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中國最美的小城——湘西鳳凰城被“賣”掉之後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04日 11:19

　　播出時間：2004年3月2日 CCTV—12 23：30 首播

　　出鏡記者：陳大會 編導：陳菲

　　嘉賓：張永中 湖南省鳳凰縣縣長

　　劉昌剛 湖南省鳳凰縣縣委書記

　　導視：

　　（中國最美的小城鳳凰城如何面對保護和開發）

　　主持人：它有沒有可能被商業開發給毀掉了？

　　張永中：有這種危機。

　　主持人：你們會不會有一天限制遊客的數量？

　　劉昌剛：可能要考慮這個。

　　主持人：什麼樣的人有資格能進鳳凰城？

　　（8.33億的風景區轉讓費，給中國第一小城帶來了什麼？）

　　主持人：我捏著鳳凰城的七寸，相信縣政府輕易也不敢動我。那麼這樣聽上去，好像你們是有管理權，但是你們管不了他們。

　　張永中：沒有，他説對了一半。

　　主持人：鳳凰城最精華的部分就是這些吊腳樓，如果要是著火的話

　　導語：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這裡是中國最美麗的小城——鳳凰城。它地處湖南西部的山區，緊挨著貴州省。鳳凰城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風格獨特，至今仍保存著較好的明清以來的朝陽巷，沙灣古民居區，回龍格吊腳樓群，以及沈從文故居等。沱江兩岸，飛檐翹角的吊腳樓與清澈秀麗的沱江交相輝映。始於明代的南長城蜿蜒起伏，形成了鳳凰城獨特的景觀。有戲劇活化石之稱的儺戲，流傳數百年的苗族蠟染、扎染至今都光彩照人。在2001年鳳凰城被國務院正式列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這個山清水秀，讓人陶醉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就是國家重點扶貧縣。那麼怎麼保護好這塊風水寶地，就成了非常大的問題。在2001年的12月23日，也就是被國務院命名之後的第八天，湘西鳳凰縣人民政府以8.33億人民幣的價格，將鳳凰古城的八個景點的經營權，轉讓給了黃龍洞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經營期限是五十年。整整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鳳凰古城的保護和開發情況又如何呢？在今天我們將專訪鳳凰縣的縣長和書記。

　　訪談：

　　主持人：鳳凰城是中國公認最美的小城，它有沒有可能被商業開發給毀掉了？

　　張永中：有這種危機。主要是這個古城它很小，本來就很小，實際上這個矛盾它也是世界性的。一個很好的景點，包括世界文化遺産的東西，它同時是景點，同時又是文物保護單位。怎麼把這個保護跟開發利用，把這個關係協調好，就很有學問，如果弄得不好，就把它破壞了，因為這個資源很脆弱。

　　主持人：它現在脆弱到什麼程度呢？

　　張永中：鳳凰（城）就像一幅經年保存，最後被發現的一幅很著名的古舊的畫。現在我們把它要慢慢展示出來，怎麼辦呢？要慢慢地去展示裝裱出來。一下子迫不及待地把它抖出來讓人看，暴露出來讓別人看，可能有時候還相反了，心急了，最後把這個好東西破碎掉了。

　　劉昌剛：所以感覺到，現在保護和開發的這一對矛盾當中，我們已經感覺到壓力很大。

　　主持人：是什麼東西有可能讓二位覺得，這個地方有可能被毀掉呢？

　　張永中：不對來的人進行適當地控制，對於現在的一些經營項目不適當地規劃，可能大家都蜂擁而至，從事同一種項目，或者是到裏面開餐飲、旅館，還有搞什麼商業門面，把古城昔日那種寧靜、幽靜、祥和、安靜的這個小城風貌（改變）。它可能被人聲嘈雜，熙熙攘攘的這個世聲所淹沒掉。

　　劉昌剛：是，它要生存，它要發展，它要致富，它必然要把現在保存的這些東西拿出來用於開發。

　　主持人：我聽説有很多遊客都已經住到你們縣委的會議室裏了，還有的遊客已經住到你們旅遊局局長的家裏了？

　　劉昌剛：古城很美，但是配套的服務設施功能跟不上。

　　主持人：鳳凰城容得下這麼多遊客嗎？

　　張永中：你是要歡迎大批的人來，還是控制很有文化修養的人來，這個就是很矛盾的一個事情。

　　劉昌剛：還有一個就是（黃金）周的問題。現在這不是幾個黃金周，黃金周的時候比較緊張一些。

　　主持人：黃金周讓你們掙到了很多的錢，也讓鳳凰城受到了很大傷害？

　　劉昌剛：因為去年黃金周的時間，其實每天大概才三千多遊客。按照我們古城保護規劃可以容納每天1.5萬人。

　　主持人：但是你們床位只有七千張，1.5萬遊客去哪兒呢？

　　劉昌剛：現在鳳凰（城）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新城，還是老城和舊城、古城。居民都在古城裏面居住，所以這是個很大的矛盾。我們要&&搬遷出去，我們號召我們老百姓讓出來。

　　主持人：但是這些當地的居民，我們現在就能看到他們還在蓋自己的新樓，不斷地加高啊！你怎麼勸他們走呢？

　　劉昌剛：他白天在這裡上班，晚上他住進（新城）去。

　　主持人：人要走？

　　劉昌剛：哎，他人晚上住進新城，讓遊客住進古城，是這樣一個思路。

　　主持人：你們會不會有一天限制遊客的數量？

　　張永中：那可能要考慮這個。

　　劉昌剛：要採取這一條。

　　張永中：你如果走進古城熙熙攘攘全是人頭，你怎麼感受得到這個古城那一點韻味，古色古香的那一點韻味。就沒那個意思了。

　　主持人：將來有可能做還是一定會做？

　　張永中：（按）這個發展就要這樣做。

　　劉昌剛：一定會這樣做。

　　主持人：什麼樣的人有資格能進鳳凰城呢？

　　劉昌剛：所有的人都有這個資格，但不是説每天都有這個資格。

　　主持人：整整就在兩年前，湘西鳳凰縣人民政府以8.33億的人民幣的價格將鳳凰城的八個景點的經營權，全部轉讓給了黃龍洞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經營的期限是50年。現在兩年的時間過去了。今天來看起來，這種做法有什麼樣的好處呢？

　　張永中：這個做法從目前看，效果是很好的。因為同樣是一個同樣的資源，但不同的經營觀念、經營理念、管理的方式，它有不同的效果。舉個例子説，在經營前，兩年前，我們的幾個景點，有的是（由）文物局管理，由旅遊局管理，管理的體制不是太順，總的收入大約30來萬，門票收入。

　　劉昌剛：2001年的時候。

　　張永中：那是經營權轉讓之前的，還有經營權轉讓以後，第一年它光門票收入1300多萬，去年2003年。

　　劉昌剛：2002年的時候（門票收入）1300萬。2003年的時候（門票收入）1500多萬。

　　主持人：協議當中黃龍洞公司每年要把收益的2％交給你們用來保護文物。為什麼會這麼少呢？比如他們收益光門票就一千多萬，但是只上交2％？

　　張永中：因為合同規定，我們是它（黃龍洞公司）要投資六千多萬，甚至總數八千多萬。六千多萬用於鳳凰古城基礎設施建設，包括文物景點的一些修復，這裡面還不包括它經營景點裏面，進行文物規劃要求進行的一些整治的費用開支，還不包括這些（費用）。應該總數不止這個數，應該超過這個數。

　　主持人：在你們和黃龍洞公司合作的這個過程當中，（鳳凰）縣文物局只派了十個人去管理，從文物管理的這個專業角度上來説，根本是管不過來的，形同虛設，為什麼會派這麼少的人呢？

　　張永中：我們原來不交這個，我們文物局五、六個人，文物局一個局五、六個人，管全縣的文物，而現在除了文物局的五、六個人管，還專門派來十個文管員，這個應該説比以前力量大大加強了。

　　主持人：您剛才説力量大大加強了，也就是説從五個人增加到十個人？

　　張永中：我每天都要整個監督它（黃龍洞公司）對文物經營情況，有沒有破壞，哪個地方不行了要進行規劃，要進行修復。這個跟人多人少沒有很大的必然聯絡。

　　主持人：這十個文物管理員的工資，是由黃龍洞公司來發的？他們能夠管理得了，和監督得了黃龍洞公司嗎？

　　劉昌剛：黃龍洞（公司）該出這個錢，要出給我們政府。

　　張永中：這個錢按照合同它（黃龍洞公司）是要出的。

　　劉昌剛：他們給文物員該發工資由我們政府來發。

　　張永中：這是（在）減少我們財政這方面的投入，但是實際上達到了保護的目的，達到了保護的效果。

　　主持人：黃龍洞公司的總經理葉文智在中國青年報上公開表示，文物保護沒有錢也是白搭。那麼我捏著鳳凰城的七寸相信縣政府輕易也不敢動我。那麼這樣聽上去好像你們是有管理權，但是你們管不了他們？

　　張永中：沒有，他説對了一半，文物保護沒錢是白搭，這個是肯定的。特別中國，特別南方這個文物，它木建築的多，木建築沒有錢，你看著它朽掉。它不像西方大理石那種建築，你別動它。這裡別動它就沒有了，但是整治過程當中，它是按照文物保護的有關規定，有關的要求，有關的規劃，整舊如舊。這個是像我們這裡蓋蓋瓦，堵堵漏，防防腐，這些東西都可以做的。

　　主持人：他説對了那一半，就是我們鳳凰城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張永中：保護，古城保護需要投入的，這是對的。

　　主持人：他説的不對的是什麼？

　　張永中：捏了七寸，實際上，我還不太清楚，他（葉文智）這個話的一個概念什麼叫七寸？實際上它（黃龍洞公司）作為一個公司在我們縣裏經營，作為一個公司，作為經營公司，我們都是非常平等地非常支持它這麼工作，給它創造很好的環境。但是它（黃龍洞公司）在這裡經營，必須依法經營，必須照章納稅，必須符合文物保護的有關規定。

　　主持人：如果過度地商業開發你們怎麼辦？

　　張永中：那要控制。

　　劉昌剛：那合同裏有規定。

　　主持人：你剛才提出説要限制遊客的數量。它要掙錢，公司要掙錢。

　　張永中：限制數量可以，這個古城不是它（黃龍洞公司）的，古城不是它的。

　　主持人：但是我有經營權啊？

　　張永中：你有經營權，你經營景點，我不限制你景點，我限制整個古城裏面的經營。

　　劉昌剛：他這個古城的經營權應該説它沒有的。他只是古城裏面的景點的經營權。

　　張永中：景點跟這個古城它是有區別的。

　　劉昌剛：這個古城的資源目前應該説是（屬於）政府。

　　主持人：如果説那家公司捏著鳳凰城就捏著你們縣政府的七寸的話，那麼你們有沒有捏著他們的七寸呢？

　　張永中：法律法規，有關政策，對誰都一樣。

　　劉昌剛：有個監督。

　　張永中：監督，對誰都一樣。

　　劉昌剛：一個處罰。一個監督，一個處罰。

　　張永中：依法合法經營我們支持，違法經營我們糾正。

　　主持人：那麼兩年過去了，你們這樣合作壞處是什麼？

　　劉昌剛：（黃龍洞公司）去年還欠我們該合同規定以內的一些資金，（現在欠款）還沒有交完，還是有點問題。但是因為它企業擴張速度可能比較快，再一個資金在當地金融部門融資可能遇到一些問題，所以我們認為現在企業碰到一些問題是暫時的。

　　主持人：關於文物保護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規定，就是關於加強風景名勝區保護管理工作的通知。這其中有這樣的話，就是各地區各部門不準以任何名義和方式出讓或者變相出讓風景名勝資源和景區的土地，大家會説鳳凰城可以例外？

　　劉昌剛：鳳凰（城）這個出讓，我們專門跑到國家文物局建設部等等。那麼汪光燾部長批准我們一千萬古城保護資金的時候，當時撥下來的時候就遇到這個問題。財政部當時也提了這個問題，然後我們和省文物局等等一些領導去彙報，就是説用實踐證明，我們通過這樣一種轉讓，那麼鳳凰古城的保護效果（會）更好，鳳凰（城）的旅遊開發業（會）發展起來。那麼老百姓通過這樣一種轉讓，實實在在得到了一部分實惠。那麼我認為在局部地方，在一個小小的範圍裏，搞一點小小的突破和實驗，應該説還是允許的。所以最後這個錢，通過我們的工作，我們的彙報，通過我們實實在在的效果，來把這個錢已經撥下來。也就是説明財政部、建設部、文物局都比較支持和認可鳳凰（城）這樣一种經營模式。可以讓它作為一個實驗，聽説好像在這個條例（中），還正在考慮要修改。

　　主持人：那麼這8.33億的轉讓費你們是怎麼使用的呢？有多少是用在古城的保護上？

　　劉昌剛：那麼從今年開始，每年大概就是幾百萬這樣子。每年幾百萬這個應該説堪稱我們國有資産的收益。

　　張永中：對，國有資産的收益。

　　劉昌剛：那麼必要的一些開支，古城保護的一些經費，包括建設上一些費用，它肯定就納入我們財政的預算，這個交給人民代表大會來監督。

　　張永中：這一兩年時間是將近一個多億的投入。

　　主持人：對鳳凰城最大的破壞其實還有辦公樓、宿舍樓，比如縣委政協、廣電局，還有你們人大、地稅局，這些建築物，這些辦公樓都是四到六層以上的，在您二位的任期之內它們都能拆除嗎？

　　劉昌剛：幾大家的地址已經選好，就是在原來我們一個關停的企業，鳳凰煙廠，我們幾大家全部準備搬到那個地方去，已經花了四千萬，已經把那個地方全部買下來。買下來以後，我們提出的目標就是大概在今年（2004年）10月1日以前要全部搬進去，我們搬進去以後，現在住宿地方和辦公區，這邊全部要撤掉。

　　主持人：破壞古城風貌的還有很多超高超大的這些建築物，兩位領導也拆不掉吧？

　　張永中：這個必須要拆掉。

　　劉昌剛：但是我們認為現在困難也很大。因為古城的保護需要大量的資金。

　　張永中：對。

　　劉昌剛：我們粗粗算一下，至少是兩個億以上，但是就是説我們還是只能分期分批分年度的，這個方案比較實在一點。

　　張永中：現在需要整治，進行這些整治，整治包括拆遷，大概一千四百多棟、處。

　　主持人：在鳳凰古城的晚上我們能聽到打更的人一邊敲鑼一邊喊，“小心火燭，不要著火。”

　　（插入鳳凰古城打更片斷）

　　主持人：我看到這些木頭房子真的很擔心，鳳凰城這個地方的消防設施這麼差嗎？

　　張永中：古城受到一些它這個古城以前的建成格局影響。但是為了這個，我們採取兩個辦法，一個是解決這個消防通道的問題，把古城裏面能夠排除的一些障礙儘量排除，同時解決了一個能夠在古城小街小巷裏面穿行的一個小型的消防車，另外就是把這個消防栓安置，消防栓鋪設到位，更重要的是家家戶戶提高老百姓對古城保護意識，特別是防火意識，這個消防意識。但是這個打更，它是一種傳統，在古城裏面用起來，它由於傳統古為今用也還比較恰當。

　　主持人：鳳凰城最精華的部分就是這些吊腳樓，如果要是著火的話？

　　劉昌剛：119啊，消防啊，居民群眾都能夠知道我們的電話，我們的手機是不關的，24小時都開機。隨時在監聽我們古城保護的每一個變化，每個情況，應該説這樣。當書記，縣長，就是有這個責任。

　　主持人：這個鑼會一直敲下去嗎？

　　張永中：會的，而且它會伴著這個古城。我認為它是一直可以敲下去的，同時也是敲在我們頭腦中永遠的一個警鐘，要保住這個古城。

　　劉昌剛：這應該是我們永遠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