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場上的騙局

央視國際 2004年01月09日 16:10

　　主持人：董雯嫣 編導：董雯嫣

　　嘉賓： 夏葉子 中國收藏家協會理事

　　播出時間：2004年1月9日23：30 CCTV-12

　　導語1：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藝術品的價格常常令人驚嘆，在拍賣場上，一張字畫，一件古玩的價格動不動就可以賣到成百萬、上千萬，而這樣的買賣行為如果有人背後操縱從中牟利的話，後果將是可怕的，因為一旦損失也將是慘重的。

　　現在就有人公開指出，在國內的藝術品拍賣市場上，存在著大量的違規操作的行為，遭受損失的不僅僅是個人資金，還可能是國有資産。

　　關於拍賣市場是否存在操作黑幕，曾經有過幾次大的爭論，也發生過幾起拍賣公司征討名譽權的訴訟官司，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面對公眾説出他們所了解的具體情況。這一次有人站出來説明情況，就是完全公開的。

　　這些情況是記錄在一本書裏的，就是《藝術品投資》，作者是中國收藏家協會理事夏葉子，這本書由中國收藏家協會會長史樹青先生題寫書名，剛剛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發行。

　　我們先來接聽一下今天的熱線電話，看看業內對這本書是怎麼評價的，對方分別是原國家文物局局長張德勤先生和藝術市場雜誌社副社長吳京波先生。

　　電話採訪：

　　張德勤 原國家文物局局長

　　夏葉子先生寫的這本書，我覺得基本上是符合客觀實際的，所有這些黑幕，這些不正當的伎倆，都對當前正在發育成長的我們的藝術品市場都是有消極影響的，這是對藝術品市場的一種傷害。那麼不管是對買賣雙方來説，對經營者來説，這都是一個毒瘤，應該想辦法通過加強管理加以根除。這個不是我們目前藝術品市場的主流，可以説我們國家藝術品市場是方興未艾，但是它還遠遠沒有發育成熟。

　　吳京波《藝術市場》雜誌社副社長

　　我覺得這本書還是非常的樸實無華，另外一個也很實在，用了大量的事實，這個可以給人很多的一些啟示。在拍賣市場當中出現了一些問題，我覺得這個應該是我們藝術品市場發展當中，出現的一些問題，也可以説是我們藝術市場，還是處於一個初級階段，它限制了藝術品市場的參加人（積極性），讓人家有些望而生畏，現在已經成為一個比較大的問題，也成了很多人面對藝術市場止步不前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這個也阻止了藝術品市場正常的發展。

　　導語2：

　　這本書中到底揭開了什麼樣的內幕，我們今天將專訪《藝術品投資》這本書的作者夏葉子。

　　訪談：

　　主持人：您這本書裏邊有一個重要的章節，就是（關於）揭開拍賣市場的黑幕，內容整個看下來給人的感覺就是，拍賣活動的基本原則公平、公正、公開、誠實、信用，被很多人擱在一邊，全都違反了。

　　夏葉子：因為首先它是一個鉅額財富轉移的地方，其次它是一個人為操作的一個活動，那只要是人為操作的活動，那你想肯定就會有一些人為成分在裏邊。

　　主持人：您書裏邊談到的現象當中，有畫家為了炒高自己作品的價位既賣又買的行為，也有俗話説的“託兒”，那些人和賣主、拍賣公司串通，人為的抬高拍品的價錢，吃回扣的行為。還有的人乾脆明目張膽的賣假貨，賣不出去自己再買回來，造成一個虛假的高價位，然後再賣的時候好吸引賣主來上鉤，讓這個假貨流通起來等等這些行為，整個的這些行為，這些拍賣行為，對於拍賣公司來説，它能夠拿到什麼樣的好處呢？

　　夏葉子：那它有佣金所得。

　　主持人：佣金是怎麼樣抽取的？

　　夏葉子：佣金它就是買賣雙方各付它10％的佣金。

　　主持人：就是服務費？

　　夏葉子：成交價的10％，對，服務費。

　　主持人：就是不管這個買賣的行為、結果怎麼樣，可能會涉及一些違規的事情，但是它反正是能拿到佣金。

　　夏葉子：對，這個反正能拿到佣金，這就吸引一些拍賣公司或者是故意而為，或者是鋌而走險，或者怎麼樣，它就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主持人：您的書裏面還提到一種情況就是，買賣雙方和拍賣公司三方約定好一個成交價，那麼這個成交價是真實的成交價，但是在這個拍賣場上，會表演另一個虛的成交價，當然這表演的（價格）肯定要比真實的要高了。您裏邊舉到的例子就是説，比如事先約好的這個成交價是1000萬可以成交，但是場上可以把價錢炒到2000萬。那麼拍賣公司，實際上是按1000萬來拿佣金的，就是跟買賣雙方都商量好的，這個時候拍賣公司拿到的佣金是有限的，它為什麼會允許這種高價的炒作出現呢，對它有什麼好處？

　　夏葉子：這有一些不規範的拍賣公司會這樣做，因為這個吸引它的地方就是説，你能把這個拍（賣）的更好。比如説你把某一個品種拍（賣）得比別的拍賣公司都優秀，那麼這種品種的最好的東西和最大的買家會向你這兒集聚，會向你這兒集中。你比如説，有人把某一種（藝術品），比如説碑帖，拍（賣）的非常高，那人家認為你這個公司基礎買家，或者是什麼樣，能吸引來的就是買碑帖的最好的一些人。那其他想賣碑帖的人，他就可能不去其他拍賣公司了，就把這些東西全拿到你的公司來賣，它是個黑洞效應。就是説所有的碑帖，買的和賣的，都會向你這兒集中，那你以後佣金就可以賺的更多。

　　主持人：但是這個高價裏邊有相當的虛的成分，假的成分存在，這個東西是表演給大家看的？

　　夏葉子：有不排除這種情況。

　　主持人：實際上投資者看到的是結果，就是場上拍賣最後成交的那個價錢，看上去是成交的那個價錢。

　　夏葉子：對。

　　主持人：那個東西是虛的大家是看不出來的。

　　夏葉子：這種虛的，它因為什麼得到這個價格，有些是不知道的。

　　主持人：就這種操作行為來説，它的後果就是，首先價格是離譜的。

　　夏葉子：不見得，因為什麼，你最終要吸引人家的是，吸引的是要出錢的那幫人，他出錢的人他肯定會非常的慎重的，而且他自己不了解的話，他請專家來幫他長眼，幫他來參謀顧問，這種情況下，他（專家）給他（買家）提供這種價格的這種範圍是合理的，那你要演的價格太偏離在大家心目中這個價位了，也不會吸引別人來。

　　主持人：只能演一定的程度範圍？

　　夏葉子：對，它會在一定程度範圍之內。

　　主持人：但是大家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演戲演來的？因為大家只能看到結果。

　　夏葉子：也不是，有一些投資者會分不清的。他有的時候在炒作時候，會有其他人參加進去的可能性在哪兒？比如説1000萬成交，1100萬還成交，大家有人在場裏頭聽1100萬，1200萬，他以為你叫過頭了，1300萬，這個人犯傻叫到1300萬，等到1400萬的時候，他會自己發虛，哎喲，我是不是對市場的判斷已經落後了，落伍了。到1500萬、1600萬（的時候），他就否定自己了，真到1700萬説不定他就舉手了，所以我要提醒投資者注意，就是説你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有時候市場上，你進入市場之前，你要確定好，自己給自己定一個（價格上限），然後這是紀律，紀律你就不能違反了，不能到了拍場上以後，看到這種你臨時又變了，現在大家對這個東西已經起了本質的區別了，如果那邊演的人再不是一個人，是三五個人，或者是五六個人，他真會懷疑自己的。因為一兩個人他肯定看出是演的了，還有五六個人在舉牌子，那證明五六人都是以那個價位在認可這個東西，他會懷疑自己，懷疑他自己的情況之下，那他就舉了牌子了，那你就落入陷阱了。

　　主持人：在拍賣場上表演一個假的看上去很高的一個虛的價錢，買賣雙方能夠得到什麼好處，他們要在這兒炒？

　　夏葉子：從買家來説，比如説他付出了一千萬，但是大家知道它這個東西是一千比如説若干，對他來説他一個形象好了，還有一個他的資産提高了，他又如果比如説要進行財産的估價了。

　　主持人：如果這個公司要是做銀行抵押的話，銀行會看它的交易記錄，不可能看它的場上記錄呀？

　　夏葉子：它可以按那個先付款，然後再用其他渠道轉回去，都可以的。那我要每股凈資産大幅度提高了，我就有配股的資格了，我有了配股的資格，那可以圈股民的錢了，它所以就是少的付出，大的回報，它有的時候在這個市場上付出，在那個市場回報，就是你非跨市場的這些，那些股民他不是跨市場投資的，他不知道這個事情在藝術品市場是這樣發生的，他只是看到這個公司的凈資産值大幅度提高了，那這個公司現在要配股了，那我就跟著去配股，可是他不知道呢，這股票是怎麼樣的具有的，怎麼得來的這個權利，怎麼得的這個資格，它是這樣得來的。

　　主持人：實際上很多的公司，拍賣這種本來是很低價的藝術品，然後在市場上大幅的拉升，最後買家是他自己，就是説他自己買了自己的東西回來？

　　夏葉子：它是關聯企業，或者是它的上級、下級公司來買，比如説它這家公司在上市，做它的股票莊的莊家，可能莊家去買的。為了改變你的上市公司的這個財務狀況，或者是為了出貨的需要，這個公司有這種題材，這個公司有大量的現金什麼等等等等的題材，演給一般的投資者看，使得他們就是説，請君入甕，讓他上套。

　　主持人：您的書裏邊還提到就是行賄和受賄的行為，可以在拍賣市場上天衣無縫的進行，行賄者可以先送給受賄者一件藝術品，或者乾脆先帶這個受賄人到地攤上買一件根本就不值錢的所謂的這種藝術品，然後受賄人再拿到拍賣市場上來賣，行賄人用高價把它買回來。這樣的話，錢是安全送到，一切是名正言順。聽起來這種做法，是無據可查的，是這樣嗎？

　　夏葉子：是無據可查，這是我類比來的比如説某些國家，比如説玻利維亞，還有哥倫比亞，他們有一些藝術品為什麼頻繁的在比如説美國歐洲這些發達國家去成交，而且這些藝術品也不值錢，那我就發覺到，就是説它可能裏面在支付黑錢，毒品的錢，我當時就類比了，（可能）有這種（行賄和受賄）情況，開始我在寫這章的時候，沒有發現有這樣的真實的情況發生，等我寫完這本書，這本書開始複印的時候，我倒是看到一些藝術品，這些藝術品明明不會值那樣的價錢。

　　主持人：您説的是國內市場上？

　　夏葉子：對，國內市場，因為我這一章寫的時候，也是幾年前寫的，我已經在有些報紙上已經發表過了。當時我寫的時候，我就是指類比説，國外有一些出毒品的很多的國家，它那些畫在美國這樣成交，我這樣類比，我覺得可能是未來中國可能會用這種方法。我不知道當時是有人看了報紙上那個論文，還是怎麼樣的，現在後來我在藝術品市場裏頭，就近兩年看的，那一段（文章）是我四年前，五年前寫的，這兩年我看到有一些（現象）是不正常的，而且有一些比如説，明明就是説，我要是去某一些地攤，因為我對某一些東西還是有一些印象的，我看到那個在某一些地方，現在它到這兒來用這個價錢，這個不能用這個撿漏來概括，因為我對這個藝術品的真正價值，我是（有數的）。

　　主持人：撿漏就是把明明是好東西漏了眼了，沒看到？

　　夏葉子：對，我對它的價值是有判斷的，對，我看到這樣的東西，現在以這個價格來成交，我就會有懷疑。

　　主持人：就是一件根本不值錢的東西？

　　夏葉子：對。

　　主持人：可能是假貨，實際上它最後成交價是一個天價？

　　夏葉子：反正驚人吧，不能説天價，反正是很驚人的。

　　主持人：現在這樣的現象很多嗎？

　　夏葉子：這樣的現象有，所以我才把它寫出來。

　　主持人：那麼洗黑錢是不是也是用類似這樣的辦法來進行？

　　夏葉子：洗黑錢，對，在國際上這種用珠寶、古玩、藝術品這種東西，用它來洗黑錢，也是一個就是説比較那個什麼的，因為藝術品它有的時候它有一個突然的價格，非正常的價格出現，大家都會很認可。

　　主持人：具體在操作當中，一件藝術品如何完成它洗黑錢的這個任務？

　　夏葉子：那比如説，你要賣給我某一些不好的東西，我要把錢付給你，我怎麼付呀，我總不能説我從您這兒買了毒品的價錢，但是你也同時賣給我一張畫，我把這張畫付給你很高的錢，這總可以的吧。但是這張畫是不是值這個價錢呢？那就不一定了。可能這張畫你成本是三塊錢，五塊錢，那我現在非要300萬，500萬（來買），實際上我是付另外的錢給你，當然他們洗黑錢，也就是説那些人他洗黑錢的情況下，他有洗黑錢的成本，那我付給拍賣行的這個佣金可能就算是我洗黑錢的成本了，這樣這個錢是買藝術品的，你將來這個錢你見光了，你可以去投資，你可以轉移，你可以通過銀行來轉移，總不是説一筆現金在私下裏帶來帶去，是這樣一個情況。

　　主持人：如果照這麼説的話，整個拍賣市場上就會經常流動著各種各樣的，比如説假貨，比如説贗品。如果要有這些黑幕交易在背後的話，這些假貨是不可能完全杜絕的？

　　夏葉子：對，那我寫這本書，一個就是説告訴投資者怎麼樣規避這些風險，一個我也想提醒有一些政策法令的制定者們，他們將來也會注意到就是説，你總得有人提醒。

　　主持人：您投入的時間很長，來了解這個市場，應該説至少是10年？

　　夏葉子：對。

　　主持人：那麼我們想知道的就是，您現在了解的這些情況，有沒有主觀臆斷的成分，有多少是客觀調查的結果？

　　夏葉子：我投入市場肯定不止10年，我寫這本書用了10年，我其實書裏面涉及的幾個部分，有（關於）古玩店，有的時候畫廊，有時候拍賣，比如説投資代理和投資顧問，這個我都親身經歷過，很多的東西都是我的這種親自的實踐的結果，總結出來的。

　　主持人：親身經歷，就是這十年當中，您把這個拍賣藝術品投資的各個行當都幹遍了？

　　夏葉子：都幹遍了。

　　主持人：拍賣公司違反《拍賣法》，來賣屬於自己的藝術品，我知道您在拍賣公司任職的時候，雖然也看不慣這種行為，但是在面對這種行為的時候，也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這個行業裏邊……

　　夏葉子：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回避了，反正不參與了。

　　主持人：如果要堅持原則的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夏葉子：我後來在北京參與的這些拍賣公司，這種事情反正很少，它的主營業務也不是藝術品，我在南方有一些拍賣公司，反正當時我就回避了這樣的情況發生。

　　主持人：是違法的這種情況，也並沒有舉報？

　　夏葉子：很多當事人他沒有舉報，我們這個好像也沒有這個方面的警察，説是發現這個東西，然後維護這個秩序的。

　　主持人：你是説缺少這方面的專業管理人員？

　　夏葉子：缺少這一層的機制吧，應該是説，再有一個，它很多情況之下，因為這個藝術品真偽鑒定，還有這個價格鑒定。還有能夠出具這些鑒定意見的人的鑒定，他們有一個這樣的法律和這樣的一個標準。就比如説如果有個《鑒定法》，這個東西鑒定應該有什麼依據，然後這個東西的價值鑒定應該有什麼樣的依據，能夠提出真假和價值鑒定的這些人，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和你有什麼資格，沒有人規定這個，你沒有這個規定你怎麼來舉報這方面的問題呢，就是這樣的。

　　主持人：就是在這件事情上，現在基本上有一點無法可依的尷尬？

　　夏葉子：對，沒有一部《鑒定法》，如果説有一個《鑒定法》可以鑒定這個價格，那它就不會出現一千萬的東西，砍到1500萬，砍到1600萬這種現象發生。

　　主持人：感謝你介紹我的採訪，謝謝。

　　夏葉子：好，謝謝。

　　結束語：

　　經過一年多的準備，中國拍賣行業首部自律條例《關於加強行業自律的若干規定》已經討論通過，將在春節前正式頒布實行，這個條例對拍賣企業違規行為做出具體認定，還附有詳細的懲罰措施。同時宣佈成立行業自律辦公室，接受舉報，負責調查，投訴無門的情況將成為歷史。

　　感謝收看《新聞夜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