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界》第一期：《一刀見血》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23日 17:53

　　【演播室的對話】

　　（黑場）

　　導演：各工種準備好了沒有？主持人？

　　主持人：好了！

　　導演：錄音師？

　　錄音：準備好了！

　　導演：視頻？

　　技術：好了！

　　導演：燈光？

　　（一束光，打亮了部分背景，但主持人的臉還是黑的）

　　燈光：背景光給了！

　　導演：面光！

　　（畫面外手腳忙亂的聲音）

　　導演：面光！

　　（畫外的聲音更亂了）

　　燈光：這就好，這就好！

　　（畫外亂成一團）

　　導演：（大喊）給主持人面光！

　　（畫外突發轟炸碎裂的聲音，燈光狂閃，鏡頭顫動至歪邪，仿佛演播現場坍塌，有人的呼叫聲“哎呀，不好啦”在裏面）

　　導演：（小聲對周圍私語）怎麼了，地球爆炸了？

　　（畫面全黑，黑暗中，穿插的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主持人在混亂中的聲音：導演，導演，您讓戴兵先開始吧，你們開始吧！

　　女：在今天這個節目開始的時候，我們製造了一點響動。

　　男：你可能以為我們的演播室爆炸了。

　　女：是啊，親愛的觀眾，我們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

　　男：在這個傳媒轟炸的年代，好萊塢式的爆炸已經變成了媒體使用的常規手段。

　　女：常規武器，簡稱：“常武”。

　　男：那就讓我們先看看過去的一年內，好萊塢電影是怎樣使用這種“常武”的。

　　【全球視聽轟炸】

　　男：在過去的一年，好萊塢的銀幕炸彈，其爆炸當量，恐怕足夠讓地球毀滅上好幾回啦！

　　女：而未來的電影銀幕，其爆炸的場面仍然有持續上升的趨勢。現在為什麼銀幕上喜愛使用爆炸性的手段呢？

　　男：不炸你不行啊，你想想，今天的觀眾是些什麼人哪！《星球大戰》、《真實的謊言》、《侏羅紀公元》、《泰坦尼克》、《魔戒》、《哈裏波特》、《黑客帝國》，場面原來越大，特技越來越眩！咱們什麼大場面沒有見過？什麼音效沒聽過？

　　女：還有那些真刀真槍的戰爭直播大場面。

　　男：可不，真傢伙都出來了，24小時制直播戰爭！精確制導導彈，隱形轟炸機、超級航母、激光武器、微波武器、粒子束武器、電磁炮、電熱炮、微型射彈、隱型艦船和隱身坦克、地地戰術彈道導彈、巡航導彈、反導導彈、空空導彈、空地/艦導導彈、導彈的命中精密度都快達到納米水平啦！地球同步軌道、低地軌道和高橢圓軌道上的那一大堆衛星也忙成一團！

　　女：嗬，看你興奮的！打仗那會兒沒怎麼睡覺吧！

　　男：睡覺？我這種軍事專家那還有功夫睡覺啊！

　　女：你看看，咱們的觀眾見的東西太多了，所以一般的動靜絕對吸引不了觀眾啦！

　　男：真是的！見得太多了，神經都麻木了！就像世界盃足球賽如果每半年他就搞上兩次，這觀眾的神經就太累了！

　　女：所以現在的觀眾簡直就是有點刀槍不入了。

　　男：是啊，趕明兒個動了真刀真槍的，他們都不稀罕啦！

　　【海外連線】

　　（旁白）

　　下面連線外電報道!（模倣新聞報道的口吻）：

　　據埃菲社柏林報道，2003年10月18日，一個週六的晚上，德國的一個婦女在家看電視，因不滿于電視節目的枯燥無聊，一怒之下將電視機扔到了窗外，

　　（私語）我説的可是真事兒啊，咱們的參考消息上也登了，（繼續新聞口吻）這位婦女名叫薇羅妮卡，她説“電視裏沒有一個像樣的節目，所有我就把這個爛東西扔到窗戶外面去了”，據報道電視機扔出去時，沒有砸傷窗外的行人，後來過了一會兒，薇羅妮卡女士平靜了下來，又緩步走向另一個房間，繼續和她的孩子們一起接著看電視。

　　（旁白解説）

　　女：無論電影，還是電視，為了吸引觀眾，拋頭顱，撒熱血，前赴後繼，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啦，還有的人把電視機給到窗外去了。

　　男：所以説，現在最難伺候的不是地主老財，而是廣大的觀眾。

　　女：可是德國的這位女士她罵完了，扔完了，她還是走到了另外的房間，接著茬兒繼續看電視。

　　男：這就是咱們觀眾的偉大之處，一邊罵，一邊扔，一邊看，不容易！這樣兒的觀眾，咱沒法兒不愛他們。

　　【東方視聽轟炸】

　　男：咱們還有一種娛樂炸彈，你見不到血光沖天的場面，但絕對能讓觀眾流出鼻血！

　　女：是哪種電影？

　　男：就是哪些煽情的電影！

　　女：你説的就是文藝片啦？

　　男：像什麼《周漁的火車》啦，還有《綠茶》、《紫蝴蝶》什麼的。

　　女：銀幕上不出血，能讓觀眾流出鼻血也是好的。

　　男：那也難著吶！這類娛樂産品的視聽轟炸技術，主要不是看你能夠製造多少當量的物理爆炸，也不比特技，而是在曖昧指數、肉麻指數、煽情指數等方面比比誰更能牽引觀眾的視聽神經。

　　女：屬於一種神經爆破？

　　男：是在觀眾人體內的微循環系統內的啟動精確爆破，我通俗一點兒説吧，就是要在通往觀眾神經系統的毛細血管中安裝精確制導武器，這屬於微型轟炸技術，你不懂！

　　女：別假裝科技超人了你！

　　【多媒體視聽轟炸】

　　女：戴兵，你看看有的人，他們並不愛看電影，也不看電視，那麼是不是就能享受清靜了吧？

　　男：清靜？現在誰還能享受清靜？就算你不看電影，不看電視，你上街不上街？滿大街的廣告牌你看不看？進了商店，導購小姐一齊涌上來，你修修指甲吧！你買點化粧品吧！正揮淚打折呢！原價八千五，現價二十三！買只德州扒雞吧，買個正版遊戲吧，給你愛人買點衛生巾吧！一律兩塊八塊！一律兩塊八塊！你能堵著耳朵嗎？你還夢想有清靜！

　　女：還真是的，是夠鬧騰的，商業社會嘛，也不能不讓人家叫賣。古代人好，沒有大片看，可以閒得發愁。

　　男：那時候有什麼娛樂手段啊，人們只好專心談戀愛，慢慢地談，自己給自己表演愛情連續劇看，你看過去的的小説吧，到了一百五十多頁了，男女主角的手還沒碰上呢！可現在，第一頁就上床了，或者第一行就下床滿地找拖鞋了！

　　【網絡轟炸】

　　女：我是多麼懷念從前那閒愁的年代啊，要是讓我碰上徐志摩……（無限嚮往地）

　　男：不要以為閒愁就那麼好玩，你現在是被傳媒的轟炸整麻木了。

　　女：是啊，電影可以沒有，電視可以沒有，可是要讓我兩天不上網，那我還真受不了！

　　男：你看你看，你還想閒愁？網絡上面的視聽轟炸就更多了，三萬多首MP3歌曲等著你下載呢！九千多家網絡商城等著你買單呢！你更清靜不了啦！

　　【短信轟炸】

　　男：我最近發現了一個恐怖現象，怎麼很多學生都用手機啦，而且有的年齡還特別小。

　　女：這是現代信息傳輸的需要嘛，有什麼奇怪，我前天還給我外甥買了個手機呢！他才10歲。

　　男：啊？才10歲，那他有什麼信息傳輸的任務啊？

　　女：也就是男生女生，課前課後相互發點兒短信問候問候。

　　男：見了面也不説話，光發短信相互問候？

　　女：是啊，這又什麼奇怪？

　　男：長大了以後見了活人不會張嘴了，就習慣用短信説話了。

　　女：嗨，你還真的別看不慣！最近網絡上盛傳的一大學生自唱的RAP，讓咱們看看在這信息轟炸的年代裏，一個大學的自習室裏面發生的故事。

　　男：唱得不錯，將音樂評書發揚光大了。

　　女：而且我也奇怪，在自習課上的那位，他為什麼就不把手機給調成震動的呢？

　　男：這你也操心？

　　女：是啊，現在滿大街的人都對著手機哇啦哇啦，通訊技術真是太發達了！

　　男：我們有倖生存在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你身邊所有的東西都會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向你吼叫。

　　女：就是我們的寂寞大師老子活到了現在，也會被這種信息轟炸炸暈菜。

　　男：那麼多的信息轟炸老子都抗住了，可最後一看到咱們《交叉點》欄目他也終於守不住了！

　　女：是啊，現在還有誰能守得住你心裏的那個無名高地啊？

　　男：為了能攻下你心中的那個無名高地，娛樂行業必須把觀眾放在手術臺上來解剖。

　　女：啊？手術臺？

　　男：是的，我必須在手術臺上觀察你！

　　（恐怖音樂）

　　我拿起一個水果刀。

　　我拿起了又一個水果刀。

　　（音樂繼續恐怖）

　　這兒還有一個裝修用的小電鑽……

　　親愛的朋友，請您允許我打開您那寶貴的頭顱和身軀……

　　【視神經】

　　（解説，男）

　　你的視神經已經被美國大片轟炸得疲軟了，這兒，這兒，都已經充血了！神經元突觸經常自動地跳閘，張護士，回頭開個理療的方子，患者兩年不得看美國大片！

　　【聽神經】

　　（解説，男）

　　聽覺神經也有點快……哦，這兒！這還有塊地兒，這兒的神經元還很嫩，突觸纖維保持著正常的離子電流回路，咱們的音像行業有救啦，趕緊上點兒重金屬搖滾吧，要國産的，不要外來的，扶植一下我們民族的搖滾産業，要不然外國的東西很快就會攻到這裡啦，要快！

　　李護士，趕緊上個搖滾牌膏藥，要燙一點兒的！

　　【性激素分泌】

　　（男）

　　什麼娛樂産品能夠干擾觀眾血液中的激素水平？讓你定時定量地分泌性激素？從而對我們塞給你的偶像産品無限地崇拜與忠誠？

　　來點兒少女殺手專用的發情迷緩散，讓少女們先中招！

　　再來點為少男準備的曖昧逍遙單，讓少男一個都別想逃！

　　觀眾腦垂體的性激素分泌水平直接關係到娛樂産業的年終贏利，直接關係到我們上市娛樂公司的股票價格。

　　女：哦，有這麼玄？

　　男：你先回去閉門好好思考思考我説的話吧，我這兒還正忙著手術呢！

　　【血脂控制】

　　男：昨天我為東方民族的電影觀眾作了大腦切片造影，我還為部分中國觀眾驗了血糖和血脂，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女：什麼問題？

　　男：我發現我們東方民族普遍的血脂還不夠高！比西方發達國家還低幾個百分點！

　　女：血脂不高那不是好事兒嘛？

　　男：對身體來説是好事兒，但對消費好萊塢類型的大片來説就是災難！

　　女：為什麼？

　　男：因為只有你的血液中的脂肪達到了一定的指標，血液粘稠度普遍都達到了危險的高度，你才會更需要消費那種暴力電影和重金屬音樂！

　　女：是嗎，有這麼直接嗎？

　　男：你的血液粘稠度越高，你就越渴望消費那些充滿著暴力衝突的衝擊性極強的大場面，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你的腎上腺素才會超量分泌，你的血流速度加快，心律加速，渾身充血，感覺像是親身參加了第二次大戰！

　　女：你的意思是説，看衝擊力強的大片能消耗體內多餘的脂肪和能量了？

　　男：你説對了！但我們東方民族的飲食結構中脂肪含量還不夠，所以看大片的時候不像美國人民那麼投入！票房收入也不如西方國家。

　　女：所以聽搖滾的人也沒有那麼多人你説是不是？

　　男：是啊！

　　女：可那怎麼辦啊，為了多看美國大片，咱們多吃紅燒肉？

　　男：也不用那麼費事，多吃吃薯條就成了，麥當勞分店在世界各地已經遍地開花，其薯條就是美國好萊塢大片進攻全球的配套産品，體內體外雙管齊下，先改變你民族的飲食結構，你多吃薯條，血脂必然升高，血脂升高了，就更渴望看暴力的東西了！

　　女：現在全世界人民不都在減肥嗎？

　　男：是的，沒錯，但一邊兒嚷嚷著減肥，一邊大胖子越來越多！薯條裏面有票房嘛！

　　【內核情感區】

　　（解説，男女）

　　男：一邊攻，一邊守，這種攻防遊戲在每個人的身體裏面上演，下面讓咱們看看大腦皮質內側的杏仁核，很多原始本能的情感衝動都在這裡形成，這裡也是媒體要佔領的主要陣地，是攻擊防大戰的主戰場。…………天啊！

　　女：怎麼啦？

　　男：這裡早已經被佔領啦！已經有1名“致命溫柔”狙擊手佔領過這個區域！

　　（舒展型旋律性音樂快速切換一組：從《辛德勒的名單》、《花樣年華》、柴六、《英雄》中溫柔型音樂等）

　　還有三萬個重磅炸彈也轟炸過這個高地！

　　（崔健的《從頭再來》、及美國大片轟炸型音樂、《黑客帝國》等一組）

　　九萬個親情制導導彈也光顧過這個戰場！

　　（流行輕音樂《流行花園》等）

　　女：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地方了扔炸彈了？

　　男：沒有了，這裡早已經是一片廢墟啦！

　　女：電影視聽轟炸，廣播電視轟炸，報刊雜誌轟炸，廣告叫賣轟炸，戶外廣告轟炸，網絡視聽轟炸，還有手機短信轟炸，你説説，我活到現在，還沒有被傳媒炸死，有多不容易啊！

　　男：人家就這麼玩了命的轟炸，還有很多觀眾不買賬呢！現在是注意力經濟，眼球經濟，能吸引眼球的就能當大王。

　　女：可觀眾的眼球向哪轉我怎麼控制啊？遙控器在你的手裏，我舉著大刀向你刺去，左一個大片，右一個催淚蛋，可你就是不出血，連點兒反應都沒有，觀眾個個都刀槍不入啦！

　　男：這就是信息轟炸帶來的集體疲勞症。我們早就被解剖了，我們的五官被過度開發了，人們在這種轟炸前面，越來越無能為力。

　　女：所以聽説歐洲有人發起了不看電視的運動，説電視有害精神健康。

　　男：別不看電視啊，那咱倆不就失業了嗎。

　　女：不會失業，那運動是在歐洲，也就是少數人鬧騰一下，沒有多少人相應。

　　男：那我就放心啦！

　　女：戴兵，你説説，如果你是一個有追求的人，那麼你活在現在這樣的時代，信息爆炸，經濟飛速發展，有這麼多大片可看，所有的傳媒都賽著讓你注意他們，為了這個他們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你會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很爽？

　　男：你是説前提是我必須是一個有追求的人對嗎？

　　女：是：

　　男：哦，那這個問題就複雜了。我這麼説吧，假如你是一個有追求的人，那麼你活在現代是一種幸運，因為你會更有追求。假如你不是一個有追求的人，那麼你活在現在也是一種幸運，因為你就會更沒有追求了。你看我這麼回答你滿意嗎？

　　女：你這不是跟什麼都沒説一樣嗎，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