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六十年沒有遺憾——專訪雷鋒戰友喬安山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01日 11:21
播出時間:2004年2月29日 CCTV—12 23:30首播
2004年3月1日 CCTV—12 12:35 重播
出鏡記者:李品華 編導:陳菲
嘉賓:喬安山
導語: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這裡是位於遼寧省撫順的雷鋒紀念館,雷鋒生前所在部隊的駐地,距離這裡大概只有15公里。那麼這個紀念館到今天已經有整整40個年頭了,在這裡,我們今天要專訪一位與雷鋒最親近的人,雷鋒的戰友喬安山。
訪談:
李品華:我們都看過電影《離開雷鋒的日子》那裏面喬安山是主角。電影裏的喬安山和生活當中的喬安山,有什麼不同嗎?
喬安山:基本差不了多少。
李品華:你覺得那一部電影,完全能夠真實地再現您的大半生嗎?
喬安山:差不多,差不多。
李品華:就是您六十多年來的生活的寫照?
喬安山:對。
李品華:在1962年,就是那一次意外發生了之後,雷鋒同志很不幸地犧牲了。在那個事情之後,您對您的指導員講,我要用我全部的力量和實際行動來彌補我的罪過,完成雷鋒沒有完成的任務。那麼這幾十年您一直都在學雷鋒,做了無數地好事,這幾十年都是在贖罪嗎?
喬安山:我覺得不是什麼贖罪,就是我覺得,我的一個戰友,失去的戰友,對於我來講,我應該像他那麼做才能對得起他。
李品華:您為什麼會對您的指導員講,我要彌補我的罪過?
喬安山:咱們當時的話,就不知道這個事情究竟是怎麼個事情。所以説我就講的是彌補這個罪過,也就是錯誤吧。
李品華:我到您的家裏我看到了一張照片,是您和雷鋒的一個合影,您一直把它挂在您的屋子裏。
喬安山:對。
李品華:有四十多年了,您每天都要看到它嗎?
喬安山:每天都要看到它,因為説良心話,我這麼想的,我要把這張照片當成我一面鏡子,就是我怎麼去做人,做好人,尤其在老班長走了以後。
李品華:您用這面鏡子來照什麼呢?
喬安山:照我怎麼樣去做人,做好人,就是我的,你比如我上班之前。
李品華:照您身上的缺點?
喬安山:缺點。我早晨上班了,看著它(照片),我這一天怎麼樣,不能把他(雷鋒)忘掉,就怎麼去工作,我晚上回來,工作的好壞。你比如説我受到委屈什麼的,我要看到這張照片,我就能化解,我接下來還要怎麼去做。
李品華:您每天都必須要看到這張照片嗎?
喬安山:每天都需要看這張照片。
李品華:在看這張照片的時候,看照片上的雷鋒的時候,您是以什麼心情來面對他呢?
喬安山:怎麼説呢,就是有一種親切感,就像他總是活在我的身邊,雖然他不在了,但是總是在我的身邊。
李品華:幾十年一直都是這樣?
喬安山:都是這樣。
李品華:在您的腦海裏,雷鋒有沒有一刻離開過?
喬安山:沒有。
李品華:從來沒有?
喬安山:對,像我有的戰友説,説您這個照片,別挂在顯眼的地方,看著你心裏不難受嗎?雖然我難受我還得挂,他(雷鋒)一刻離不開我,就是他(雷鋒)與我的生活相連。
李品華:就是這幾十年,沒有比雷鋒對您來説更親近的人了?對您來説?
喬安山:對。
李品華:剛才在您家的時候,您談到這麼一個情況,就是這麼多年學雷鋒做好事,您經常會有一種孤獨感?
喬安山:對。
李品華:為什麼?
喬安山:為什麼,因為當時我在鐵嶺車隊的時候,因為我做這些事情別人都不理解。我有一年冬天,為了救一個小孩,三九天,因為這個孩子病得很重,我給他送到醫院裏去,這樣已經半夜了,都沒顧得上吃飯,按道理應該早點回家,但是我一看這個孩子我就這麼想,雷鋒只要是活着,他也要給送去,所以我把這個孩子就送去了,回來以後,裝修隊的人沒有按時吃飯,急眼了,給我打一頓。人家就説我,説你喬安山,你怎麼總不改呢,你説你做那些好事,人家誰知道你呀,領導也不滿意你,你還裝什麼(好)人呀。
李品華:您救了一個小孩,還受了委屈?
喬安山:對呀,説良心話,當時我嘴、臉都被打腫了。
李品華:您覺得最難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喬安山:最難的時候,就是我做了好事,不被人理解的時候,你比如我救那個老大爺,本來是他被車撞了。
李品華:那是在什麼時候?
喬安山:1989年,1989年的時候,他(老人)被車撞了,我就把他送到醫院,到醫院的話,説良心話,當時因為我上大連去送鞋,上大連外貿給鐵嶺橡膠廠送鞋去,回來我帶着運費在我手裏。看完病了以後,人家説這個老頭需要住院,得需要押金,我説押金,我又不認識這個老人,我説(是我)救的。他(醫生)説那不行,那你就拉走,我一看不行了,我就把這個公家的運費,還有我的一點出差費,我拿出來幫他(老人)交的押金。結果到第二天,我去要錢的時候,第二天我得去要這個錢,他(老人)家裏人既然來了,結果他的姑娘和兒子,説我撞的,必須我得拿錢,其實當時,他的兒女就知道不是我撞的,但是他們給他父親做工作,就説運輸公司有的是錢,所以他父親就聽了兒女的話。
李品華:就是被救的老人也咬定是你撞的?
喬安山:對,所以單位要拿錢,單位一拿錢,這個領導,因為我也不能去開車了,因為這算一個事故,所以每天早晨開安全會的時候領導都要講,不要像喬安山那樣,你説他裝什麼英雄,本來單位就困難,你説他去救人,你救什麼人呀,別人能走,你就不能走呀。所以有些人説,説喬安山,你純屬就是二百五,不是給你起這個外號。
李品華:就是在當時,您的心情,您的心裏有多難?
喬安山:到最後的話,就是這個結算以後,結算,就是這個老人出院,花了將近四萬塊錢。單位就説,一個月還得扣我的工資,本來我工資就少,再扣,家裏孩子,説句良心話,鞋穿都沒有,那陣兒我是最困難的,受到這些壓力,就是有的戰友,就是同事之間都不理解。這個時候心裏很難受,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就來到撫順,就是到雷鋒墓上,上我的老班長的墓上去坐著,當時想是比較那個什麼的,看完我就想,那天晚上連夜走了,不想回去了,不想再活着,活着太沒有意思了,就是坐一宿在這個墓上,我這一宿,就跟老班長講,我就跟他説,我説這些年來,從你犧牲以後,我每時每刻都像你那樣做,我説怎麼還遭到這樣的責難,不如我去替你死去多好呀,你要活着多好呀。
李品華:那個時候您覺得世界上可能只有雷鋒能夠理解你?
喬安山:對,所以一個就是把這些,只有他能理解我,還能去跟誰説去呀,你説,跟別人説不理解,所以我就想上那兒去,跟他去傾訴自己的這種感情。但是最後又這麼想了,雖然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再説,雷鋒受點委屈,他也受過委屈,咱們説良心話,但是他都能忍得過,就我不能忍嗎,所以從那開始,我又開始像原來那樣去做事。
李品華:幾十年,這麼多年學雷鋒,你從來沒有像這種現實妥協過?
喬安山:從來沒有。
李品華:您從1997年開始,每年都要做一百場以上的雷鋒事跡的報告,那麼在面對這些很現代的年輕人,您會怎麼對他們講雷鋒呢?
喬安山:我可以給他們講,雷鋒怎麼艱苦樸素,怎麼去做人,做好人。
李品華:有很多人都會説,雷鋒是你們那個年代的英雄,艱苦樸素,無私奉獻,這種雷鋒時代已經過去了,那麼在您看來,在這個高度市場化的今天,雷鋒精神的現實意義在哪兒呢?
喬安山:人得需要一種精神上的追求,追求什麼呢,也就是人不做好事不行,人不是活着光為自己,也得為人。你不管做買賣,不管做哪一行都要做一個好人,不要騙,不要坑人對不對。
李品華:這就是雷鋒精神?
喬安山:這就是雷鋒精神,在這個市場上,再一個人在做某一個工作人員來講,就是愛崗敬業,就是你幹一行,愛一行,把你工作做好了,這就是學雷鋒。不是您非得上大街去掃大街。
李品華:有太多的人問過您同樣的問題,就是雷鋒是一個完美的人嗎?
喬安山:我説雷鋒是比較完美的,比較完美的。
李品華:我知道您一直以來,都很反對把雷鋒精神加以神話?
喬安山:對呀,他是個普通的人。
李品華:他是一個完美的普通人?
喬安山:對對,很完美的一個普通人,你説他做的事情都是小事情,沒做什麼大的事情,誰要去做都能做得了,誰要去做都能做得了,他就是這麼個人,但是你要真正地去做一個好人,像雷鋒的一生(那樣)去做好人,這個就不容易,那就要像雷鋒那樣學習。
李品華:您覺得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喬安山:我説我這個人,應該説是個好人,我應該説我是個好人,我這個好人就是像雷鋒學習的。
李品華:人們都説喬安山做報告,講了無數次的雷鋒的故事,看到喬安山就想到了雷鋒,那麼在喬安山的身上有太多雷鋒的影子,有很多人會問,把喬安山身上的屬於雷鋒的東西去掉的話,喬安山會是什麼樣子呢?
喬安山:就是普通老百姓,要不別人那麼尊重我,那麼請我做報告幹什麼呢,因為我是雷鋒的戰友。
李品華:對於喬安山來説,雷鋒意味着什麼呢?
喬安山:在我的心目中,雷鋒是我的一個長兄,是我的老師,是我的一個好戰友。他就很偉大,在我的心目中他是很偉大的。
李品華:是您生命中的一部分?
喬安山:對,絕對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李品華:您怎麼來評價您自己,過去的這六十多年?
喬安山:應該説是我為人民服務,做了一些好事,但是還不夠,還得繼續去做。
李品華:六十年沒有遺憾?
喬安山: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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