紡之父”。這句話是誰説的？”嘉賓表示毫不知情。“用普通的棉質毛巾也同樣可以用清水洗掉沾在上面的土，果醬加油，食用油嗎？”嘉賓表示只曾經用醬油和食用油做過實驗，但是土和果醬的效果，他不得而知。這時候，肖老師中止了採訪，對我們三位編導説：“這些你們從來沒有核實過的內容怎麼到了馬上要進行錄製的最後一天還沒有進行核實。這些不確定的新聞事實一旦上了電視要産生多大的社會影響你們知道嗎？你們要記得，對於一切事實，哪怕只是細節都要經過反復的核實核實，再核實。哪怕它只是細微末節的東西。媒體尤其是中央電視臺在老百姓的心中極具影響力，一丁點細微的偏差都有可能産生災難性的影響。比如被業內人士稱為竹纖維家紡之父。沒準，就會有人質疑，這裡的業內人士究竟具體指的是誰？他在業內具不具備權威性？這些模糊化處理的概念是不符合真實是新聞生命的原則的。感謝，肖老師，真正教會了我達到一個成熟編導所具備的要求。

　　採訪繼續。眾編導忐忑不安。果然，差錯還是出現了。當肖老師看到互動環節，由編導設計的問題——詢問嘉賓拿醬油，食用油來幹什麼時停了下來。告訴我們：“一個真正成熟的編導在設計問題時是要有意義，充分考慮到嘉賓可能的回答的，比如你們這個問題的設計，説詢問嘉賓，拿醬油和食用油來幹什麼？，如果嘉賓直接回答我是用來做竹纖維毛巾的實驗來測試去污能力的。後面所設計的一切問題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觀眾已經知道了結果，失去了好奇心，喪失了互動的意義，造不出懸念出來。”最後肖老師將這一句問話，改做了“聽説你準備把這些東西分別倒在了毛巾上？怎麼倒？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問話中間，及時追問，得到嘉賓在第一時間的答案。設計時要充分考慮嘉賓可能的回答，要有意義。更重要的是，要根據嘉賓的回答，設計問題，千萬不要想當然的想象嘉賓可能的回答。比如説肖老師不經意間問嘉賓：“你家裏有幾個孩子？”“一個”“老婆是幹什麼的”。“岳父呢”“做化工生意的”。“結婚時，你的經濟條件怎麼樣？”“不好”。“當初，娶老婆，人家家裏面願意嗎？”“想自己出來單幹，跟你岳父有什麼關係沒？”“一直在光環底下生活的吧？”假如沒有數十年採訪所積累的新聞敏感，是不會挖掘出嘉賓創業的動機——處於男人的尊嚴，相信自己有能力，一定能活的更好。肖老師又再次詢問嘉賓：“還記得第一次穿新衣服什麼樣嗎？”“是一件棉襖，我記得還是藍色的。”從具體問題發問，避免“假大空”的問題出現在採訪中，這是我從肖老師身上學到的又一招。“藍色的棉襖”。這真是一個活生生的細節。這麼多年過去了，嘉賓已經成為了一個成功的企業家，穿過的名牌一定不計其數。但是在他的記憶裏還對這件藍色的棉襖記憶尤深，可見小時候的生活條件的多麼拮據。從一個側面向觀眾展示了嘉賓擁有今天的來之不易。從具體問題發問，有助於挖掘細節，塑造人物性格。對於不善言辭的嘉賓，更是有用。這也是最能反應嘉賓真實生活狀態的細節。

　　訪談繼續。此時，我的心裏倒是漸漸的興奮起來了。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肖老師還要在停下來給我們説點啥，但是我知道，他接下來所要告訴我們的，都是他幾十年採訪的經驗和積累。這些足夠我們學習和受益一生的。果然，當肖老師看到，現場所設計的演示竹纖維毛巾吸油，吸水，平直等實驗時。告訴我們：“一個真正優秀的成熟編導要具備攝像意識，後期包裝意識，主持人意識的人。比如説你們這塊在演示吸油，吸水的實驗時。是否考慮過這個實驗應該怎麼進行？是把毛巾放在桌子上，還是在架子上？怎麼使用多機位，完整精彩的展示竹毛巾去污效果？如果當主持人説現場實驗開始時，道具應該怎麼上？現場訪談就是短短的兩個小時，怎麼才能合理有效的節約時間也是一門不小的學問。倘若上道具就要佔用不少時間？是不是要考慮提前放在臺前？後期在包裝時，如果要考慮使用分屏畫面，加以對比。如果需要，是不是要單獨安排一個機位緊盯觀眾，拍攝觀眾表情。這些都是一個優秀編導所要具備的素質。

　　訪談將近結束，嘉賓的人生脈絡清晰可見。此時，肖老師説：作為編導，最大的財富就是能經歷不同的人生。把你當做他，設身處地的想象假如你處在嘉賓那時的環境上，你會做什麼？採訪過了一個人，就過了一遍人生。閉上眼，一一過濾，多角度的選擇故事點，情緒點。理順清晰的人生歷程出來，文似看山不喜平，人的一生要有起伏落伏，這樣才會精彩，吸引觀眾。找到能夠放大的故事點，情緒點，不斷的方法。能夠縮小的，一筆代過。放大，縮小要完全符合人物的性格塑造，片子的主題展現。

　　就拿這期嘉賓來説。他從小生活貧困，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走出鄉村。20餘年間成為某企業老總，直到發現了竹纖維，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鋻於本期節目是以竹纖維為載體。重點應該放在企業的發展上。可以有多角度來選取故事點：例如：為什麼要創業？創業的過程；如何創業；以及創業的結果。結果不言而喻。所以創業的原因，過程以及如何創業應該是本期節目的重點。經過肖老師的採訪，可以梳縷出嘉賓的人生脈絡——自幼生活貧困，而他的妻子從小家境優越，男人天生的自尊，促使他不甘於生活在別人的光環之下，終於在40歲開始創業。這是本期節目的精髓，它傳遞了一種奮鬥的精神，所以應該盡可能的放大。而在創業的過程中，經過肖老師再三的啟發。不善言辭的嘉賓終於想出了一個細節，就是在他創業的初期，曾經拿着毛巾，腰上別着醬油和食用油，滿長沙市的轉悠，一一推銷産品，也曾經親自給別人擦車，演示自己的産品。曾經的總經理，如今的擦車匠。這不正是絕妙的對比嘛。創業的艱辛不言而喻。在整個採訪過程中，上面所提到的男人的自尊可以時不時的點一下，使這條線索貫穿整期節目。比如在現場7（小標題——創業創業，四十不晚）主持人詢問嘉賓：“現在你的企業比你岳父的大了吧？你媳婦來了嗎？我知道她為啥不來了，她也不想在你的光環下生活”。現場9（小標題——代銷不如自己做）嘉賓講到在創業過程中所遇到的困難時。主持人及時跟進，詢問嘉賓：“怎麼不合格？問題處在技術上？虧了多少錢？回家又籠罩在光環裏了吧？”。現場11（小標題——用品牌整合品牌）主持人：“各地都有銷售網點了吧?這次回家見岳父腰桿硬了吧？”以上舉出的例子，在恰當的話語環境中提出，自然不刻意，既起到了點睛的作用，同時也保持了線索貫穿始終。而在初稿期，稿子沒有線索，主題，而是將嘉賓的人生歷程進行豆腐塊的分割呈現，重點不明確。諸如問嘉賓：“我聽説你辭職時，辭職信都寫的很實誠，跟大夥説説你的辭職信是怎麼寫的。”如果嘉賓辭職信真的寫的實誠打動人，這點無疑會稱為全篇的亮點。關鍵是嘉賓的辭職信寫的平淡無奇，顯然是編導沒有做好前期採訪工作所造成的結果，是應該一閃而過的地方。該放大的地方放大，該縮小的地方縮小。在採訪後，捋出文稿結構，搭出骨架。根據具體的採訪內容，往裏填具體的採訪細節，故事點。至於怎樣創業，則更能體現嘉賓的智慧。這點的無限放大塑造了人物性格，同時也可以給未來或者正在創業的人以啟迪，給節目增添實用性，增加了潛在的收視人群。這點也成為了本期節目的核心被濃縮在了提要之中——一個概念怎樣串起十余家企業，也串起了片片竹林以及千家萬戶的大市場。而之前的文稿則是小小的毛巾，如何成就一方産業，救活一片山林。沒有概括出我們採訪嘉賓所要傳遞給觀眾的人生智慧。這啟示我以後在撰寫稿件，尤其是提要時，一定要思考什麼才是節目的核心，什麼才是編導通過採訪嘉賓最想傳遞給觀眾的東西。而不是單純的將嘉賓浮在外表的新聞性，情緒性的東西簡單的羅列。

　　最後，説一下現場，《鄉約》的現場是戶外訪談。放眼全國，40分鐘的戶外對話訪談節目區指可數。可想而知，它的可操作性是多麼的具有難度。前期跟嘉賓的溝通能力，在現場的組織協調能力，把控現場的能力，突發情況的反映能力。一切可能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現場訪談的順利進行，而同時無縫採訪則是一個優秀的對話欄目所必須具備的條件。就拿這期節目來説，預期的錄製時間是上午九點半，但是由於前一天達到標準的調音臺遲遲不能到位，造成了錄製時間被一推再推，直到中午1點半，節目才正式開始錄製。而此時正值酷暑，由於是戶外訪談，很多觀眾由於受不了酷暑，在節目錄製的過程紛紛離開，導致了訪談被中途打斷，重新組織觀眾。舉一反三，這次的意外也給我些許啟發，要把控好節目，就要把握節目的一切環節，對一切細節要不斷的核實，核實，再核實。

　　真實是新聞的生命。首先是新聞所具有的一切元素要是確實的，真實發生的，萬不可擺拍；

　　第二，要還原生活當中的一個真實的人，真實人物性格的塑造是通過細節，具體的故事來表現的。

　　感謝《鄉約》，感謝肖老師，感謝同事們，也感謝在節目採訪錄製過程中所出現的一切意外，正是由於你們，我才會在稱為一個成熟的編導的過程中不斷的進步。

責編：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