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廚師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1日 17:05

　　播出時間：2003年11月30日 CCTV-12 23：30 首播

　　編導：陳菲 出鏡記者：李品華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我們今天要專訪的是一位廚師，他可能是失業頻率最高的一位廚師，在幾年內他12次丟掉工作。原因就是他拒絕烹飪野生動物，他的名字叫張興國，找工作對這位廚師來説，一直都是個難題。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仍然積極地去四處遊説，試圖讓更多的廚師和他一樣，成為綠色廚藝大使。

　　綠色廚藝大使，是為了從餐桌上珍惜野生動植物而設立的，是由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東方美食學院、東方美食雜誌社，發起並授予的。這次他來到瀋陽目的是為了推廣拒絕烹飪野生動物的廚師的簽名活動，我們在瀋陽專訪了他。

　　主持人：你是一個一級的廚師，廚藝應該是一流的？

　　張興國：對。

　　主持人：但是你在最近幾年12次失業，最近一次失業是在什麼時候？

　　張興國：最近一次失業應該是2000年吧，是在濟南的一家飯店，也是賣野味。我説你這個我是不能幹的，那個老闆問為什麼，我説我不做這些野味，他説你是不是不會，我説並不是我不會。

　　主持人：那時候你是不是還不是綠色廚藝大使？

　　張興國：對對對，那時候還不是。

　　主持人：那之前你在做什麼？

　　張興國：96到98年那幾年特別難過，因為那時候中國還沒有提倡保護野生動物，這方面還差一點。大概是96年，我那個時候在瀋陽工作，在瀋陽呆了5個多月，那個時候吃野味特別頻繁，因為野味暴利很大，對酒店來説帶來效益也好。老闆從南方運來一批野味，看了這種情況，我説我不能給你做，經理説不做就炒魷魚，這是我在酒店失業的第一次。

　　主持人：所有這麼多次的失業，或者被炒掉，都是因為你不願意去烹飪這些野生動物？

　　張興國：對對對。

　　主持人：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張興國：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主持人：也不是因為你廚藝的問題？

　　張興國：不是因為廚藝，因為每到一個酒店都必須給老闆試一下菜，品嘗一下，行他就用你，不行他不可能去用你。

　　主持人：失業這麼多次，不斷地失業，找工作對你來説是個問題嗎？

　　張興國：這個問題是相當大的。

　　主持人：看到媒體上登的，説你找工作的時候，每到一個飯店都要先去問那個飯店的老闆，你們做不做野味，你真的會這麼問那個老闆？

　　張興國：對對對。

　　主持人：是在找工作的時候？

　　張興國：對對對，因為那幾年正是野味大吃的時候，正在流行吃野味。

　　主持人：還沒等老闆張嘴，你先問他？

　　張興國：對，我就先問他，因為咱們找活兒必須先通過老闆，問人家做不做野味，他説他們不做，不做，我就可以在這家（酒店）工作，他要做我就轉身就走了。那時候就特別的流行吃野味，十家得有八家做野味。

　　主持人：就是做野味的飯館非常多？

　　張興國：對。特別多，所以對我找工作困難就特別大。

　　主持人：通常你找一份工作會花多長時間，要走多少家飯館？

　　張興國：一般找一份工作要走十多家以後，基本上才能找到一個相當合適的。因為酒店不敢做野味的話，老闆肯定説不做，但是讓你做時，你必須得做。我説那不行，老闆説不行的話那我就不用你。

　　主持人：你一直以來都拒絕烹飪這些野生動物做成菜肴？那麼我想問你，你剛成為廚師的時候，有沒有做過這樣的菜肴，野生動物的菜肴？

　　張興國：沒有。

　　主持人：從來沒有？

　　張興國：對。

　　主持人：在你最開始當廚師的時候也沒有做過？

　　張興國：對。

　　主持人：你是不願意殺死任何的動物，還是只是不願意殺死這些野生動物？

　　張興國：任何動物我都不想去殺死，因為每個動物它都有靈性的，是一種生靈，也是生命。

　　主持人：那你做菜的時候總要有肉食？

　　張興國：豬肉我們買現成的，不是我去殺的。

　　主持人：即使在做廚師的時候，在飯店裏你都不會去殺死一隻小動物？

　　張興國：對。

　　主持人：不只是野生動物？

　　張興國：對。

　　主持人：老闆讓你把這只雞殺了，你會去做嗎？

　　張興國：那我肯定不會去做的。

　　主持人：也不會去做。殺生的事情都不會讓你來做？

　　張興國：對。其實作為廚師來説，有的廚師殺只雞什麼的，他都不敢去殺，確實不敢殺，因為他可能心裏害怕，確實有這樣的廚師。

　　主持人：你是害怕嗎？

　　張興國：我並不是害怕，而是我不想去碰它們。

　　主持人：問一個私人的問題，你信仰佛教嗎？

　　張興國：不是説信仰佛教，因為我小時候曾經受過打擊傷害，我這麼做有點兒類似于立誓言的感覺。

　　主持人：這是一個怎樣的心理過程？

　　張興國：上學的時候，比我大的那些小夥伴，他們很淘氣，上山抓麻雀，我就屬於給他搞破壞的那種性質。

　　主持人：你總破壞他們，不讓他們得逞？不讓他們能夠成功的抓到小鳥？

　　張興國：對對對。所以他們就追著打我，我撒腿就跑，他們就追我，追不上我，他們就撿石頭就打我臉上了。回家我母親一看到我，給嚇壞了，都哭了。她説這還了得，打到眼睛，就正好再偏點就打眼睛上了，往那邊偏點就打在太陽穴上了。我媽就説以後離他們遠點兒，跑快點，遇到這種事，你認為做得對，你就去做。

　　主持人：你媽媽也是支持你，保護放生這些小鳥？

　　張興國：對對對。所以像立誓一樣，我説我長大了以後我要怎麼做，因為小時候都有願望嘛。

　　主持人：你在12歲的時候，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張興國：對對對。

　　主持人：就是別人抓鳥你放鳥？

　　張興國：對。

　　主持人：是什麼念頭讓你這樣做？

　　張興國：因為我小時候曾經救了一隻斑鳩。就是我在7歲的時候，因為那陣上小學，學生放學了都沒什麼事兒，就去後山玩。那時候我發現有一隻斑鳩，就是受傷的斑鳩，讓別人用槍打的，我就撿回家，把它傷口包紮好，養了半個多月吧，就放了，放了它，但是它沒飛走，就在我們家附近一棵樹上，因為我老家是山東郊區，都是平房和樹，在那棵樹上搭了個窩呆了三四年，我覺得這只斑鳩肯定有生靈，因為我放它走，它都沒走。還在四週來回飛，準備在這裡安家落戶了。

　　主持人：你覺得野生動物和你是可以溝通的？

　　張興國：對對對。

　　主持人：現在拒絕烹飪這些野生動物完全是因為你小時候的經歷？

　　張興國：對。

　　主持人：媒體引用了對你的一個形容詞是“不合時宜”地去保護野生動物，這是誰對你的形容呢？

　　張興國：朋友，意思就是説我傻，不可思議，他們認為去保護那些野生動物有什麼用，因為96到98年我那時候有7、8個月的時間沒有工作，這段時期都找不到活。

　　主持人：你7、8個月就一直找不到能夠容納你的飯店？

　　張興國：對，所以朋友説你太傻了，你有活你就幹吧，管什麼殺不殺野生動物，你不殺你就做唄。我説雖然我不殺，我也不可能去做。

　　主持人：就是這個飯店即使不讓你去殺這些野生動物，你也不能在這樣的飯店工作，呆下去？

　　張興國：對對對。因為我每天都能到看到那些事情。

　　主持人：你不可以看到這類事情？

　　張興國：對。我每天看到他們去宰殺那些野生動物，作為一個人都有良心，我感到過意不去。這樣一呆就呆了8個月，一直沒有活兒，沒有工作，那時候經濟來源基本上斷線兒了。

　　主持人：在2002年中國野生動物協會、東方美食學院和東方美食雜誌社，授予了你一個“綠色廚藝大使”的稱號，這是你作為綠色廚藝大使的服裝，這個標誌是什麼意思呢？

　　張興國：這個標誌代表著世界性的人民，包括廚師，以及社會一員。

　　主持人：中間的那個標誌是什麼？

　　張興國：那是帽子的符號。

　　主持人：它代表了廚師？

　　張興國：對，代表廚師。

　　主持人：你會在什麼時候穿著這套服裝呢？

　　張興國：在搞活動做宣傳的時候，我就帶著這套服裝。去讓他們看一下，我説我是綠色廚藝大使。

　　主持人：做這個大使的職責是什麼？

　　張興國：我的職責是我有義務去保護這些野生動植物，因為作為廚師來説我直接面對的就是宰殺和烹飪。我的任務就是發展拒烹的人員越多越好。

　　主持人：穿著“綠色廚藝大使”的服裝，拒絕烹飪野生動物，然後還有一個大使的稱號讓你成為了廚師當中的一個另類嗎？

　　張興國：這也算是吧。因為一般情況下，我沒有權利去干涉你，不讓你去殺，這樣我們就會發生衝突。

　　主持人：你跟別人發生過衝突嗎？

　　張興國：有呀，就是有一次在殺穿山甲的時候。那是在97年在撫順，殺穿山甲。我看到有一個廚師在殺穿山甲，我就過去問他，你怎麼殺它，我説這是屬於野生的國家保護動物。他説不管國家保護不保護，顧客要吃我就給殺。我告訴他，殺穿山甲的時候，它會叫喚，因為往下扒皮，就像殺刺猬一樣吱吱地叫，人聽到了以後，也特別難受。當時有的人就起來了，推我兩下，説我事多。

　　主持人：你現在是在葫蘆島做廚師，我看資料上説，你已經走訪了100多家飯店，在短短地三個月，你現在還炒菜嗎？

　　張興國：現在在炒。

　　主持人：現在還在正常地做廚師工作？

　　張興國：對。現在還在正常地做。

　　主持人：那你什麼時候去走訪這些飯店的？

　　張興國：一般都是在下午休息的時候，兩點到四點。

　　主持人：每天都出去？

　　張興國：對。

　　主持人：你去那些飯店的時候，勸説這些廚師不要再做野生動物了，那些飯店的老闆他們不恨你嗎？

　　張興國：老闆他有的也有偏見有看法。

　　主持人：今天剛好可能會是一個機會，很多沒有看過你的廚師，那些在電視機前的廚師，他們可能現在還在做著野生動物的菜肴，你準備怎麼去説服他們？

　　張興國：希望咱們中國的廚師積極地響應這次“拒烹”活動，多看點兒書，多看點兒報，多學習，因為野生動物對人們身體確實並沒有好處，反之壞處特別大，各種疾病，各種傳染病都是從動物身上一點一點引起的。

　　主持人：你每次去説服那些廚師就是這一番話？但是我覺得你剛才講的好像説服力不夠？

　　張興國：有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們不去傷害這些野生動植物，對個人也好，主要是對社會和地球有益，把它們宰殺完了，地球生態不平衡，咱們人類面臨的危機就越來越大，危害整個社會。

　　主持人：但是那些廚師可能還認識不到這麼大的問題，地球怎麼樣這和我做菜有什麼關係？

　　張興國：對，肯定有廚師這麼認為，這不管我的事兒，天塌下來了，有大家頂著，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但是我想作為社會的一員，中國的公民，每個人都應該有保護的意識和觀念。

　　主持人：平均花在每一個被你説服的廚師身上的時間會有多少？

　　張興國：大概每個廚師會花半個小時左右。

　　主持人：半個小時就可以説服一個廚師“放下屠刀”，不再殺野生動物？

　　張興國：對對對。應該是半個小時左右，也有個別有顧慮的。

　　主持人：個別的你不能説服？

　　張興國：對，因為我也理解，以前因為“拒烹”的事兒，我被炒過12次，這是可以理解的。有個別人不參與的話，我就不算你這一塊了，因為我得統計人數，看有多少人，我想把葫蘆島所有的大小酒店，都想找遍了。

　　主持人：統計人數做什麼？

　　張興國：就是為了簽名。因為要把身份證號碼，聯絡地址和電話填上，以及在哪個酒店，廚齡多少年。

　　主持人：就算這個廚師許諾願意“拒烹”？

　　張興國：對。因為到時候公證處還要在場，因為你許諾了，就要遵守你的諾言，如果你簽完名又再宰殺烹飪野生動物，那是違背你的良心。作為一個廚師來説廚師應該有廚德。

　　主持人：對於這些簽了名許了諾的廚師，如果他們再去做野生動物的菜的話，除了在良心上的譴責，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簽過這個名？

　　張興國：對。這就憑自己的良心。

　　主持人：他們簽這個名並不是很費勁？

　　張興國：對，簽名不費勁，它主要是由公證處公證一下。

　　主持人：有公證處？

　　張興國：如果沒有公證處，你簽完名了，你再去做（野生動物的菜），這跟你不簽名有什麼區別，那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主持人：那公證完之後，他們簽完名再做的話……

　　張興國：那就不好説了，因為這就是良心的譴責，你要做了就是你良心有問題了。

　　主持人：連你也不能保證那些簽了名的人，他們還會不會再做？

　　張興國：對，因為目前來説，我還不敢保證。

　　主持人：現在有很多廚師都自願地加入你們的簽名活動？

　　張興國：對。

　　主持人：但是這些簽了名許了諾的廚師，他們能像你一樣，為了不做，為了拒絕烹飪野生動物寧願丟掉工作，他們能像你這樣做嗎？

　　張興國：我想應該有70％的人能像我這樣，另外30％的人我不敢肯定。

　　主持人：有70％的人你都可以肯定，只要是從你這兒簽名的？

　　張興國：對，因為每個人的簽名，我主要針對的是廚師長，我給他講完以後，讓廚師長再給手下的人講解。

　　主持人：他們都會像你一樣頂得住老闆的壓力？

　　張興國：對。應該有70％的人能這樣。

　　主持人：這個70％你是怎麼得來的？

　　張興國：因為我每到一個酒店去做宣傳的時候，我就問他，我給你講完你聽明白了嗎？他説明白了。我説你的意志觀念是什麼？他説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做到。因為我每到一家酒店，給廚師也好，或者廚師長談話也好，我都得問同樣的問題。

　　主持人：你是相信他們？

　　張興國：對，因為我就説咱們將心比心，我説我相信你。

　　主持人：你認為被你説服的那些廚師，有70％他們都可以舍掉工作，不殺野生動物？

　　張興國：對。

　　主持人：為什麼現在只有你這樣很少的人只是失業，但是更多的廚師他們工作的還是很順利？

　　張興國：在這兒的條件就不一樣了。

　　主持人：但是就是那些人他們不殺，但是還可以忍受在那樣的飯店裏呆著？

　　張興國：對。

　　主持人：有這麼一個觀點，不知道你是不是贊同，就是作為廚師不再烹飪野生動物這件事情，關鍵的可能不在於有多少人簽名許諾，不再去殺野生動物，可能更關鍵的是在於還有多少廚師還在做這樣的菜？

　　張興國：對，因為還有就是社會的公民也好，它主要是它有賣的，就是有捕殺這些東西的，就是捕殺這些動物和有賣的，那必然就得買的，有買的，它就得有吃的。你要是到酒店了，有吃的，酒店就得做。

　　主持人：你在被授予“綠色廚藝大使”這個稱號的時候，你們是宣誓過的。

　　張興國：對。

　　主持人：在我們節目的最後，能不能把你們的誓詞再給我們念一下？

　　張興國：好的，綠色廚藝大使誓詞。宣誓：我們，光榮的綠色廚藝大使——高舉新廚藝主義大旗，放眼全球、放眼未來，珍愛自然、保護環境、凈化心靈，凈化灶臺。維護生物多樣性、拒烹珍稀動植物。用我們的卓越行動，喚起社會良知，肩負起大使的光榮使命，在2008年為徵集百萬拒烹簽名，為北京奧運會召開創造綠色飲食環境，奉獻自己的愛心和力量，光榮屬於綠色廚藝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