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攝影師任錫海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06日 15:20

　　任錫海：我是1945年出生的，當時我應該是兩歲，我母親已經45歲了，在我之前我已經有了四個哥哥了，還有一個姐姐，我是第五個男孩子，和母親的關係和別的兄弟就不一樣。我家是住在十號大院，我的鄰居是一位攝影師，在青島市中山路上一個照相館裏當人像攝影師。他一下班回家就看到我母親正好在走廊上給我喂奶，他就過去和我母親説：“大娘我想給你拍個照片。”按照當時傳統的想法，拍張照片？一般是不太讓，但我母親就説一句話：“哪好這樣？”就是哪好意思，但是讓他照了，所以就留下這麼一幅照片。

　　田龍：這是一張非常震撼人的照片，但是我覺得感動我們的，更多的是你在書中描寫的對母親的那種感情，以及母親所做的很多的事情。這裡面也穿插了很多，就是你拍的母親的一些照片，我感覺都是一些很細節化的，也就是説生活中點點滴滴的事情。

　　任錫海：拍攝這種生活無非就是睡覺、吃飯鄰居之間交往，包括我母親也是一個也沒什麼很大的事情發生，基本就是這樣很平淡的生活場景。你比如説她這一幅照片，這實際上是在我母親1998年過生日時候我給她拍的一幅，她住的屋子裏頭到處挂滿了這種掛曆，包括一些陳年的掛曆，這些月餅盒子，吃月餅一看到盒子很漂亮就把它留下了。她特別喜歡養花，你可以看出來她屋裏在窗戶臺上擺了很多花，每年她都種各種各樣的花卉。

　　田龍：從您的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每張照片和每一段文字都流露出您對母親那種濃濃的親情和依戀，您也記錄了很多奶奶帶着孫子一起玩，一起學習的一些場景。

　　任錫海：從小我母親教我畫畫，我兒子出生以後由我母親來帶他，這是我兒子兩三歲的時候她教他畫畫，那時候奶奶80歲了。這是兩個人趴在小板凳上很認真的畫畫。這是我在1984年我到濰坊參加首屆國際風箏節的時候，因為我母親喜歡這個東西，所以我回來的時候我就給她特別稍了一個禮物，就是一個工藝品的風箏很精緻的，當時給我4歲的小兒子買一個大風箏。第二天早晨我在上班的時候走到樓下以後，抬頭一看我母親把這風箏給放起來了，當時我回頭朝上拍了一幅照片。我的母親好像是這樣，他們倆的關係是非常的親密，兒子每天上學之前都要先到他奶奶屋裏去親一下，説聲再見就上學去了，這一直保持到我母親去世那天。我母親身體不太好，早晨起來我就要送她到醫院去了，這時候我兒子就過來和她告別了，當時我母親是閉着眼她很難受，因為她心衰。我説元元過來了，這時候我母親眼一下睜開了，她説：“元元，你上學去吧”這是她説的最後一句話。

　　對所有人來説，其實母親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每天生活當中，可能回家的時候都會和她朝夕相處，但是可能拿起相機來去記錄她們，去記錄下她們生活的細節的人非常的少，我母親她就特別喜歡這東西，平常你比方你給她買什麼吃的了，買什麼衣服了，她並不是很在意，但是你要給她拍幅照片，她非常高興。母親很願意讓這個小兒子給自己照相，這可能是最大的幸福了，可能是比方她捧我獎盃那幅照片，當時是1996年我到北京去開會，當時我得了一個獎。第二天早晨回來以後，我推開門就把獎盃遞給她了，我説獎給你了，當時從床上坐起來以後，她馬上就把頭髮理一理，把衣裳扯扯，就抱着然後做出個動作來，當時她的身體因為心臟有點心顫，面部還有一些腫，實際上當時從照片可以看出來她拿起來以後，拍這幅照片。後來在2001年的國際攝影節上，一個法國攝影家就説，從你母親眼神裏頭可以讀到很多東西。

　　田龍：其實你覺得你拍照的這個行為，是為了愉悅母親，是為了給母親生活當中帶來一些樂趣？

　　任錫海：實際上我覺得是一種母子之間情感的聯絡方式，別人可能以別的方式，你過生日我給你祝壽，我把你請到飯店去，用那種方式，可是我就是我給你拍照片了，這是母親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情感的一種表達方式，一種代替語言的表達方式。

　　田龍：我在看這張照片的時候，當然我們之間有了前面的這些交流，我會感覺從照片當中能夠讀到更多的東西，或者説很深的一種母子的情懷在裏面，但是你有沒有想到一個不了解這個故事的人，他去看一個90多歲的老太太滿臉是皺紋，寫滿了歲月的滄桑，對於他們來説能夠帶給他們的感動是什麼呢？

　　任錫海：我想其實我們每個人對於母親，他們可能在各自的交往當中會有不同。但是畢竟母子之間，或者是母女之間有一些情感的，我想可能是他們看了這些照片，包括讀了這些文章以後，我覺得能夠引起一些他們的聯想，實際上我有一些朋友，也是讀了這書以後，看了這些照片以後，把自己帶回去，帶到他們自己的生活當中去了。他們和母親的一些很微妙的一些情感的交流，把他們給啟發出來了。

　　你比方説這一幅照片就是在每年的端午節的時候，每家每戶要插上艾子，很多年輕的小姑娘往往十八九歲，插在耳朵上，但是我母親作為一個95歲的一個老人，在這一天，她也是自己掐下一個，插到耳朵旁邊去了。就是我母親她可能這一輩子，將近100年的歷史當中，是在坎坷當中度過的，從年輕的時候，生活也很貧困，這一輩子由於家庭包括自然災難，她已經承受了很多的苦難，可是她從來沒放棄對生活的信念，包括她對生活這種大度。鄰居們這種互相關心，關懷就是她總是很坦然的生活。

　　田龍：很遺憾的是今天我們再到十號大院的時候已經見不到這位可愛的老人，但是我特別想知道現在十號大院是什麼樣子？

　　任錫海：現在大院裏頭應該説很多年輕人已經有了新房子了，他們搬到自己的新居去了，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一些老人就是不願離開這個地方。還有一部分就是説像我這樣的，有些捨不得這個地方，我就繼續住在這個地方。大院生活現在繼續在往前一步步在前進，可能是再過我估計不是太長時間，可能這就要被規劃，就要被拆掉了，所以現在我要繼續住在這個地方，每天要繼續拍一些鄰居之間，這種像一家人一樣這種親情，互相關懷互相照顧這種感覺，隨時對大院一些生活做一些記錄，目前是這種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