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新聞  | 體育  | 娛樂  | 經濟  | 科教  | 少兒  | 法治  | 電視指南  | 央視社區網絡電視直播點播手機MP4
>> 於鵬

攝影師於鵬訪談

央視國際 2003年11月24日 10:47

  田龍:過往有一句老話,叫“人過四十不學藝”,看來現在這句話算過時了,因為今天來我們《瞬間世界》做客的攝影師於鵬,是從50歲以後才開始接觸攝影的。

  田龍:是什麼原因在退休之後,才對攝影感興趣的?

  於鵬:我以前叫拍照片吧,完全是喜歡給自己家裏人拍點生活紀念照。因為我有一個女兒,她的形象吧,可能是比較純一些的女孩子形象,所以有一回攝影界的朋友發現了以後,特別想給她拍一些人像,然後如果比較滿意的話,就送到雜誌社發封面。當時我對攝影界的人沒有接觸過,做母親的有一種,那種本能的保護孩子的那種心理,所以我剛開始不接受。

  田龍:後來怎麼樣,就決定自己來拍了?

  於鵬:不是,後來畢竟是小孩,她都有一種愛美的心理,小女孩子,她還有一個好朋友,還是在我們單位工作,跟她年齡差不多,那個女孩子就是叫別人叫去拍了,而且她那個照片也都發在封面上了,而且確實挺漂亮的,甚至我看了那個照片以後,我覺得比她本人還漂亮,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女兒她就動員她,你也去拍吧,肯定你拍出來的效果也非常好,所以我女兒就特別想去拍,我剛開始是阻攔,後來她反復的跟我説了幾遍,我覺得,要是站在孩子的那種角度上去看,可能也並不是一件壞事情,單純是這樣的話,我後來就同意她去拍了。

  田龍:後來拍出來的效果怎麼樣?

  於鵬:拍的效果挺好的,而且真的就發了封面了,發了封面以後,他們也就比較熟悉了,從原來不認識到熟悉了,熟悉以後,坐在一起聊天,她就告訴別人,她説其實我媽媽也挺喜歡拍照片的。

  於鵬:有一次我就跟他們約了一次見了面,他們説,既然你喜歡攝影的話,乾脆這樣,我們攝影協會如果有活動的話,我們請你來參加,我就這麼誤入歧途了。

  田龍:其實您雖然嘴上説誤入歧途,心裏面是特別熱愛攝影的創作?

  於鵬:是這樣的。我96年第一次,跟幾個搞攝影的人約伴一塊出去了,那是第一次出去就是到新疆,從河西走廊坐火車,一直坐到哈密,一直走到中巴邊界,這麼走下來,大概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田龍:那時候是看到哪拍到哪?

  於鵬:出了這一次以後,給我的感覺是太好了。

  田龍:後來什麼時候開始有意識的,或者説做計劃的來行走一條路線,來開始進行這種系統的攝影創作?

  於鵬:就是從98年的下半年開始,就走到了那種開始列計劃,開始選題,開始做案頭準備工作,然後列好計劃,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地去出行,就是什麼時間,準備到哪地方去,那些地方有哪些東西是需要我拍的,就是以這個“絲路探古”的主題開始做。因為當你走出你的家庭,走出你每天工作的單位之後,你走到大自然當中,你面對的是那種雪山,草地,綠草牛羊的那種高天闊地的那個環境,首先讓人的心理狀況就是有一種特別特別的清靜,特別特別開朗的那種感覺,而且人置身那種環境之後,會把你以前的很多事情,就在那段時間就忘掉了。

  田龍:我相信很多人可能到這種環境的時候,都會有類似的想法。

  於鵬:對。

  於鵬:96年應該是49歲。

  田龍:那個時候用什麼樣的相機呢,跟他們走這一個月的時間?

  於鵬:應該是用了兩台相機,一台相機是理光10,是我辦公室的,公家的一台相機,另外一台就是,我在出去之前,請懂行的人幫我買了一台叫做佳能EO450。就這麼兩台機子出去的。

  田龍:那行程一個月,拍了多少張照片那會?

  田龍:但是攝影帶給你的是什麼呢?

  於鵬:就是我第一次出去以後,就感覺到特別新鮮,然後就根據我自己對美學的理解,比方説我看到穿得特別新鮮的少數民族的婦女在做針線了,在繡花了,在撕羊毛這種場景,我就拍了照片,另外就是遇到了很多那種完全在都市裏邊見不到的那種各種各樣特別色彩斑斕的那種服飾的時候,我也拍了照片,另外就是我感覺到,當時出去以後,那個藍天白雲,那麼清澈的給人的感覺特別特別好,像這種風光的東西我也拍了,就是屬於怎麼形容呢,就好像是那種比較盲目吧,不是説特別的有什麼計劃的那一種,就是第一次出去。

  於鵬:是這樣子的,我96年走了這一趟以後,拍了20多個卷,然後經過挑選出來一些比較滿意的照片,然後97年的時候,還是約了幾個人,一塊去了一趟西藏,去西藏是8月份,在年初1月份的時候,我們甘肅有一個地方叫甘南,它也是藏區,它每年正月的時候,要舉行一些藏族的法事活動,大夥普遍叫曬大佛,那個時候有成千上萬的藏民穿着他們的節日服裝,進行拜佛活動,當時他們從寺院裏頭把一個非常大的。

  於鵬:97年年初的時候,和幾個朋友約着一塊去了甘南,因為甘南也是一個藏區,每年它都有很多法事活動,正月十三的曬大佛,也是一個比較壯觀的法事活動,就是成千上萬的藏民穿着節日的服裝虔誠的去拜佛,而且是從寺院裏把長30丈,寬20丈的巨型的大佛,卷成一個卷,抬到山坡上,然後慢慢慢慢的展開,這個活動叫曬佛,然後成千上萬的藏民在這時候就非常非常虔誠的就表達自己對佛的敬意,也可能他是在默默的祈禱,也可能他是跪在那,對着這個佛磕頭,就是各種各樣的活動和形式。而且還有跳法舞的,我就覺得這個東西,也是從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所以當時看了以後,有一種特別特別的興奮和激動,然後就把我覺得好的東西也拍下來了。再就是97年約幾個人一塊去了一趟西藏,西藏這個地方的自然環境,現在慢慢去的人多了以後,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就是它的特別純凈的那種藍天,白雲,雪山草地,特別清新,而在這種特別清新的自然環境當中,又有了非常豐富多彩的藏族人民的生活習俗,尤其是藏傳佛教的各種各樣的活動,就是給這種環境又增添了特別豐富多彩的人文景觀,所以去了以後,也特別高興,就是所見到的,喜歡的全都拍下來了,大概也就拍了20多個卷,等於説是96年,97年這兩年當中,這三次安排出去創作,在98年上半年的時候,我舉辦了一個個人影展,當時舉辦完這個展,我就決心退休了。

  於鵬:正好我自己也這個想法,單位上也有這種政策,就是説如果你個人申請,可以讓你提前退休,我當時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就是我想有一個自由,這時候我就覺得,我應該在攝影這方面專注的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做一點事,所以我就趕快寫了申請,最後得到領導批准,我就退了,退了以後,就是從98年的下半年開始,就走到了那種開始列計劃,開始選題,開始做案頭準備工作,然後列好計劃,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地去出行,就是什麼時間,準備到哪地方去,那些地方有哪些東西是需要我拍的,就是以這個“絲路探古”的主題開始做。

  田龍:在您這個地圖上,到過這麼多的點,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年,有沒有某一點讓您至今提起來刻骨銘心的難忘?

  於鵬:非常有意思的就是,我拍絲綢之路,從西安一直到出境的這個點,這個點是我拍中國段絲路的最後一個點,恰恰這個點是我第一張拍的照片。

  田龍:無形當中拍到了您有意識要去拍的最後一個點?

  於鵬:就是這張照片,這張照片叫“石頭城”它的位置就是在塔實庫爾幹,就是最離着巴基斯坦邊界的地方,這麼一座古城,有了1400年的歷史,曾經在歷史上傳説它是古代的西域叫“皆盤托”國的一個古城,就這麼一個地方,我96年去了以後,我看到了這個東西,我覺得不管它的造型也好,它當時處的非常高聳的,而且和它名字叫“石頭城”,你看看,它的整個城底下,以至於我爬到城上邊去的時候,到處是這種大大的鵝卵石,所以我覺得,它的名字和它現存的那種非常壯觀的狀態是完全一致的,正好這個光線也比較合適,我就拍了它,但是那個時候我對絲綢之路還沒有一個整體概念,只不過就是偶然看到這個,覺得它挺有意義,就把它拍了。後來我再拍絲路的時候,我自己心裏頭也覺得很有意思,就是我沒有計劃的時候,卻拍了它最後一張照片。

  於鵬:我不但拍了這張照片,而且還拍了其他的幾張令我非常難忘的照片。這個就是在石頭城下居住的一個塔吉克族的一個女孩子。她當時16歲,我拍完這個古城以後,就在這個古城附近的草地上轉,然後就發現她和她的媽媽,和她的姐姐,都在家門口撕羊毛,然後我們語言不通,剛到他們那的時候,想跟他們打招呼,也就是手比劃這種打招呼,正好旁邊有一個維族姑娘,她會漢話,而且她也能夠給她們交流,所以挺巧的,她就給我們做了翻譯一樣的,後來這個孩子,我們一看這個孩子形象特別好,跟她聊天,問她多大了,後來她説她16歲。而且我説你長得這個樣子,和你穿的服飾是非常具有塔吉克人的特色,後來她説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她能歌善舞,是她們村子里長得最漂亮的一個姑娘,而且當年是考哈市藝校,想做文藝工作,考藝校,差了一分沒有被錄取,所以當時她的情緒不是特別高,有點沮喪,後來我們聽了這個情況以後,就跟她説,你年齡還小,你今年沒考上,而且就差了一分,你可以明年再繼續努力,再努一把力,肯定能夠成功,就這麼安慰她,鼓勵她,所以我們之間從不認識,第一次見面那種陌生,慢慢就比較融合了,然後我們説,我們想給你拍點照片,你願意嗎?

  於鵬:她説她願意,後來我説你把你姐姐,也都請過來,我們就在草地上,因為當時這個山的背景,這個雪山,就是穆什塔克峰,穆什塔克峰在新疆是海拔7700多米的一座高峰,它在高度上比不上珠穆朗瑪峰,但是它的冰雪覆蓋面積很大,所以當地的人都管它叫做“冰山之父”,所以您看看,遠處的雪山,近處的草地,加上一個非常純凈的塔吉克族的女孩子的形象,我們當時拍得特別興奮,後來説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就是為了搶這個人的這種最好的那一瞬間的神態,正好在那個時候,那一卷膠卷拍完了,拍完了以後,我眼睛是在盯着她,然後下意識的就要換膠卷,其實當時拍完了最後一張是在自動倒卷,結果那卷還沒倒完的時候,我就一下就把後蓋給打開了,然後自己突然醒悟了,不應該給打開,然後又按上了,就是當時那個興奮和那個激動,就忘了後蓋應該倒完了再打開,然後趕快,可惜了,可能要放掉幾張了,然後才把膠卷重新裝好,重新給她們拍,拍完了以後,她的媽媽和她姐姐都邀請我們到她家去坐一坐,當時從我們漢族人的心理覺得,好像覺得到人家,是不是會給人家添麻煩,就説,算了吧,我們去了會添麻煩,她們説,不麻煩,不麻煩,一定要到我們家坐一坐,結果也就是盛情難卻,我們就隨着她們進了她們家裏,她們家裏邊的設施就是説簡單到了不能再簡單,就是一個土房子,一個土炕,然後炕上按着他們的習俗,鋪着彩色的花氈毯,墻上還挂着一個花氈毯,屋子裏頭有一個水桶,有一個小桌子,就擺在炕上,然後我們一進去,她媽媽就把她家裏頭所有好吃的,有囊餅,有奶茶,有葡萄幹,水果幹什麼的,就全端出來了,然後給我們倒奶茶,我們當時就覺得,你看我們一來,給人家添了這麼多麻煩,挺不好意思的,她們就説,你們吃吧,你們要不吃,我們會肚子漲,她們所説的肚子漲,就是不高興,她們就是用這種方法表達,然後我們就坐在她們家土炕上。

  於鵬:跟她們家聊着天,然後還一塊照了合影,特別高興,後來我們説,坐了一會咱們就走吧,省得待時間長了會影響別人。

  於鵬:就當我們要走出她們家門的那一刻,這孩子就給充當翻譯的姑娘説了一句話,當時我們不懂,後來那翻譯就跟我們説,這小姑娘説,你們都是好人,她想跟你們走,當時我現在想起來,真是激動的。為什麼激動,我覺得這個孩子太純了,因為她不懂外面的社會那種浮華,就是給人的那種或者有欺詐,或者有欺騙的那種現象,所以她當時跟我們接觸以後,她覺得我們好,她立刻就想到,她願意跟我們走,她願意把她託付給我們,我當時心情真是很激動,後來我們幾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就老説這件事,就是説,我們可以把她帶出去,可以把她作為乾女兒這樣來培養她教育她,送她去上學,但是我們做不到什麼呢,第一個我們做不到,當她再想家的時候,這麼幾千公里我們不可能馬上把她送回家,這是一點,我們很擔心。另外一點就是我們不可能每天都把她護在我們身邊,如果她上了學,她要去學校,如果她找了工作,她要進入社會,她這麼單純的一個孩子,我們能保證她的人身安全嗎,所以我們以後,就是總把這個話題,在回去的這一路上,都在説這個話題,所以到塔什庫爾幹這一次給我的印象非常深。第一是新疆那個地方的自然環境好,第二就是這個地方生活着的這種塔吉克族的這個民族,太純美了,太純凈了。

  於鵬: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我對他們這種純潔的理解,我覺得他們這個民族就像是穆什塔克峰上的那種冰峰一樣,那個純潔。

  田龍:其實我覺得,跟聽聊您的行程,特別有意思,因為可以聽到好多的故事,有的時候我們看到這樣一張照片的時候,可能很多人都會從表象上,來感覺這張照片的光線,構圖,但是我覺得您不是這麼簡單,您在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了解了很多很多的內容,而且您自己還可以記住,還可以把它通過照片來講述給我們,這樣就讓這張照片充滿了血和肉,讓我們也仿佛真正的到達了這個地點,來感受當時的這種歷史文化氛圍。

  田龍:您覺得在您的攝影過程當中,因為起步比較晚,我們客觀一點説,確實是起步比較晚,但是您打算把它從事到什麼樣的一個程度呢?

  於鵬:因為我在做絲路的過程當中,我學了很多東西,而且也經歷了很多東西,也看到了很多沒有到過這個地方的人,見不到的東西,所以我覺得我通過這個攝影,有了很大的收穫,那麼越是有這種體會和收穫,我就覺得我知道的越少,我就有一種,繼續深化做這個事情的願望,那麼我就想,繼續再學,而且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大自然的規律,也可能年齡大了,會走不動了,體力達不到的時候,我會坐下來寫書,我會把我的所見所聞,我的親身經歷和我所見到的值得我去記錄的這些歷史片斷,一點一點的寫下來,然後正好我還拍的有這些照片。我可以以文配圖的寫這種,叫做拍攝經歷也好,叫游記也好,叫歷史的這麼一種回憶錄也好,不管叫什麼名字,就是以這種形式,將來寫一本書,另外我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通過我的努力,把咱們中華民族遺留下來的這一兩千年的這種燦爛的文化,通過我的鏡頭記錄下來,另外通過我把它的文字和它的歷史背景,比較詳盡的,比較扼要的介紹出來,然後用這種方式做一種文化交流。這就是我搞了這幾年攝影我最大的一種願望。當然這個願望只是我個人的願望,將來有沒有這個條件去實現,那只能是等待一種機遇。

  田龍:我相信隨着您的個人攝影展的絲路探古,絲綢之路應該算到一階段了,您下一步的計劃,有沒有一個什麼樣的,比如説走哪一個路線?

  於鵬:是這樣子的,絲綢之路這個內容,因為它所跨越的路段,是幾千公里,在我們中國這一段,就有四千多公里,按直線距離説,如果你反反復復走的話,那就更長。國外還有一段,從塔什庫爾幹出去以後,經過伊朗,土耳其,然後再走到歐洲那一段,還有很長的一段,那麼是不是以後有機會再去拍另外一段,這當然是個未知數,但是也不能不説這是我的一個願望,如果有這個機遇,我會繼續拍那一段,另外,把這些照片能夠全部拍下來,作為一個人,這一生未必,因為這裡邊涵蓋的內容太豐富了,太多了,就説是,你如果一次一次地細緻的去走的話,可拍的東西太多了,所以説,可以説,絲綢之路這一條路,就夠人一輩子走的。如果有這個機遇的話,我會這麼繼續走下去。

(編輯:紅立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