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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賀延光訪談

央視國際 (2003年05月23日 09:48)


  田龍:朋友們,我現在是在距地壇醫院一墻之隔的地壇公園,我們將在這裡做一次特殊的採訪。站在我身邊的這位是中國青年報社的攝影記者賀延光,他是北京地區最早進入醫院近距離接觸醫護人員和患者的攝影記者之一。你好,賀延光,您進入這個地壇醫院開始拍照有多長時間了?

  賀延光:我和我們報社一個文字記者,我們是四月二十九日十點鐘進去入醫院的,一直到現在。

  田龍:能不能現在給我們透露一下最早就是第一步踏入醫院傳染區的時候,那個時候心裏面是不是有一種恐懼感,或者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賀延光:我想我已經幹了二十多年了,恐懼和害怕倒沒有。因為我也採訪過一些比較危險的事件吧,像老山前線、廣西排雷、水災,包括前一段的新疆地震、巴蜀地震。但是這次不太一樣。

  田龍:為什麼不一樣呢?


  賀延光:你不知道病毒在什麼地方。我四月三十日趕上了一次搶救一個危重病人的手術,我一下緊張起來了。我緊張的原因是我沒有想到,因為三層口罩,再加上護目鏡,本來就不透氣,呼出來的氣呢因為口罩讓眼鏡的鏡片都霧濛濛的,我這個照相機也全部用塑料袋全部封死了,只露著鏡頭和取景框那麼眼鏡都霧濛濛的了。我平常是左眼取景,我這左眼的鏡片是一點都看不見了。在那個現場也不能摘眼鏡,也不能擦,幸虧我這個右眼鏡片還有一條縫。我這次一個多鐘頭在病房裏我基本是用右眼來看,有的時候只能憑著感覺去拍。

  田龍:在您拍照的過程當中和病人最近的距離有沒有我們這麼近?

  賀延光:我想就這麼近。我原來帶了三隻鏡頭進醫院,但是因為我也沒有想到這個機器全部被封起來。密封了以後啊,你沒辦法換鏡頭,你在裏面不能把它隨便拆開,所以我在醫院,到目前為止我一直用這個17-35(的鏡頭)。所以我要拍病房裏面整個搶救的過程,我又不能完全是大場面,有的我也需要特寫,所以我拍麻醉師在給病人做切氣管的時候,就這麼近的距離。

  田龍:在這個過程當中,您覺得最打動自己的是什麼?


  賀延光:你比如説,也沒有想到醫生在全力救治一個重症病人的時候,雖然想盡了辦法,仍然沒有救過來,我沒有想到醫生為此痛苦不堪。當時人已經確實過去了,病房裏面的五六個大夫還有護士,大家誰都不説話,空氣突然就凝固了,你可以從他們的形體上感覺到他們的那種痛苦不堪的(狀態),可以讓人直接感受到,所以我才拍了那張一個醫生久久站在一個人的遺體跟前。事後我才知道,他們好幾個人不光是這一次,每去世一個人他們都好像覺得自己的責任沒盡到一樣。但是我站在那,我知道他們在全力救治,這是我根本沒有想到的。原來我覺得醫生啊,在醫院裏面治(病)人啊,活的、死的,他們見了很多,他們不會輕易流淚,而且你要知道,這個不幸病逝的這些人和醫生素不相識。有一個醫生跟我説他在給一個婦女做手術的時候,她十幾歲的兒子同時也患了病,她兒子就跟他講,叔叔,你無論如何要把我媽媽救活,求他,他説你放心吧,結果還是沒有救活。這個孩子那天我見他了。

  田龍:您有沒有把他用照相機記錄下來?

  賀延光:孩子我拍了,他現在還不知道他母親去世了。

  田龍:賀老師,您作為攝影記者是不是經常面對這樣的情景,尤其是當時……


  賀延光: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了。但是,這醫生説事情過了這麼多天,每當搶救病人的時候他腦子裏突然就想起那孩子求他的話。有一個病人出院的時候,我看到他寫的一封信,他就給這個醫院。他説,我床前的這些護士,我只能通過她們的形體和她們的聲音,我能猜到她們只有二十多歲,我只能看到她們的眼睛,但是在我的心裏面,她們每個人都是那麼美。結果實際上就是這樣,我拍她們,拍了多少天,我也不知道誰是誰,最後呢,和醫生護士慢慢熟起來了,吃完飯我請她們到我的房間裏,我打開照片,請他們辨認。因為我必須要知道我拍的是張三、李四、王五,即便這樣,還有的人,他們也辨認不出來。因為還有很多醫院,到這支援來的志願者,大夫、護士,他們之間也不並不熟悉。我們鏡頭就是拍人的形體、容貌、拍人的故事的,但是他們的故事很多,他們的面容,幾乎沒有留下來。非常喜歡這張照片,就説國際護士節的時候:《天使的眼睛》,就露著兩隻眼睛,抱著鮮花,全部包著,獻給國際護士節,獻給抗擊非典在一線的護士。這個婚禮也是一個非常婚禮,一位護士叫王春華,她的男朋友叫郭亮,也是醫院的職工,兩個人早就定到五月二十日辦婚禮,但是四月份抗擊非典的戰役打響以後,他們沒有辦法,決定把婚期推遲,但是沒有想到五月二日晚上八點鐘,王春華下班走出病房的時候,一齣門,愣住了,她的朋友、同伴、同事、領導説馬上回到隔離駐地,婚禮如期舉行。一百多個倒班的醫生護士,在那祝賀他們新婚,很多人都掉眼淚,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婚禮是非常悲壯的,僅僅半個小時。然後大家把他們送入洞房,大家早點休息,明天八點鐘還要上班。看這張照片,這時放射科的大夫,要拔沉重的X光機,推倒病房為病人一個一個拍X光片。我那天跟著他去了,正拍著呢,旁邊有一個臥床的病人,嘿,記者,我告訴你啊,他看著我拿照相機了,這兒的大夫太好了。後來李主任就擺了一手説,你可別這麼説啊,你看我們拍這個X光片,一張比一張清晰,你的病一天比一天好,這能鼓舞多少人吶,這是這個主任説的話。但是這些醫生不知道這個主任和他的夫人,兩口子都是這個醫院的,家裏的孩子沒人管,很長時間他孩子是靠吃方便麵(生活的)。

  田龍:當我們在看這些照片的時候,是不是您當時工作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賀延光:是,因為這麼多天都和護士醫生在一起。

  田龍:雖然不知到他們的面容。

  賀延光:嗯,但是這兩天熟了,坐在一塊吃飯,直問我,你是哪個醫院來的,我説我是報社的記者。

責編: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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