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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更斯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04日 14:52

   CCTV-10首播3月12日、13日22:45

  CCTV-10重播3月13日13:20 、15日13:20



  

第一集 秘 密

  彼得阿克洛伊德:

  查爾斯 狄更斯是用英語寫作的最偉大的小説家。時至今日,他的作品仍像過去那樣震撼人心。關於狄更斯本人的生活,已經被寫的太多。但是,仍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是狄更斯一直守口如瓶的。這是關於一個不尋常的人的真實故事,是用我自己的話,用與他最親近的人的話,當然,還有查爾斯 狄更斯自己的話來講述的。

  查爾斯 狄更斯

  你説秘密?這些談話也是一種秘密吧。任何人對自己和其他的人來説都是神秘的。我對你來説是神秘的,難道不是嗎?恐怕你永遠也找不到解開這個謎的鑰匙。

  彼得阿克洛伊德:

  1865年6月9日,查爾斯 狄更斯乘坐從福克斯頓到倫敦的火車,從法國返回家鄉。

  彼得阿克洛伊德(繼續):

  53歲的他在過去的30年裏一直是最為世人矚目的小説家。他隨身帶着最新小説《我們共同的朋友》當月要連載的手稿。成千上萬的讀者正在熱切期待着這部小説。小説內容是關於感情糾葛和雙重人格的。和他同行的還有兩位女士,她們的名字對公眾來説一直是個秘密。而她們只是作者眾多秘密中的其中兩個罷了。

  約翰拜恩:

  是的,我們看到他們兩個高高興興的登上了開往倫敦的火車。我和妻子當時與他們同在一艘由布倫出發的船上。我們看到他和一位年輕的女士在甲板上挺神氣地踱來踱去,那位女士當然不是他的妻子。

  彼得阿克洛伊德:

  鐵路正在進行維修,鐵軌被掘開了。火車司機對於軌道在維修一事毫不知情,而正在鐵軌上工作的人也絲毫沒有察覺火車的到來。

  彼得阿克洛伊德:

  火車以每小時30英里的速度衝向斷裂的鐵軌。

  男人:

  停車!停車!停車!

  彼得阿克洛伊德:

  火車的一部分衝過了鐵軌,但是其他的車廂從15英尺高的橋上翻落到下面的河床上。10人當場死亡,40人嚴重受傷,有一節車廂懸在半空沒有掉下去,狄更斯和那兩位女士就坐在這節車廂裏。

  火車司機:

  我眼看著他把兩位女士扶下車來,他全身顫抖,催促她們到安全的地方去。她們上了一輛馬車,或者是什麼其他的車,然後就離開了。我甚至沒有機會看到她們的臉。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環顧四週,地上都是些死人和奄奄一息的人。他用帽子盛上水,走到下面的河床上去幫助那些倖存者。然後,在一片混亂和狼籍中,狄更斯突然想起他把《我們共同的朋友》的手稿落在了火車上。他毫不猶豫的爬進搖搖欲墜的車廂,把手稿搶救了出來。查爾斯 狄更斯總是能趕上最後關頭。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明確表示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希望就車禍一事接受任何調查。他不想讓自己和一位年輕女士在火車上的事成為一樁公共醜聞。

  彼得阿克洛伊德:

  車禍事件使他受到很大的驚嚇,身心失常。他再也沒有從那次事件的驚嚇中完全恢復過來,就在斯達普赫斯特事故發生五周年時,狄更斯去世。

  關於火車上兩位女士的秘密,他至死守口如瓶。

  彼得阿克洛伊德:

  沒有人能像他那樣更好地代表他那個時代的精神,沒有一個作家能比他更了解貧苦民眾和無家可歸者的疾苦。狄更斯是他生活的時代的最成功也是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但他的意義遠不止這些。在無數人的心中,他就像一位朋友、一個親密的夥伴;他們知道他了解他們;他的死,讓他們覺得自己好像也失去了什麼。

  彼得阿克洛伊德:

  那些與他最親近的人卻沒有這樣真摯的感情,尤其是那三位幫助塑造了狄更斯人生的女性。她們本來應該是他葬禮上的主要角色:他的母親伊麗莎白7年前已去世,因為童年時母親對他的辜負,他從未原諒她;他的妻子凱瑟琳已被他殘忍地逐出家門,他的葬禮甚至沒有邀請她出席;他的秘密伴侶埃倫勞麗斯-特南一直是他生活中的秘密。

  埃倫特南: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凱瑟琳狄更斯:

  你怎麼能這麼説?!這一切永遠都沒有盡頭。

  伊麗莎白狄更斯:

  當然,我為他驕傲,但是,是他自己造就了自己。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一開始一切都非常美好,和結局完全不同。狄更斯於1812年出生在普次茅斯,他説童年早期,他的生活近乎田園牧歌般的美好。他最具有自傳性質的小説《大衛科波菲爾》很大程度上是來自於這些早期的記憶。

  查爾斯 狄更斯

  讓人明白本書的主人公是我而不是別人,這是本書必須做到的。我的傳記就從我一來到人世間開始寫起。我記得(正如人們告訴我的那樣,而我也對此深信不已)我是在一個星期五的夜裏12點出生的。據説鐘剛敲響,我也哇哇哭出了聲,分秒不差哪。

  彼得阿克洛伊德:

  於是,1812年2月,在樓上那間小臥室裏,在醫生和助産士的幫助下,大衛科波菲爾和斯克魯克、奧利弗退斯特和費金、小提姆和斯邁克、烏利亞赫普和匹克威克先生一一誕生了。他們跌跌撞撞地降生到人世間。

  特洛伍德小姐:

  她覺得有點不舒服。

  女人:

  她要生了。夫人,我們要派人去叫醫生嗎?

  特洛伍德小姐:

  現在,一個小女孩要降生了。

  女人:

  可能是個男孩呢。

  特洛伍德小姐:

  肯定是個女孩。別頂嘴,我會做她的教母,你得叫她貝西特洛伍德科波菲爾。

  彼得阿克洛伊德:

  很難算清查爾斯 狄更斯到底創作了多少個人物。不管怎樣,應該大約有2000個之多。只要英語還存在,這些就註定不會消失。

  醫生:

  跟您道喜了,夫人。現在沒事了,孩子安全降生了。

  特洛伍德小姐:

  太好了。她怎麼樣?

  醫生:

  科波菲爾太太現在舒舒服服的 。

  特洛伍德小姐:

  是的,是的。但是,她呢?她好嗎?

  醫生:

  誰?

  特洛伍德小姐:

  那個嬰兒啊,天啊。

  醫生:

  噢,是個男孩,特洛伍德小姐。

  特洛伍德小姐:

  什麼?

  醫生:

  呃,嬰兒是個男孩。

  特洛伍德小姐:

  是個男孩!是個男孩!男孩!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在一個星期五齣生,跟他最喜歡的小説的小主人公大衛科波菲爾是同一天出生。他是否和大衛科波菲爾一樣也出生在半夜潮汐上漲之時,這一點無從考證。但是,他和他的人物之間奇妙的聯絡卻一直與他相隨。他説,他能看到他們,觸摸到他們。他説他們向他傾訴。

  查爾斯 狄更斯

  呸!騙人的鬼把戲!

  查爾斯 狄更斯

  “聖誕節是騙人的鬼把戲,叔叔?” 斯克魯克的外甥問;“我敢保證,你不是説真的。”

  查爾斯 狄更斯

  “我就是説真的。” 斯克魯克説。“聖誕快樂!?窮得一分錢都沒有,你還有什麼權利,什麼理由快樂?”

  查爾斯 狄更斯

  “那麼——”他外甥愉快地回嘴道,“你有什麼權利陰着個臉,有什麼理由老是發脾氣?你可是有錢的很啊。” 斯克魯克當下一時答不上話,只好又“呸”了一聲,緊接着有説了聲“騙人的鬼把戲。”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常常生動地朗讀自己的小説,這更證實了他是英國真正的故事家。他創造出人物,同時自己還親身扮演他們。許多人物都是取材於他認識的人,而他自己則是他創作的永遠的源泉。從吝嗇鬼斯克魯克到愉快達觀的匹克威克先生,再到遭人遺棄的孤兒奧利弗退斯特,他們都是他人格的一部分。

  查爾斯 狄更斯

  我要當作家的夢想是從我6歲左右開始的。事實上我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小演員。那時侯,天空總是很藍,我手握寶劍,周旋在那些巨人、妖怪和神仙當中。現在你看,當年的那個小男孩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我手中仍然握有寶劍。

  伊麗莎白狄更斯:

  要是以前你對我説查爾斯有一天會成為一個有名的作家,你還不如用根羽毛一下把我打到地球中心去,你還不如這樣做好。沒錯,他很小的時候就能説會道,特別擅長表演。有時候,他會下樓告訴我:“媽,把廚房收拾收拾,我們要在那兒表演。”他站在桌子上跟我們背誦,要麼是一首歌謠,要麼是一本書的選段,要麼就只是一些胡話,(表演的時候)他動作到位,態度認真,非常吸引人。

  約翰狄更斯:

  他是個奇才,少年奇才。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的父親約翰出身於一個傭人家庭。經常接觸他母親伺候的那些有錢人。不知道是出於不安全感或是因為心中憤恨,抑或純粹是出於模倣,他總是打扮的衣冠楚楚,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紳士的樣子。

  伊麗莎白狄更斯:

  他一向生活自由隨意,一直為海軍工作,但是他從來都是位紳士,在做紳士這一點上他從來都沒犯過錯。我了解他待人接物的方式。每當我為一些小事急起來,他總是有辦法讓我平靜下來。

  彼得阿克洛伊德:

  伊麗莎白狄更斯是位愉快樂觀的年輕女性,但無論從個方面來看她都是個敏感、現實的人。據説狄更斯的好奇心和觀察力就是從她那裏繼承來的。

  查爾斯 狄更斯

  我貧窮的母親自己教我唸書。我還能記起那些大大的黑體字母,還有那些初級入門課本。紙上隱隱有肥皂的味道,圖畫書的封面是最光滑最鮮艷的。我記得那本《小紅騎手帽》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東西。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什麼。

  凱特狄更斯:

  我父親不了解女人。她是個身材苗條,有着一頭金髮的漂亮女演員,非常年輕,我們倆是同歲。表面上看她只是導致這麼嚴重後果的一個很小的原因而已。但是埃倫特南進入了我父親艱難的生活中,讓他着迷。父親拋棄我母親時,我們都非常惡意地不站在她那一邊。

  凱瑟琳狄更斯:

  這可能是我的一個缺點,但是,我就是毫無疑問的接受他(做)的一切(事情)。如果你了解他,就會發現這一切就好像是某齣戲裏演的那樣。他活在自己的想像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

  彼得阿克洛伊德:

  5歲那年,查爾斯 狄更斯隨家人搬到了這個總是會讓人想起童年幸福時光的地方。他們搬進了山上一棟帶平臺的房子,房子居高臨下,俯視着位於肯特郡邁德威河兩岸的康登和羅徹斯特兩鎮。他的生活開始被起起落落的潮水和海洋上的東西所包圍。

  那時侯,透過他臥室的窗子,狄更斯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帆船、駁船、航海艦,還有那兩艘犯人船——“尤雷力斯”號和“加拿大”號。《遠大前程》中回來糾纏小主人公皮普的那個駭人的麥格威奇的原型就是犯人船上的一個罪犯。

  皮普:

  媽媽,媽媽

  查爾斯 狄更斯

  閉嘴!突然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同時,有個人從教堂門廊一邊的墓地裏竄了出來。“不許出聲。你這個小鬼精。你只要一齣聲我就掐斷你的脖子。”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10歲就讀於佔丹一所日間學校。他是個思維敏捷,非常有天賦的學生。那時候起他就夢想著能成為一個知識淵博、頗有名望的人。

  查爾斯 狄更斯

  過去他們常説我是個古怪的孩子,我想我就是那樣吧。一個小小的古怪的孩子,腦袋裏裝滿了學過的各種書的最初的模糊影子。我小時候是個善於觀察的孩子。什麼事我都要眼見為實。現在我還能清晰地記得所有的事情,就好像它們昨天才剛剛發生一樣。

  彼得阿克洛伊德:

  現在,約翰狄更斯從佔丹海軍造船所裏較低的職位上節節上升,但還是無法維持家中的生計。

  伊麗莎白狄更斯:

  D很不走運。沒人像他那樣賣命地為家裏賺錢。但是他沒有錢的概念,賺來的錢直接就從指縫裏漏走了。“我今天口袋裏本來有12個先令,”他老是這樣説,“現在看看,口袋空空了。”我問他,“錢花到哪去了?”他説,“親愛的,錢花在這裡、那裏,到處都是。”

  彼得阿克洛伊德:

  約翰狄更斯在佔丹海軍造船所的海軍軍需辦公室工作。他是個熱情、機敏的人,卻老是缺錢花。他經常借錢,然後很快花掉。他是狄更斯小説中那些不稱職的父親和不中用的紳士的原型。

  (敲門聲)

  麥考伯先生:

  讓我死吧。我再也受不了啦。我的懺悔有增無減。這太殘酷了。就讓我死了吧,忘了那個曾叫做威金斯麥考伯的可憐蟲吧。我要活下去。

  麥考伯太太:

  就忍着點吧。他畢竟是我孩子的父親。

  約翰狄更斯:

  如果我兒子能在他那些高級小説中寫寫我的話,我會大喜過望,深感榮幸。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兒子就沒那麼做過。至少我沒覺得他小説中哪個人像我。要是有人能證明確實有哪個人物像我的話,我就給他半個幾尼。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了解父親身上的缺點,也有可能借華而不實、目光短淺的麥考伯來嘲弄自己的父親。但是他一直很喜愛父親。他肯定還記得在肯特郡鄉下和父親一起散步的快樂時光,他希望取悅父親、引起父親注意的願望一直到他長大都還存在。

  查爾斯 狄更斯

  有一次我和父親從佔丹出發去游玩,我們經過一處叫格德山莊的房子。我仰頭盯着它看,心下認為那是一棟令人驚嘆的大廈——上帝知道,那並不是!我記得,父親看我這麼喜歡這所宅子,就常常對我説:“要是你堅持不懈,努力工作的話,有一天你會住進這房子的。”

  約翰狄更斯:

  有一次我們在附近鄉下漫步,途中我做了一番評論。我説,一個人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去努力工作,爭取成功,他應該精力旺盛,拼命勞動,簡而言之,就是像芥籽那樣敏銳的人,只有這種人有一天才會擁有那樣的房子。

  彼得阿克洛伊德:

  格德山莊代表着狄更斯可能的未來,他不斷到這裡觀望它。36年後,正居於其能力之巔的查爾斯 狄更斯買下了這所宅子,並且在裏面一直住到他去世的那一天。這就是他童年幻想的力量。

  約翰狄更斯:

  他是個奇才。

  伊麗莎白狄更斯:

  這個孩子很不一般。你知道,狄更斯的名字會成為我最為驕傲的財産。我老是在想,下一步會是什麼樣呢。

  約翰狄更斯:

  一個奇才,我就知道有一天他會轟動一時的。只有狄更斯家的人才能創造出這樣的轟動來。

  彼得阿克洛伊德:

  但是這種幸福的日子就要結束了。約翰狄更斯被調往倫敦薩默塞特所,家人隨他一起遷往那狂熱之地,遷往那個煉爐,遷往偉大的時代。到巴比倫去!

  彼得阿克洛伊德:

  倫敦不久就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國際大都市,隨之而來的是偉大卻痛苦的文明帶來的種種災難和不幸。10歲的狄更斯即將進入他的王國。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的眼睛掠過成堆的垃圾和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隻,朝南注視着着這個城市裏包裹在霧中的蕓蕓眾生。我可以看到黑暗中若隱若現的聖保羅教堂的大圓頂,它在我充滿希望和需求的心中留下了非常奇怪的影像。貧窮的乞丐,苦難的生活,我希望我從未目睹過這一切。倫敦是個嚴酷的地方,鐵石心腸般的嚴酷。

  彼得阿克洛伊德:

  19世紀早期的倫敦不像現代城市,而更像是馬啦喀什或加德滿都。這個城市中,到處都是當街發生的犯罪,沿街叫賣的小販,還有成群結隊的乞丐,無家可歸的孩子只能蜷縮在別人家的門口過夜。它骯髒污穢,根本沒有衞生設施。公開的絞刑,遍佈的歡場,枷刑示眾,鬥雞,蓄意縱犬襲人,年輕的狄更斯目睹了周圍這些貧困和疾病,他被捲入生存的掙扎中,但是,所有的這些不幸、困苦和恐懼也最終成就了他的將來。

  約翰福斯特:

  “人生的戰役”,這是他最喜歡的表達方式之一,“人生戰役,人生奮鬥。” “我們都會在鬥爭中受傷”,他過去常説,“但我們一定要往上爬,繼續奮鬥,繼續奮鬥,我們的人生還長。”

  彼得阿克洛伊德:

  倫敦就是一個偉大的神話,密集的街道,黑暗、神秘,這一切開始使他激動,他把自己幼年時那綠色的田野拋在身後。我們在他的作品中只看到鄉間和城市的分裂,一方是純真之地,另一方則代表着貧窮和困苦。

  查爾斯 狄更斯

  我小時候,有時會停下腳步,一邊低頭看幽暗的河水,一邊給我的妹妹講故事。關於過去的故事,將來的故事,我現在仍在講述故事。

  彼得阿克洛伊德:

  泰晤士河的名字來源於古凱爾特前語中“Tamassa”一詞,意思是“黑暗的河”。泰晤士河一直是個充滿悲傷和神秘的地方,在狄更斯看來,它才是倫敦真正的象徵。在《霧都孤兒》中,黑暗的泰晤士河水甚至不能倒映出那些沾染着霧的棧房,而在《我們共同的朋友》中,泰晤士河滔滔講述着那些往生者的秘密。

  父親:

  我要劃了,麗茲

  麗茲:

  不,不,爸爸,我不能坐的靠它這麼近。

  父親:

  他會對你有什麼不利嗎?

  麗茲:

  沒有,沒有,我就是受不了它。

  父親:

  我相信你討厭看到這條河,因為你不靠它為生,對你來説,它既不能吃又不能喝。麗茲,你小時候烤火用的浮木就是從那些運煤船旁邊撈起來的。你的搖籃也是用同樣的木頭做成的。

  彼得阿克洛伊德:

  為逃避還不起的債和那些憤怒的商人,狄更斯一家不停地搬家。約翰狄更斯債臺高築,我懷疑他是因為賭博或者是喝酒把錢揮霍掉了。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們迫切需要鈔票。因此,12歲時,狄更斯就開始工作了。

  彼得阿克洛伊德:

  就是在這裡,狄更斯的童年結束了。鄉間那舒適的生活已遠離,他來到華萊士鞋油廠做童工。這個鞋油廠位於斯特蘭德街,也就是今天卡瑞克勞斯車站的所在地。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坐在一扇窗戶裏往鞋油瓶子上貼標籤,一邊低頭注視着腳下陰鬱的泰晤士河。潮水漸漸退去,就像他所有的希望,一一破滅。

  查爾斯 狄更斯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我父母怎麼會在我那麼小的年齡就輕易丟棄了我。他們相當心安理得,如果我當時是20歲,上了劍橋大學,他們也不見得會如此滿足。我整個人都充滿了悲傷和屈辱。但當時我從未對任何人講過我的痛苦,哪怕一次都沒有。

  伊麗莎白狄更斯:

  那家廠子是我們一個姻親開的。詹姆士萊默特先生是經理。他是個非常高尚的紳士,把查爾斯當好朋友看,還常帶他去看戲。

  約翰狄更斯:

  當他適應了這一切,這麼説吧,當他抓住了所有實際的機會後,還有什麼樣的梯子他爬不上去呢?

  彼得阿克洛伊德:

  鞋油廠裏,他的手被鞋油染黑了。查爾斯和一幫在街頭長大的孩子一起工作,一週賺6個先令。更糟的是,他的姐姐以前被皇家音樂學院錄取,在那裏學習彈奏鋼琴。她現在已經成為一位年輕的淑女。

  查爾斯 狄更斯

  我不是嫉妒,幫幫我,上帝!我那麼愛她。但是這就好像是往我的心上插了一刀。想想自己可憐的處境,再看看她帶着全家人含淚的美好祝福,走出家門去接受良好的教育,我怎麼可能再信任自己的父母呢?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的痛苦和憤怒體現在他描繪的那些數不清的冷淡而不忠的年輕女人身上,比如《遠大前程》中的埃斯特拉。

  皮普:

  兩個老兄。現在我們得上戰場了。

  埃斯特拉:

  他稱他們為老兄。看啊,他的手有多粗,他的靴子有多笨重!

  哈沃莎姆小姐:

  你還沒説她呢。你對她有什麼看法?趴在我耳朵上説吧。

  (竊竊私語)

  哈沃莎姆小姐:

  他認為你很傲慢無禮,但是,非常漂亮。

  凱瑟琳狄更斯:

  我丈夫從未提起過他童年時的不幸。他有時候談到,小時候的奮鬥造就了今日的他。他從未提過這家鞋油廠。我一直認為他是個紳士。我們大家都這樣認為。現在回頭看看,我才明白我並不真正了解他。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一天,狄更斯在鞋油廠突然全身痙攣,整整一個下午,他躺在老鼠亂竄的地板上痛苦地扭曲着身體。他的一個小同事過來安慰他,他的名字叫做鮑勃費金。

  鮑勃費金:

  我們過去常叫他小紳士,他很特別。起先,那群孩子老是故意胡説八道,讓他想起自己的傷心事。比如,“你媽知道不知道你在外邊幹活?”類似的胡話。但是我説,“別這樣,讓他一個人呆會兒”。他脾氣也很烈,我説的,他過去經常給我們講故事,告訴我們他父親如何是海軍的大官,他姐姐如何在國王面前彈奏鋼琴。嗯,為了他的緣故,我們願意相信他説的都是真的。

  查爾斯 狄更斯

  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我靈魂中秘密的痛苦,我淪落到與這些人為伍的地步,把我要成為一個博學有聲望的人的希望碾碎在自己的胸膛裏。

  彼得阿克洛伊德:

  和藹的鮑勃費金是他屈辱的一部分。因此,狄更斯在他的作品中對鮑勃費金施以報復。可憐的鮑勃費金成了《霧都孤兒》中面目猙獰的惡棍。

  鮑勃費金:

  來杯杜松子酒,老夥計。來吧,查理。對了,你以前沒喝過這酒。你肯定喝過!你原來是這麼小的一個奶娃,對吧?噢,敬新來的我們最好的朋友奧立弗退斯特先生一杯!你肯定發現我就是靠酒過日子的。呃,應當的,你應當一開始就發現了。現在要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就等着我被絞死了再説吧。那,你瞧。你瞧,你不會的,對吧,我親愛的。

  鮑勃費金:

  費金是個可笑的傢伙,對吧?他們説狄更斯先生的小説人物會永遠流傳,我想,當該説的説完該做的做盡時,一切就結束了。我卻會因此而被大家永遠記住。我不介意他用了我的名字,對我來説,這不算什麼。這些故事就像小的時候他給我們講的那些一樣。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的一生一直都在講述着故事,或者是編着謊言——就像有人説的那樣。但是説狄更斯説謊至多對了一半。他喜歡誇張,為了讓這世界更明亮些。他形成的任何印象和看法對他來説都是真實的。如果他認為是真實的,那麼所有的人就一定也會認為是真的。這就是他身為一個小説家的力量所在。

  彼得阿克洛伊德:

  從那時起,狄更斯就把真正的自己隱匿在沉默和秘密中。他覺得自己被遺棄,且永遠都不願提起此事。此後,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一直都在尋找能讓他回歸童年安寧的一個朋友或者是伴侶。

  凱特狄更斯:

  我母親出於她那顆受傷的心説了一些話,她在痛苦中可能説了些不該説的。她暗示我父親和特南小姐是,呃,我説不出口。

  凱瑟琳狄更斯:

  我放下了感情的重負,他像野獸一樣無情地對待我,太可怕了。和他在一起時,我覺得害怕。

  凱特狄更斯:

  在一些我父親相當在意的事情上阻撓他是相當不明智的。他太易激動,太暴躁。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狄更斯為家庭的事近乎半瘋。而傲慢和虛榮讓他的另外一半理智也喪失了。想想那位可憐的主婦吧,22年的婚姻,到頭來卻要離開自己的家門。嘿,我是説那天是到了一切粗暴踐踏的極端。

  伊麗莎白狄更斯:

  他總是很不快樂,非常不快樂,他小時候可是個很快樂的孩子。

  埃倫特南:

  他對我很好,我承認。對我太好了,這反而對他自己不好。

  查爾斯 狄更斯

  你把那個女孩扯了進來。她是最無辜、最溫柔、最無可責備的人。你毀謗她,你故意傷害自己,好把她也扯進這件事裏。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毀滅純真無辜的。

  女人:

  火柴

  大衛科波菲爾:

  你要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

  警官:

  金斯本奇監獄。他得在那裏一直呆到還清債務為止。

  大衛科波菲爾:

  他被關進監獄,一分錢都賺不到,怎麼能還債主的錢呢?

  麥考伯先生:

  夕陽落山,我再也不能活着看到黎明的到來了。記挂着我的好處吧。

  麥考伯太太:

  麥考伯,我永遠都不會扔下你一人不管。我們不會完的。

  大衛科波菲爾:

  放心,我會照顧他們的。

  麥考伯先生:

  上帝保祐你,科波菲爾。

  彼得阿克洛伊德:

  小狄更斯和他的家人不久又遭受了新的不幸。他的父親因為欠債被捕入獄,被關進了馬薩爾席監獄。馬薩爾席監獄就在倫敦南部的巴若大街附近。監獄的主要入口和看守住的地方就在這條叫做“天使之地”的小巷的盡頭。

  彼得阿克洛伊德:

  四週都圍着嵌有釘子的高墻,時至今日,這裡就只剩下這個了。(當時),那個地方並不是很大,但是一定擠滿了囚犯,喧鬧而骯髒不堪。這場令人羞恥的大災難威脅着狄更斯一家的完整。查爾斯 狄更斯是一家人中受影響最大的一個。

  查爾斯 狄更斯

  我把父親送到監獄門口。就在他轉身離開我前,他告訴我,太陽永遠不會再為他升起了。

  我確信那時那些話讓我的心都碎了。我們家衰敗了,你明白嗎?

  彼得阿克洛伊德:

  債務人監獄不同於現代任何機構。一個人如果無力還債就有可能被監禁於此,直至他還清債務的那一天。債務人的全家會和他一起住進監獄。有人被經年累月的監禁於此。探望的人可以一直在裏面呆到晚上10點,到時晚鐘敲響提醒大家監獄晚上該關門了。約翰和伊麗莎白狄更斯帶着他們最小的孩子住進了監獄裏的一間小房子。

  約翰狄更斯:

  我妻子一直都很有趣,是個令人愉快的伴侶。太陽消失,陰影降臨時,她自己就是光明。她對我説:“永遠都別灰心,永遠都不要向環境低頭。”

  彼得阿克洛伊德:

  12歲的狄更斯被送到一家骯髒的寄宿處寄宿。他不知道他的孤獨和屈辱還要持續多久。

  查爾斯 狄更斯

  我自己謀生。我在指定櫃子的指定架子上放一小塊麵包和四分之一磅奶酪,晚上我一個人回到家時就吃這個過活。沒有人可商量,沒有安慰,沒有鼓勵,我能想起的人中沒有任何人給過我任何支持。幫幫我,上帝!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第一次去馬薩爾席監獄探望的情景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中。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父親在休息室等着我,我們走進他位於倒數第二層高的房間。我們痛哭了一場,我記得他告訴我,要以馬薩爾席為戒。

  麥考伯先生:

  就讓你面前這只可憐的耗子的命運做你的前車之鑒吧,科波菲爾。年收入20英鎊,年支出19鎊,19和6,就會是個歡喜的結果。年收入20鎊,年支出20鎊,0和6,結局悲慘。

  查爾斯 狄更斯

  有時我去探望監獄裏的家人,我要起身離開時,看到爬在父親臉上的陰影,他會説,“要探望人離開的鐘還沒有敲呢,至少還有一個小時。”我就會再呆一會兒,但是我覺得那像石頭一樣沉重地壓迫着我。我明白我必須馬上離開,否則我也會被關進監獄監禁起來,另一種意義的監禁。現在看到面前的父親,我仍會看到那種表情出現在父親的臉上。

  彼得阿克洛伊德:

  生活在倫敦這個城市裏,年幼的狄更斯常常害怕自己會滑得更遠,最終成為流氓或小偷。這很有可能會發生。他離那種結局越來越近,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創造出像扒手“機靈鬼“道吉那樣的人物的原因。

  年輕人:

  看啊,他是個小偷,你剛剛被搶了,先生。

  年輕人:

  是的,我看到他偷了。

  男人:

  抓小偷啊。

  彼得阿克洛伊德:

  但是,像奧立弗退斯特一樣,年幼的狄更斯被從墮落中拯救出來。就像他的很多故事一樣,這一切發生的非常突然。約翰狄更斯還清了債務,他們終於能走出馬薩爾席監獄了。

  約翰狄更斯:

  監獄?什麼監獄?

  採訪者:

  馬薩爾席

  約翰狄更斯:

  呃,我們從不提它,從不去想它。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先生。我很遺憾你提到它,這有損尊嚴。當樹榦倒下,大樹被摧毀,你會停下來哀悼這棵樹嗎?不,你繼續走你的。

  彼得阿克洛伊德:

  但是查爾斯 狄更斯仍然沒有獲得自由。他母親堅持他們家迫切需要他每週掙的那6個先令。他在鞋油廠痛苦的生活還得繼續。

  查爾斯 狄更斯

  不論是(廠裏的)大人還是小孩,我都沒有告訴他們我是怎麼到那兒的,甚至從未表露過我在那兒是多麼難過。我一個人默默承擔着痛苦,甚至都沒有人知道我在極度的痛苦中,只有我自己清楚。

  約翰狄更斯:

  感情如果不明確講出來的話,我幾乎是察覺不到的。我不能讀懂別人的心事,我沒有這樣的魅力。但是有天晚上他確實和我談了他的想法,非常有説服力。我料到到他有可能找的是一個職位相當低但卻適合兒童的工作,但我怎麼都想不到他原來是和普通的男人和男孩一起幹活的。我當時就決定他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地方了。伊麗莎白想讓他繼續留在那裏,但是我很堅決,他再也不用到那裏幹活了。

  伊麗莎白狄更斯:

  我已經原諒了她,真的原諒了她。那些磨難造就了今日的我。但是我怎麼能忘記呢?我將永遠記得,永遠不能忘記,我母親當年要急着把我重新送到那個地方去。

  彼得阿克洛伊德:

  家仍是那樣寶貴,但不再可靠。它有可能被人從手中攫走。狄更斯再也不信任自己的母親了。

  約翰福斯特:

  他向我講述他童年的種種磨難,我一點都不吃驚。因為我知道他易激動的性格一定是由一些相當不尋常的力量形成的。他非常獨斷,同時又非常易感,甚至有一些女性化。最為迫切地渴望同情。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你簡直做不了……你明白我想説什麼吧?

  採訪者:

  一個紳士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如果你想這麼説的話。我不想對他的出身刨根問底,我不確信它們能不能禁得住詳細的考查。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一個場合中,在他去世前的那個聖誕節,在他格德山莊家中的客廳裏,他的孩子們正在玩拿破侖游戲,那是一種記憶游戲。輪到狄更斯(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上一個詞或詞組讓別人記憶了。

  查爾斯 狄更斯

  拿破侖,羅徹斯特,小提琴,12夜,鬼故事,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冬天的故事,華萊士鞋油廠斯特蘭德街30號

  女人:

  華萊士什麼?

  男人:

  我們怎麼能記得住啊?

  凱特狄更斯:

  爸爸,輪到我了。拿破侖,羅徹斯特,小提琴,12夜……

  (笑聲)

  彼得阿克洛伊德:

  華萊士鞋油廠,斯特蘭德街30號。鞋油廠,讓他又看到了童年時的勞苦和屈辱,他痛苦的根源。這個名字在他的孩子們看來毫無意義,那只是聖誕節游戲中一個詞組而已,但是對狄更斯來説,那裏盛滿了他人生的所有秘密。

  查爾斯 狄更斯

  這個秘密太過於久遠,我已經習慣了它,它已經成了我無法分開的一部分。

  凱特狄更斯:

  哦,不,我們是在他去世以後才聽説了這些的。我父親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即使我們這些離他最親近的人也很難懂他。

  凱瑟琳狄更斯:

  他毀掉了我們的婚姻,也毀掉了我。

  埃倫特南:

  在我認識他這麼長的時間裏,我覺得好像是被一股颶風包裹着。他的生活節奏異常快。

  伊麗莎白狄更斯:

  我想最後一切都是朝着最好的方面發展,你不覺得嗎?

  彼得阿克洛伊德:

  經歷了童年的磨難,狄更斯一心渴望能出人頭地、名聲遠揚;好像這些就能夠消除自己身上沾染的貧窮和低下。人生就是冒險,需要決心、堅強、精力和駕馭的能力。這些必備的品質在他身上有很明顯的體現。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絲毫都不能放鬆,只有奮鬥到底。焦慮,或者是隨便你怎麼叫它,它總是驅使我不能停下來,我對此無能為力。如果我走的不夠遠,速度不夠快的話,我就會爆炸,就會毀滅。這就是我的本性。我驅使自己不斷前進,就好像是我驅使小説中那些人物不斷向前一樣。力量是這樣的大!

  約翰福斯特:

  我立刻就察覺了那種迅捷和實際的力量,那種焦慮和充滿活力的觀點。這個世界上,他是這麼一個行動之人、幹事之人。他臉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在閃現着光和動作。

  彼得阿克洛伊德:

  人生就好像是一場他不得不贏的比賽。他先是在一家律師行做小職員,並且在不到3個月內的時間內學完了三年的速記課程。1831年,19歲的他成為一名國會記者,負責為議會辯論做記錄。狄更斯自己還抄寫了關於工廠工作條件、刑事改革、以及關於窮人法實施的一些演説詞。但是議會對他來説一直是個不真實的地方。議會會員們仍在討論一些他已經親身經歷過的事,這些事情仍然離他很近。

  查爾斯 狄更斯

  那是一個黑暗、且通風設施極差的地方。在那種有損健康的空氣中,幾乎不能制訂出法律來。

  一夜接着一夜,我記錄下那些永遠不會被通過的預測,那些永遠不會兌現的諾言,那些只能使人更費解的解釋。我沉溺於文字的糾纏中。

  約翰福斯特:

  哦,他的政見是最令人困惑的混合體。他激進,同時卻又是一個托利派,如果我這麼説合適的話。本性是自由的,理論上卻是保守的。他的本質反抗任何不公正,但是他卻野蠻地對待任何意義上的自由思想家和革命者。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周圍的世界在不斷變化着。他目睹倫敦屬於18世紀的風俗習慣和社會結構被一一推翻,

  彼得阿克洛伊德: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大都市。它象徵着社會進步、工業化和速度。

  查爾斯 狄更斯

  火焰中有什麼東西,一聲吼叫催動不可抑制的慾望,想要更接近它。

  彼得阿克洛伊德:

  蒸汽火車很適合拿來象徵狄更斯本人。它速度很快,而且準時,是時間的奴隸。它精力充沛而且一心一意向前走。它讓人想起那些在他小説中一掠而過的雲。蒸汽火車的發展,就像狄更斯那樣,使窮人的生活領域呈現在大眾的視線內。狄更斯的第一部主要小説作品《匹克威克外傳》在他年僅24歲那年問世。那是一部喜劇編年史,是關於即將過去的那個較為悠閒的時代的。它以連續集的形式每月發表,這反映了那個不斷變化的時期。狄更斯一天之內就寫完了第一章,然後很快就把匹克威克先生和他那些古怪的同伴們送上了馬車,開往羅徹斯特,開往他幸福童年的那些山山水水。

  馬車夫:

  腦袋,腦袋,當心你們的腦袋瓜子。

  查爾斯 狄更斯

  腦袋,腦袋,當心你們的腦袋瓜子,“ 馬車開出低低的拱門——在那個時代停車場的入口處是這樣的——多話的陌生人喊。” 可怕的地方,危險的地方,有一天,五個小孩兒——母親——高個女人,吃着三明治——忘了拱門——卡嚓——好傢伙——小孩兒們回頭一看——媽的腦袋沒啦——三明治還在她手裏——可沒有嘴巴好塞啦——一個家庭主婦的腦袋沒有啦——嚇死人,嚇死人。

  彼得阿克洛伊德:

  《匹克威克外傳》把輕鬆活潑的鬧劇和黑色的社會評判融合在一起,是新聞報導和小説的一種新穎而又頗為令人愉悅的混合。貧窮、監獄、鄉間馬車旅館、議會選舉,他把自己所有的這些經歷都寫進了匹克威克先生的曆險。

  查爾斯 狄更斯

  匹克威克先生堅持按照他的而不是我的方式來書寫他自己的歷史。他控制了我,讓我做了些和我原來的打算完全相反的事。比如,我不想讓他進弗利特監獄, 但他卻要求非要進去不可。

  匹克威克:

  你不是真的説還有人生活在那些骯髒的地牢裏吧?

  高勒:

  不是嗎?我為什麼不呢?

  匹克威克:

  生活?就生活在那下面?

  高勒:

  是嘛,就生活在那下面!還死在那裏呢,這是常事。那有什麼呢?有誰講過什麼閒話嗎?生活在那下面,那真是一個過日子的好地方。

  彼得阿克洛伊德:

  那時關於債務人改革的事情正在辯論當中。匹克威克先生使大眾注意到債務人監獄的骯髒和墮落。狄更斯開始把自己人生中的秘密傾注到作品裏。他的人物們在狄更斯式的世界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個世界裏,有兇悍的婦女,不中用的紳士,年輕純潔的姑娘,被遺棄的孩子,可笑的法官,還有像匹克威克先生的男僕人山姆威利那樣快活的倫敦本地人。山姆威利成了全國家喻戶曉的人物。

  查爾斯 狄更斯

  “巴茲伐茲警官現在氣氣派派地站了起來,架子擺得比以前更大了——要是他真有什麼氣派的話。”老賽繆爾威利説道。

  約翰福斯特:

  1858年首場演出時,觀眾熱烈鼓掌,就好像是山姆威利本人已經在那裏一樣——事實上,他才剛要進來。

  查爾斯 狄更斯

  你叫什麼,先生?

  查爾斯 狄更斯

  山姆威利,大人。

  查爾斯 狄更斯

  你名字的拼寫應該有個V還是W?

  查爾斯 狄更斯

  那就要看寫的人自己的口味愛好了,大人。我這一輩子只有過一兩次寫它的機會。但是我寫的是V。

  約翰福斯特:

  《匹克威克外傳》——幽默風趣,妙趣橫生。我把這種小説稱為倫敦派小説。毫無疑問,只有狄更斯才能寫出這樣的作品。因為他一定非常熟悉那個世界。

  (掌聲)

  彼得阿克洛伊德:

  通過山姆威利,狄更斯為英國小説帶來了一種新的幽默。這種倫敦街頭幽默正是他耳熟能詳的。山姆的原型來自於19世紀30年代狄更斯遇到的那些粗魯豪放的倫敦馬車夫們。

  威廉姆巴克:

  哦,某種意義上講,你可以説我認識他。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到處都能看到他,從東到西,從海克尼到霍爾波恩,哪都能見到他。他也了解我們的想法。把我們寫進他的書裏。有趣,沒錯!他用獨有的方式描寫細節,要是要我自己去寫的話,恐怕也沒那麼好。

  彼得阿克洛伊德:

  連載(狄更斯)小説(的報紙)在第一期賣了近400份,但是在連載快結束時差不多賣出了40,000份。狄更斯以斯尤都尼姆博茲的名字寫的《匹克威克外傳》第一次在全國範圍擁有了自己的讀者。

  孩子:

  這兒能聽到匹克威克先生。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匹克威克外傳》中,狄更斯基本上結合了生活自身的節奏,而在敘述中很好的反映了維多利亞早期的勃勃生機和樂觀精神。

  男人:

  瑞歇爾在哪兒?白德溫先生問道。“我就是猶大。” 匹克威克先生説。“老天啊” ……説

  約翰福斯特:

  新一期的連載一齣來,如饑似渴的讀者們就鼻子緊貼在書商的玻璃窗上看故事情節,仔細閱讀每一行鉛字。那種瘋狂狂熱極了!《匹克威克外傳》比當時的政治更吸引人。

  威廉姆巴克:

  都是乘馬車的人給我們讀《匹克威克外傳》,我們自己當然沒錢買。租書店以兩便士的價格讓我們借閱。太棒了!於是我們在一個星期一的晚上都聚到他那裏。他打算把書燒掉。他看書飛快,確實是這樣。這太令人驚訝了。

  山姆威利:

  大家看起來都很吃驚。已經很晚了,都過了11點了。都朋先生在睡夢中笑出聲來。某處有人在竊竊私語談論着他。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一旦找到了自己的技巧,狄更斯通過刻畫從匹克威克先生和胖孩子,到無以倫比的山姆威利這一系列的人物,創造了一種英國人的新形象。他的同代人最欣賞的就是他們那種深受鼓舞的感覺。

  約翰狄更斯:

  閒暇時,我仔細閱讀那位著名的博茲的作品,感到由衷的滿意。沒有作家能比得上他,先生。如果我能這麼説的話,我確實相信,在某一很小意義上,我是重要的。我覺得自己沒有白來世上一回。

  伊麗莎白狄更斯:

  你看,一切都朝最好的方向發展。

  彼得阿克洛伊德:

  憑藉第一本書《匹克威克外傳》創下的奇蹟,年輕的作者在國際上聲名鵲起。這使他與幼時那個痛苦屈辱的自己之間有了個愉快的了結。要抹掉他一直秘而不宣的過去,除了嘲笑它,還能有更好的方法嗎?

  男人:

  奧立弗,有些秘密我們應該保守,而有些秘密我們可以洩露出去。這個秘密就是我們應該保守的,我們要把它一直保守到你再長大一些,我再變得明智些。

  彼得阿克洛伊德:

  查爾斯 狄更斯會一生都對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並且還創造出更大的秘密來。

  20多歲時,查爾斯 狄更斯前去征服美國。那時他已經開始創建出了自己的幽默人物家族,且已經因此聞名於世。他也即將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但是一場悲劇發生在他的家庭裏,這場悲劇使他的余生都沉浸在痛苦中。

  

第二集 燃燒

  解説:

  查爾斯•狄更斯三十歲時,已經是世界上最負盛名的小説家。他處於盛怒、難以自控、躁動的狀態中。他被蒼茫的荒野和狂暴的大海所吸引。

  查爾斯•狄更斯:

  我相信,有些人是為動蕩狂亂而生,我的命運始終驅使我走向動蕩,走向狂亂。對我來説,再險的浪,再高的山都算不了什麼。

  解説:

  在公眾面前,狄更斯風頭十足,是幽默的代名詞,但是他狂野的笑聲背後卻藏着深深的黑暗之淵和未填滿的慾望之壑。

  查爾斯•狄更斯:

  我似乎一直在找尋着什麼—--某種在現實生活中遍尋而不得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美夢,充滿深情與愛戀的美夢,我都不曾做過。

  彼得•阿克洛伊德

  對查爾斯•狄更斯而言,倫敦是黑暗之源;在那裏滋生着悲傷和孤獨,也斷送着童年和天真。他的悲傷因它而起。他所有的故事也都從這裡開始。

  查爾斯•狄更斯:

  在倫敦巨大的陰影之下,生活着這樣一批孩子,他們是孤兒、棄兒、流浪兒。我太了解他們了,從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的那一刻起,從我開始獨立糊口,獨自前行的那一刻起。

  解説:

  1837年,《匹克威克外傳》取得的巨大成功促使25歲的狄更斯産生了必須立刻着手寫一部更周密更激情的小説的念頭。很自然的,他借鑒了自己的過去——童年時他就在鞋油廠做小工,而且親眼目睹了父親因為欠債而入獄。這些都是他秘而不宣的過去的恥辱。所以他的下一部小説着眼於貧民的疾苦和兒童面臨的危險。他大聲疾呼,批判倫敦監獄和自上而下的貧民收容所制度。在這一過程中,他創造了一種新的小説詩體。

  彼得•阿克洛伊德:

  《霧都孤兒》的前幾章再現了貧民收容所裏那種無望與苦難,就像烏勒頓外的薩默爾塞特收容所裏所發生的那樣。這樣一座看起來雄偉的建築,實則與監獄無異。這裡監禁着十九世紀從人生的戰場上打掃下來的所有傷員——有孤兒、有淒苦的貧民、還有老弱病殘。《霧都孤兒》是第一部以一個孩子為主人公的英文小説。童年即經歷苦難對狄更斯來説代表了所有的苦難。

  男人:

  你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吧。

  奧立弗:

  先生,什麼叫“孤兒”?

  男人:

  我就説,這個孩子是個傻子——孤兒就是無父無母的孩子——所以毫無疑問,你是孤兒,你是花我們的錢長大的,嗯……我是説這個教區的人的錢,因為你無父無母。

  奧立弗:

  先生,我知道我沒有父母。

  奧立弗:

  我只是不清楚這樣就叫做孤兒。

  約翰•福斯特:

  狄更斯試圖給整個貧民收容所體系一重擊。

  約翰•福斯特:

  當然,我後來發現,他本人曾經歷過貧困,目睹過自己家庭四分五裂。他並不只是僅憑空想而寫出來的。他始終在鬥爭。

  解説:

  這本書的頭幾章將矛頭直接指向了1834年新的《貧民法》的殘酷無情。它將所有健全的貧民排除在國家救濟之外,而且使得貧民收容所的條件每況愈下,愈發地不人道。

  彼得•阿克洛伊德:

  健全的人每天只能領到極少的配給——12盎司的麵包,5盎司的熟肉,半磅土豆,和半品脫的粥——這種稀得不能再稀的燕麥粥已經成為赤貧的象徵。九歲以下的孩子則被隨便地給上幾口飯,有時則連這幾口也免了。

  查爾斯•狄更斯:

  “沒粥了”——孩子們互相嘀咕着,對奧立弗使着眼色,旁邊的男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他還是個孩子,因飢餓而絕望,也就顧不上恐懼了。他站了起來,走到所長面前,面對手裏還舉着盆和勺子的所長——雖多少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還是説道:“先生,我還想再要一些。”所長肥碩而健壯,此時的臉卻蒼白異常——“什麼?!” 所長最後説道。

  “先生”,奧立弗回答道,“——我還想再要點兒。”

  解説:

  不可遏止的衝動促使狄更斯再次描述了被威脅虐待的兒童的境遇,似乎所有的十九世紀的可怖之處即在於此。這是一個關於純真的喪失的故事。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純真,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就像一件珍貴的商品,狄更斯則毫無疑問長於經營它,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並且從中收益頗豐。

  查爾斯•狄更斯:

  我認識我妻子是通過她父親。

  查爾斯•狄更斯:

  她美貌而沉靜,並且溫婉。擁有一妻一家對我來説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當然,我從不曾——哪怕有一絲地——懷疑她對我的愛。

  凱瑟琳•狄更斯:

  他的才能聞名於世,而他那顆善良而摯愛的心卻屬於我。查爾斯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樣是個快活而溫柔的伴侶。查爾斯•狄更斯夫人——多麼令人驕傲的稱謂啊。

  解説:

  婚後一年,也就是1836年,夫婦二人搬到了唐寧街這裡一所優雅舒適的房子。這條街屬高尚居住區,聚居着有錢有職業的倫敦人。

  於是,有着野心和堅定信念的年輕作家有了第一幢好房子和一樁好姻緣。

  彼得•阿克洛伊德:

  如果説有什麼因素輕易促成了他們的結合的話,那就是年輕的狄更斯對家庭的需要。還沒有哪個人對家這東西像他那樣地着迷。凱瑟琳出身於可敬的有文化的家庭,她父親喬治•赫蓋斯是報紙編輯,曾經向狄更斯約過幾篇短篇的稿子。而狄更斯的婚約可以説是事業上的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一種延伸。狄更斯和凱瑟琳的關係很難説清。她被描述成一個美人,低垂的眼瞼下。一雙藍眸,鮮紅的櫻桃般小嘴。結合的最初他們恩愛異常,享受着婚姻帶來的巨大 幸福。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就不再是那麼回事兒了。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我不知道年輕時的狄更斯夫人是什麼樣子。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我想她出身書香門第,至少狄更斯是這樣認為。可惜,我那時未結識她,不然我就可以給她提個醒。

  解説:

  他給凱瑟琳的信充滿愛意和關心,卻缺少他對待其他事物時所表現出的標誌性狂熱。

  凱特•狄更斯:

  雖然我母親身上不乏女性的沉靜,她卻是個天生的慢性子,有時甚至是消極的。她沒有一點跟父親相像,不過,人們不是説,相異相吸嘛。

  解説:

  在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世後,凱瑟琳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這種情況在她以後每次懷孕時都會重演,也就重復了十二次。她的這些特質最初深深地吸引着他——她的安靜、她的沉穩卻最終讓他懊惱,甚至惹火了他。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狄更斯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像她丈夫那樣急躁而易激動。

  她總是不緊不慢,不會高聲説話,也不會在公共場合梳頭,總之,她完全不同於查爾斯•狄更斯。

  查爾斯•狄更斯:

  她不善於和店主們打交道——她總會聽信他們,買回一堆雜七雜八沒用的東西,她也不擅理財。於是我不得不將這些事情接手過來親自處理。即使是在寫作壓力最大的時候,我也必須去面對肉販和麵包店員。

  解説:

  儘管家中有一些誤會,這時仍是一段快樂時光。《霧都孤兒》獲得了巨大成功。孩子們的出世也給狄更斯帶來了喜悅。

  查理•狄更斯:

  很難説清,我最早期的記憶中竟有一段父親扮演魔術師的片段:他一會兒弄得硬幣滿屋飛;一會兒又把小箱子變成了豚鼠;一會兒又從空的燉鍋裏變出梅幹來。

  我們大笑着、尖叫着;不過,我們還是有點兒怕他。

  解説:

  狄更斯很愛出風頭。童年演啞劇的經歷使他對劇院情有獨鍾。他花哨的幽默甚至他的衣着都有舞臺表演的痕跡。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我記得有一次在舞會上,一眼就看到了狄更斯和他年輕的妻子——他粉紅色的緞質衣服那麼耀眼,火紅的天竺葵和一頭長卷髮更襯得狄更斯光彩奪目。他的樣子絕談不上粗俗,卻也和優雅不沾邊。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他那麼明亮耀眼,有時我甚至都無法看他。而且,奇怪的是他的小説也有着同樣的特點:它們——怎麼説呢——有些過飾了。

  解説:

  對狄更斯而言,重要的是他塑造的人物看起來的效果——他們的每個表情和手勢無一例外的經過雕琢。他的人物都誇張過現實。他們都帶着啞劇演員的味道。寡婦坦奇以克魯莫斯太太的身份走進了尼科拉斯•尼克比的生活。

  克魯莫斯太太:

  先生,見到你非常高興。

  解説:

  還有貝茨•陶特伍德和科拉普夫人。

  科拉普夫人:

  請給我薄荷露,

  科拉普夫人:

  你知道,這對我的痙攣有好處。

  解説:

  他曾經説過他只有在給人物起好名字後才能着手創作。如:派克斯尼福,烏利亞•赫普。

  烏利亞•赫普:

  如果您叫我烏利亞,我將深感榮幸。

  解説:

  還有大衛•科波菲爾和那個野蠻校長——克瑞考先生。

  克瑞考先生:

  哪位小紳士的牙齒要銼一下嗎?

  解説:

  最後需要説明的很重要的一點是

  男人:

  幼兒化現象

  凱特•狄更斯:

  我記得一天早晨,我躺在沙發裏努力地保持絕對的安靜,父親伏在桌子上飛快而忙碌地寫着。突然,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鏡子那兒,

  凱特•狄更斯:

  鏡子就挂在我旁邊,從中我看到他做著各種最奇特的表情,然後又迅速地回到桌旁,幾秒鐘的時間奮筆疾書,然後又衝向鏡子,於是面部啞劇又重新上演了,這次臉朝裏,顯然沒看見我的存在,開始了連珠炮般的自言自語,聲音很低。

  查爾斯•狄更斯:

  我,我快要昏過去了,我想我應該已經昏過去了,可是我還是挺住了。

  解説:

  他的小説充滿了這樣的言語和手勢,這些以後都將被他搬上舞臺,在眾多觀眾面前上演。

  查爾斯•狄更斯:

  蓋姆普夫人的臉——尤其是鼻子有點紅腫。一走近她撲鼻而來的就是股酒味,真讓人難以忍受。

  查爾斯•狄更斯:

  “啊”,

  查爾斯•狄更斯:

  蓋姆普夫人重復道——哀悼的時候這樣做總是安全的——“哦

  查爾斯•狄更斯:

  天啊,當蓋姆普被召回家的時候,我看見他在醫院裏,兩隻眼睛上各放了一便士,假腿放在他的左臂下。“

  解説:

  狄更斯喜歡娛樂別人,也喜歡被娛樂。在他眼中到處都是喜劇:他的寵物烏鴉那裏,葬禮上,去教堂做禮拜時,甚至朋友和家人那裏。但是他這種層出不窮的幽默和愛出風頭的作風將經受考驗。

  彼得•阿克洛伊德:

  剛結婚時,凱瑟琳17歲的妹妹瑪麗•赫蓋斯常伴他們左右。他們特意在家裏為她騰出一個房間,於是她就成了家裏的常客。她的存在改變了狄更斯的整個人生軌跡:生活的、工作的、想像的。

  解説:

  在瑪麗幫他挑中的唐寧街的房子裏,狄更斯因這位溫柔的妻妹的陪伴而欣喜。

  查爾斯•狄更斯:

  我確信她有着天使般的性格——從她的純潔,從她的天真中我能感受到這一點。

  查爾斯•狄更斯:

  我只能這樣説。這就是我愛她的原因。當然我敬愛我的妻子,但那是完全不同的方式。

  解説:

  1837年5月7日,凱瑟琳和瑪麗從劇院回到家裏,她們剛看完一場狄更斯的戲——《她是他的妻子嗎?》。瑪麗回到自己屋裏,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就倒在地上。

  凱瑟琳和狄更斯守在她的床邊,但是她還是第二天就死去了。

  凱瑟琳•狄更斯:

  一時間查爾斯看起來

  凱瑟琳•狄更斯:

  好像是也隨她而去。他站在床邊,蒼白無語。第二天,他將她所有的衣物都放在一個木箱子裏鎖好。

  凱瑟琳•狄更斯:

  他在很多方面都是個出人意料的人。

  解説:

  狄更斯還剪下了一綹瑪麗的頭髮,保存在一個單獨的盒子裏。他將她的戒指摘下,戴在自己的手上。

  查爾斯•狄更斯:

  自從與凱瑟琳結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從瑪麗身上感受到一種做父親的驕傲。

  查爾斯•狄更斯:

  年輕、美麗、善良——這幾個詞我刻在了她的墓碑上。她完美無瑕——永失我愛,永遠地失去了我夢寐以求的東西。

  解説:

  也許在狄更斯對瑪麗的柔情之中有着未説出的甚至是未辨清的性的成份——甚至他還可能將她的死看作是對他未説出口的性慾的某種懲罰。

  彼得•阿克洛伊德:

  更可能的是狄更斯將瑪麗看作是他自己——凱瑟琳代表的是成人世界裏的工作與責任,而瑪麗還是個孩子,從她的身上他重新找到了自己快樂的童年時光的影子。瑪麗變成了她的小妹妹。

  查爾斯•狄更斯:

  感謝上帝,讓她死在我的臂彎裏,她最後的幾句話也是在説我。她悲劇性地死去,這之後的九個月裏我每天晚上都夢到她。白天,她的影子也伴隨着我。我無法將它從我的頭腦中趕走,直到今天我仍戴着她的戒指——我會戴着它直到老去的那一刻。

  解説:

  保存17歲女孩的衣物,並想與她合葬,即使是在19世紀也是異乎尋常的感情。但是這位貞節純真的姑娘的形象卻時常出現在他的小説裏,並且她的重要性帶有神秘的半宗教的色彩。最終,瑪麗對他而言,成了純潔女性的化身。一些人物,如《大衛•科波菲爾》中的小艾米麗都反映了他對處女般的純真的嚮往。

  大衛:

  讓我們永遠做朋友吧,艾米麗。

  艾米麗:

  好吧,但終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紳士。

  女人:

  快來,戴維,班克斯先生正等着呢。

  大衛:

  我會盡可能給你多寫信的。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無論什麼時候

  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我在狄更斯小説裏只要一看到年輕的女性,就會擔心最壞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

  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如果她在倒數第二章還沒死去的話,也一定會被迫離開。

  彼得•阿克洛伊德:

  1838年的最初幾週,狄更斯在去約克鎮時途經這個小小的教堂墓地,它位於鮑威斯村,荒涼而雜草叢生。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被墓碑上的碑文深深打動——這裡安息着約翰•阿什頓•泰勒,1822年4月13日突然死於本地的威廉姆•肖私立學校,時年19歲。但是威廉姆•肖私立學校實際上是聚集被遺棄的孩子和私生子的地方。宣傳這地方的廣告稱其為私立學校,這樣就掩蓋了像約翰•泰勒這樣被遺棄的孩子們在其中受到的殘酷待遇。這塊可憐的發了霉的墓碑成為創作《尼古拉斯•尼克比》——一部喜劇巨著的靈感。

  男人:

  等等,等等

  解説:

  尼古拉斯•尼克比為了將他寡居的母親和天真的妹妹從貧困中解救出來——天真地接受了了一個教職,來到了位於約克鎮的一所私立學校——道澤保伊斯學堂

  男人:

  在倫敦,我們將它稱為“學堂”——這樣聽起來好些。

  尼古拉斯:

  你冷嗎?

  尼古拉斯:

  你在發抖。

  解説:

  在這裡他遇到了被遺棄的殘疾兒——斯邁克。

  斯邁克:

  不,我不冷,我已經習慣了。

  查爾斯•狄更斯:

  我被刻在石頭上的那些話深深的觸動了——一個充滿了痛苦和淒涼的世界展現在我面前。立時,那個埋葬在那裏的孩子的靈魂在我腦海中勾勒出斯邁克的形象。痛苦的幽靈來到我面前,那麼的真實,觸手可及。

  解説:

  狄更斯繼續走下去,為自己想好了假名字,然後來到了肖私立學校——離鮑威斯村的墓地只一小段路。

  查爾斯•狄更斯:

  我決定裝成一個寡婦母親的朋友。

  她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這樣的地方。我打着哈博利特•布朗的名號會見了這位威廉姆•肖先生。那個孩子就是死於他的私立學校。我經歷了一生中從未有過的震驚——當我看見那些可憐的孩子們時。

  男人:

  他們説不準都已經進了監獄了。

  瓦科夫特•司奎斯:

  這是尼克比的硫磺早晨——我們給他們硫磺鎮痛。硫磺壞了他們的胃口,這可比早餐和晚餐便宜得多。

  解説:

  狄更斯將威廉姆•肖變成了怪異搞笑的瓦科夫特•司奎斯的形象。

  瓦科夫特•司奎斯:

  現在,讓我看看,考米的信——給考米的。哦,天哪,考米的奶奶去世了,他叔叔開始酗酒。

  女人:

  那太可惡了。

  瓦科夫特•司奎斯:

  但是他姐姐

  瓦科夫特•司奎斯:

  給他送來了一先令六個便士。

  女人:

  那只剛剛夠付打破的窗戶。

  解説:

  《尼古拉斯•尼克比》的出版後,隨之而來的是人們的強烈抗議,就像一個季刊評論所説的那樣——狄更斯先生使很多兒童監獄關門大吉。威廉姆•肖私立學校也被關閉。到1848年只有一所這樣的學校還在做廣告。

  尼古拉斯:

  不能再這麼下去。

  瓦科夫特•司奎斯:

  哦,是不應該繼續下去。不能了,我要制止它,站在乞丐們一邊。我不會。我的鞭子會讓你清醒的,傻小子。

  解説:

  狄更斯用他最有力的武器——狂野不合常理的幽默來狠狠的鞭笞瓦科夫特•司奎斯。

  女人:

  啊,他死了嗎?

  解説:

  狄更斯生活在大規模的社會經濟動蕩的年代。19世紀發生了工業和商業革命,但是勝利卻是以很多人的生命作為代價的。

  查爾斯•狄更斯:

  發展的巨輪一定要轉動。 噢!我們並不想重新處於祖輩們的生活狀態。我們的時代一如夏日的拂曉——為此我感謝上帝,儘管我們依然面對着種種堂而皇之的不公正,明目張膽的非人道待遇,然而我們必定抗爭不已。 我們 必須奮爭不息,否則將無立足之地。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曾讀到一些在鐵器鑄造廠和工廠中,童工因工傷致殘的寫實報告。

  彼得阿克洛伊德:

  1839年,倫敦一半的葬禮都是為十歲以下的兒童舉行的——天真純潔遭遇埋葬——孩子只能面對死亡。這就是19世紀的生存隱情。

  解説:

  狄更斯試圖將這種種的不人道訴諸筆端,表現在自己的作品中。在《古玩店》一書中,狄更斯通過對工業城鎮布萊克冷酷、畸形景象的描寫引出了小女主人公“小內爾”。

  解説:

  小內爾到了,這是一個用鐵柱高高撐起的龐大建築。鐵錘上下擊打的叮噹聲,火爐的轟鳴聲,通紅的金屬頓時被投入水中所發出的嘶嘶聲摻雜着無數未曾聽過的怪異聲音肆無忌憚地瀰漫着。形如鬼魅的人們在火光煙霧中游走忽明忽暗間,隱約閃現出一群身如巨人的男人們在不停地勞作着。

  查爾斯 狄更斯

  小內爾的形象整夜地糾纏着我,我生活在她可怕的陰影下無所適從,只能繼續。整個故事讓我心碎我不願看到結局。

  彼得阿克洛伊德:

  毫無疑問,小內爾最終死了——和所有的童工一樣,作為殘酷新世界的純潔祭品,她只有死亡。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將自己天性中所有的能量和悲憫都傾注到“小內爾”之死上——它深深地打動了他的讀者。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為自己親手建造的社會而悲悼哭泣。

  查爾斯 狄更斯

  悄然無聲中睡去的小內爾最終睜開了眼睛,她懇求他們再次親親她—— 之後,她轉向那位老爺爺甜美地微笑,那是他們未曾見過也終將無以釋懷的微笑——她的雙臂緊緊地摟住了老爺爺的脖子。最初誰也沒發覺小內爾已經走了。

  威廉梅克匹斯薩克雷:

  天哪!狄更斯簡直是靠那些垂死的孩子們將事業推向高峰。幾乎每一個英國人都為之動容,不知不覺地掏出了藏在衣兜裏的那塊小手帕。

  解説:

  即使是在美國,小內爾的遭遇同樣引起了人們的關注。人們歡呼着迎接從英格蘭前來的船隻,人們想知道小內爾最終的命運——她死了嗎?

  解説:

  狄更斯總是被美國人的態度所困擾——直到1848年他踏上這片土地才發現自己早已征服了這塊“新大陸”。

  解説:

  無論大街小巷,他總會被人們團團圍住;無論走到哪,總有崇拜者跟隨着他。

  解説:

  總統約翰泰勒本人也對這位年輕的作家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在尼加拉大瀑布前,狄更斯終於感受到了一直吸引着自己的那種生機和力量。於是,他自稱“天下無雙”也就不足為奇了。

  查爾斯 狄更斯

  從來沒有也將不會有這樣的人群。真希望你們能看見他們在大街上高呼“天下無雙”的景象, 真希望你們能目睹那些法官、檢察官、主教和立法者歡迎我的場景。無數的賀信、詩作撲面而來,大大小小的宴會、舞會應接不暇,還有各式各樣的集會——我是一個美國奇蹟。

  彼得阿克洛伊德:

  現在,狄更斯第一次真正領略了自己的聲名威望。相應地,朝氣蓬勃、精力充沛的美國人讚美着這位象徵一切青春夢想的作家,然而他對這一反應最初的欣喜很快就發生了變化。

  解説: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狄更斯在美國奇蹟般的受歡迎源於他的大量作品被盜版,之後以低廉的價格在市場上廣泛銷售。英國作家得不到美國著作産權的保護,狄更斯對這種不公正待遇予以公開猛烈地抨擊。

  約翰福斯特:

  於是,在一次影響廣泛的演講中,狄更斯提及了有無版權費的敏感問題——頃刻間他被人們指責為惟利是圖、貪婪無比的小人——這是他第一次受到公眾的批判,對此他一直耿耿於懷。

  魯弗斯布瑞克:

  我們一直勸他放棄這一點——因為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説着一口倫敦腔的窮小子——在這片自由的土地上我們的格言就是出版自由。

  查爾斯 狄更斯

  一想到這極端的不公正,我就熱血沸騰,就好像我有十二英尺那麼高足以把那些話塞回他們的嗓子眼。我對天發誓,他們待我既卑鄙又無恥,我所遭遇的種種叱責和憤慨是我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痛苦。

  解説:

  查爾斯 狄更斯終究不是背負十字架的那位——他要報復。一回到英格蘭他就開始了《馬丁丘述韋茲》的創作。這是一部對美國社會各個層面極盡諷刺的小説。

  馬丁朱述韋茲:

  噢,我的上帝!

  科爾:

  要心存善良——第一印象總會誤導人。有頭的引導,他將為我們指引方向。

  解説:

  年輕的馬丁朱述韋茲到達美國之初在新城伊甸園中買到一塊土地——他帶着僕人前去認自己的新家。

  男人:

  新來的?

  科爾:

  是的。這是朱述韋茲先生,我是科爾——先生,你近來可好?

  男人:

  我最近一直髮燒——很厲害。我看這些是你們的物品。

  科爾:

  是的,先生。您能不能給我們舉薦個人,幫我們把這些東西搬到那座新城去?

  男人:

  哪一座?

  科爾:

  伊甸園

  男人:

  嗯,這裡便是伊甸園。

  解説:

  和以往一樣,這和狄更斯本人的經歷總是有着錯綜複雜的聯絡。

  解説:

  朱述韋茲家族是一群慣於説謊的偽君子,他們反映了他對金錢的不斷的渴望——在確信一家之主即將去世後,貪婪的朱述韋茲家的人就開始聚到了一起。

  男人:

  珀克斯內夫先生,你明白吧,消息一傳開,全家人就蜂擁而至。

  珀克斯內夫先生:

  天哪,真是件丟人的事

  男人:

  的確——丟盡臉面——眾所周知——樓上的老人危在旦夕,他那被剝奪了繼承權的孫子去沿街乞討,我們也無所適從。可他卻將自己的信心寄託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珀克斯內夫先生:

  我想你是指他花錢雇來的陪伴和那位護士吧。

  男人:

  陪伴和護士,先生,你可能得仰仗他們。

  解説:

  狄更斯對貪婪的家族的進行了譴責,恰在此時,他自己的父親——約翰狄更斯在外假借他的名義債臺高築。

  解説:

  狄更斯通過自己的律師在倫敦各大報紙刊登申明,聲稱對一切假冒自己之名所欠的債款概不負責。

  解説:

  儘管與自己的出版商同處經濟困境,他還是搬到了一所更大的房子——對一個成功的著名人士它或許更為合適。

  解説:

  凱瑟琳又一次懷孕了。由於過慮,她的身體和心理均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然而,此時的狄更斯卻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他的日常安排嚴格有序。每日早晨七點鐘起床,大約寫2,000字左右——兩點用餐之後便出門散步一直到晚上五點才回來。每天都是這樣周而復始——他旺盛的精力和嚴明的紀律確保了這一切順利進行。二十年來他還一直為一家周刊從事編輯和寫作工作,使之成為了維多利亞時代會客廳裏必不可少的一本耀眼雜誌。狄更斯在文章裏描寫了“路有凍死骨”的慘景,記述了大街上糞便隨地可見的貧窮。

  彼得阿克洛伊德:

  這裡便是倫敦市中心的“七晷”,大約27,850人就擁擠在這95間狹小廢棄的房子中。無論是你還是我,一經踏入這裡的街道,迎面襲來的便是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和滿地的污穢。可怕的居住、衞生條件和受教育狀況業已成為全英國的問題。狄更斯力圖對此予以致命的攻擊。

  解説:

  就在描寫吝嗇鬼斯克魯奇和跛腳窮小子“小提姆”的小説——《聖誕頌歌》中,狄更斯吹響了自己攻擊的號角。

  查爾斯 狄更斯

  “正值佳節,斯克魯奇先生,”那位紳士説道:“一年中該是我們為那些遭了大罪的窮苦人稍盡微薄之力的時候了。” 斯克魯奇先生問到:“難道沒有監獄嗎?” “監獄多的是,先生”,紳士回答説。斯克魯奇先生接着説:“踏車和貧窮法案還是很有效的。”紳士説:“是的,它們都忙着呢。先生,您要捐些什麼呢?” “一分錢都不捐。”

  解説:

  狄更斯在《聖誕頌歌》一書中流露出自己童年時對家庭和睦安穩的渴求。 他曾經擁有過一個安穩的家,卻在突然之間就喪失了所有的一切——狄更斯在這部小説喜劇性的結尾中重塑了和睦美滿的家庭。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聖誕頌歌》及其他隨後陸續出版的聖誕故事中,我們不乏看到黑暗與光明,溫暖如春的室內與空蕩蕩的大街,貧窮與富有,疾病與健康之間截然相對的景象。正是在這對立與悖論中,狄更斯觸及了他那個時代焦慮的神經。

  解説:

  或許,狄更斯只是在自己的小説中塑造了田園詩般的家庭生活景象 他並沒有在真正的家庭生活中找尋到快樂。凱瑟琳早已不再是他當年遇見的那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了,頻繁的懷孕使她變得神情麻木、精神抑鬱。

  查爾斯 狄更斯

  她的健康狀況一直很好,我確信只要她願意喚醒自己,就一定會重新煥發活力。然而,她該死的低彌情緒將所有的人和周圍的一切都拉進了令人痛苦和惱火的深淵。就是這樣。

  查爾斯 狄更斯

  狄更斯對她日益喪失耐心——他感到自己被活活地困住,沒有出路——他整個人甚至變得充滿了危險。

  凱瑟琳狄更斯:

  他變得對一點小事就火冒三丈,我和孩子們總是捕捉他臉上每一處的細微表情——每當他的眼神散發出威脅的光芒,凱特就會悄聲説——生氣的火光又點亮了,我們就會躲的遠遠的。

  凱特狄更斯:

  父親很少發脾氣

  凱瑟琳狄更斯:

  但是他一但發怒,那個樣子你永遠也不會忘記——我記得有一兩次,他衝着我母親大發脾氣——母親似乎被徹底擊垮了——她渾身劇烈地顫抖,無法動,也説不出話,——

  男演員:

  我一句話都説不出來,更無法布道,福特夫人

  男演員:

  我的願望是有罪的——我曾希望您的丈夫死掉。

  彼得阿克洛伊德:

  為了控制自己的焦躁不安,狄更斯一頭扎進全國巡演的業餘戲劇表演中。(在表演中,)他能成為另外一個人——領略別樣的人生。他能擺脫一切塵世的糾纏,沉醉在一個虛假的極樂世界裏。

  女演員:

  我,您的夫人,約翰爵士——

  女演員:

  唉呀,我是個可憐的女人啊。

  解説:

  狄更斯帶着《溫莎婦人》等戲劇在全國進行巡演——狄更斯一個人管着整個演出的方方面面,他既是管理者、導演還是舞臺指導,尤其還是一名——演員。

  查爾斯 狄更斯

  噢,是的,上帝,我寧願被舞臺的燈光烤熟了——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的一位好朋友曾對我説——查爾斯,如果我在地上鋪塊毯子,你一定就會立馬在上面蹦達起來。啊,的確——演戲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就在於你能夠成為無數個不同的“他”——如果樂意還會破解生命之謎。

  男演員:

  你眼若秋波,眉如清泉

  解説:

  在成年後的生活中,他幾乎每週都參與演出。

  男演員:

  是戴漂亮的頭飾還是任何一套威尼斯飾品都行?

  解説:

  他愛聽休息室裏的閒言碎語,他的一些最親密的朋友就是演員。

  女演員:

  亦非阿特威爾勳爵

  解説:

  也許,舞臺上的狄更斯能夠以一種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的方式控制自己的生活。

  男演員:

  最好的侍臣——一群魚龍混雜的

  彼得阿克洛伊德:

  對狄更斯而言,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劇院依然是令他癡心着迷的地方——他常常將舞臺視作蕓蕓眾生,當一切歡樂和燈光消行漸遠的時候,戲劇本身便成了死亡的象徵——於是,我們就被推回到那個——陰冷潮濕的黑暗世界。所以,戲劇在他是一場夢,一場無須着色,無須改變的夢。

  男人:

  嗯,你説什麼

  斯邁克 :

  這是家劇院嗎?

  尼古拉斯:

  沒錯,斯邁克

  斯邁克:

  我以為它只不過是一些耀眼的燈光

  男人:

  是的,孩子,的確就是這樣。

  解説:

  狄更斯將自己業餘演出得到的報酬大都捐贈給了私人慈善機構和公共事業——無疑這是19 世紀慈善精神的最好例證。

  凱瑟琳狄更斯:

  在我們家,有過多次與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的安靜交談——永遠善待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這就是他傳達給孩子們的信息。自然,他總是對慈善事業中一些個人行為感到不滿意——他感到自己不得不在這個世上多做些事情。

  解説:

  這一時期的倫敦大約有80,000名妓女——每天都有8,000人左右面臨死亡。也就是在這一時期,無數的婦女在大街上出售自己的女兒,每年兒童中的梅毒病例高達3,000例。1847年,狄更斯開始走訪監獄,試圖解救那些或許會從自己的下一項計劃中得益並從而獲得新生的妓女們。

  威廉梅克匹斯薩克雷:

  在他的朋友、富有的伯戴特小姐的資助下,狄更斯在色普赫茲布什為那些淪落的女人們建了一家收養所。

  威廉梅克匹斯薩克雷:

  他試圖使那些從事這一職業的年輕女人們過上遠為純凈美好的生活。我認為,經過一段時間的改造和悔悟之後,她們許多人都被送往了澳大利亞。狄更斯對每一件事都親歷親為——他制定紀律,設計實際培訓項目,計劃日常生活,設計收容所的佈局,安排洗洗涮涮,甚至關心這些窮苦姑娘們衣服的裁剪樣式和顏色。這些事和他本人的小説創作可以説毫無關係。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堅信整個被改造的過程應該是令人愉悅而非懲罰性的。他堅持姑娘們的穿着不應該像單調沉悶的囚服——而應五彩繽紛,印有花紋和圖案。收容所裏充滿了音樂和歌聲,每一位姑娘都有一座自己精心培育的小花園。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令人好奇的是如此精細的計劃是怎麼變成現實的。似乎一切都只在他的夢中,然而,狄更斯的確建造了這樣一處場所。

  卡蒂翠普:

  噢,是的。像不撒謊啦、自己洗澡洗衣啦等等,這一切都要記分的。收容所裏沒有酒氣,沒有咒罵, 沒有污垢,沒有賴在床上不起的事——我被評為舉止得體的模範之後還得到幾個先令作為獎賞。狄更斯先生在一次視察收容所時對我説:“卡蒂,單就你整潔的帽子就值得獎勵六便士。”

  解説:

  對狄更斯來説,生活就像藝術一樣是需要被掌握的。而他對催眠術所表現出的興趣,則恰好反映了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對控制人類大腦神秘能量的關注。

  查爾斯 狄更斯

  我一直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着許多奇妙的力量。催眠術本身就是無法解釋的——我將雙手放在病人的額頭和太陽穴上,用拇指刮拭他的眉毛,就這樣,他便進入了睡眠狀態。我的眼睛自然注視着他的眼睛——眼神是最重要的。它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我為自己擁有它而感到萬分高興。

  威廉梅克匹斯薩克雷:

  天哪,他可真會説大話,説自己會催眠術,我真覺得他把自己當成了萬能的上帝。我決不會讓步,倒是有可能忍不住突然笑出聲來。

  解説:

  然而,1848年,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導致了狄更斯無法再牢牢掌握自己的生活。起因是他保守地極為嚴密的一個秘密不經意間被抖摟了出來。

  約翰福斯特:

  查爾斯父親的一位朋友曾對我説,查爾斯小的時候曾在臨近斯特蘭德街的一家鞋油廠作過小工 ——

  約翰福斯特:

  因為壓根不知道他在這種地方呆過,所以我並未信以為真。我就此事詢問他的時候,查爾斯因震驚和窘迫簡直一句話都説不出來。

  解説:

  狄更斯的童年生活一度是個謎——就連他的妻兒都對這家鞋油廠一無所知——那麼,他都做過什麼——狄更斯坐下來寫出了一部長篇自傳,其間詳盡地描述了自己童年的遭遇和痛苦。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所有的過去就這樣在他面前一一清晰起來,他把過去一一呈現出來——他喜歡在海邊散步,就在大亞茅斯,他構思出了他最偉大也是最具有自傳性質的小説《大衛科波菲爾》。這部小説講述了一位被遺棄的孩子如何戰勝苦難並最終成為記錄自己生平的作家。這是狄更斯首次面對自己人生的塑造和意義。

  男人:

  一週6先令,如果幹的好會加到7個。現在就讓麥克帶你看看那些繩子。

  麥克:

  看起來像個小紳士似的,呃?可別在這給我裝腔作勢,否則,把你丟到地窖喂老鼠。

  約翰福斯特:

  大約在狄更斯去世的前一年,我曾問他,在他看來自己的哪部作品是最棒的——毫無疑問,他回答説是《大衛科波菲爾》。對此,我一點也不奇怪:它就是他的生平。至少,他認為是這樣。

  麥克:

  你得比那個小傢伙快。

  查爾斯 狄更斯

  我始終無法冷靜地面對這本書——在創作它的過程中,我完全被它掌握了。沒有人會在閱讀的時候像我下筆時那樣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還能在哪找到我自己,那只能是在大衛的身上。

  解説:

  同狄更斯一樣,大衛科波菲爾也是一位躊躇滿志的作家,同樣面對着

  解説:

  一場挫敗的草率婚姻。

  大衛科波菲爾:

  我曾體味過的快樂離我而去,總是感覺缺些什麼。沒有人與我一同承擔生活的艱辛,

  大衛科波菲爾:

  分擔苦惱。然而,我説服自己適應多拉的決心使婚後的第二年遠為第一年幸福。

  大衛科波菲爾:

  當我得知她一直想要個孩子的時候,就知道這似乎預示着我們的快樂時光即將結束,烏雲開始在我們四週密布。

  男人:

  您現在可以上去了,她睡了。

  大衛科波菲爾:

  終有一天她還會有孩子的。

  男人:

  科波菲爾先生,您的太太非常虛弱。

  解説:

  小説中,男主人公最終因多拉的死亡而得以解脫。在他動手寫多拉之死時,他的第九個孩子出生了。奇怪的是,狄更斯以小説中他打算殺死的這位人物的名字來命名自己的新生兒。文學作品與現實之間種種奇怪的穿梭在繼續着,從而在兩者間創造了或令人驚喜或令人毛骨悚然的種種聯絡。

  科波菲爾太太:

  我覺得自己不夠格作人家妻子

  大衛科波菲爾:

  不,就像我作丈夫一樣夠格

  科波菲爾太太:

  或許吧,

  科波菲爾太太:

  只是你很聰明,我從來不是——永遠也不會是

  大衛科波菲爾:

  多拉,我們曾經很幸福

  科波菲爾太太:

  非常幸福,只是隨着歲月流逝,你對你的這位小妻子厭倦了,我或許讓你遭受磨難、感到失望,你可能一直以來都沒有像今天一半這樣愛着我。

  解説:

  當多拉和大衛科波菲爾的第一次愛情枯萎時,狄更斯本人的初戀卻再一次回到他的生命中——此時的他已經38歲了,但他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正在日益衰老。於是,某些事的發生似乎賦予了他一次機會,讓他重新體驗那些早已不在的青春激情。他收到一封來自瑪利亞白德內爾的信——她正是狄更斯早在結婚成名之前深愛過的女人。當時,狄更斯只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議會記者,她拒絕了他的求愛。狄更斯很快回了信。

  查爾斯 狄更斯

  瑪利亞白德內爾——對我來説,不僅僅是一個人——她是仙女——是精靈——我立刻就被愛的深淵吞沒了——

  查爾斯 狄更斯

  儘管我們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我在愛的路上,一直以來都是分分合合——我想這是每一個人所必經的,只是它是一條通往死亡的悲慘之路。

  彼得阿克洛伊德:

  或許狄更斯激情爆發的對象並非僅僅是瑪利亞白德內爾這個人,而是青春年少時的自己。越來越無愛的婚姻牢牢羈絆着人近中年的他。有誰能抗拒重溫少年情懷而不歡聲鵲起呢?在他想像的世界裏,瑪利亞依然還是那個年輕的女子

  彼得阿克洛伊德:

  她活在狄更斯浪漫的夢裏。狄更斯固執地堅信自己的夢一定是真的。當他們再次相遇的時候,狄更斯對瑪利亞的身體變化毫無思想準備。就像在作品

  解説:

  《小多麗》中——瑪利亞本人一定讀過——克萊奈姆的眼睛一經落在昔日戀人身上,他以往所有的情感都被徹底擊碎。

  解説:

  瑪利亞早就告訴他自己掉了牙齒、身體發福,已經又老又醜了,但是狄更斯卻偏偏將這一切拋在腦後——他真的應該相信她的話而非自己的幻覺,然而這將意味着打破他終其一生所具有的習性。

  約翰福斯特:

  與瑪利亞白德內爾的這段插曲只不過渲染了包圍着狄更斯的種種痛苦——他對凱瑟琳越來越不滿意,幸福離他越來越遠,儘管他業已成功。 然而他們的相遇卻再次加深了他的痛苦。狄更斯的父親在一次沒有麻醉劑的糟糕手術後在家中去世。

  查爾斯 狄更斯

  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直到他逝去——

  查爾斯 狄更斯

  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告訴母親自己會還清父親所有的債務,也算是對母親的些許安慰。我感到自己的一部分似乎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像是虛無的幻影在國外四處飄蕩。

  查爾斯 狄更斯

  演員有時必須要從痛苦和不幸——甚至是死亡中走出來,繼續在我們面前演好他的角色。

  查爾斯 狄更斯

  在人生的掙扎和鬥爭中——人們必須粗暴地對待自己的情感,履行自己生而為人的義務。

  解説:

  然而,狄更斯本人卻將再次遭遇另外一個悲劇。

  約翰福斯特:

  他下臺之後,我把他拉到一邊,告訴他説他的小女兒多拉剛剛夭折了。他因此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和痛苦,但他依然堅持工作,像以往那樣熱誠地投入創作。

  查爾斯 狄更斯

  這不幸讓我茫然不知所措或是想要些什麼,我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佈滿了烏雲。我似乎一直在尋找我一生也未能找到的東西。

  彼得阿克洛伊德:

  “焦躁不安,”狄更斯説,“一直追逐着我,我對此無能為力。”儘管身處事業的顛峰,中年的狄更斯卻遭受着內心渴望和個人不幸的折磨——他向倫敦和英國社會的一切不公正猛烈開火——而他卻被自己的火焰吞噬湮沒——他人生的旅程並沒有結束 ——至少現在還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前行。

  解説:

  一年之後,一位年輕女人的出現將他原有的生活徹底打亂了。

  查爾斯 狄更斯

  我體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我無力抗拒,我被徹底的征服了——它會將我拉向不知名的未來,我應該回避,你會讓我徹底曝光,蒙受羞辱。

  

第三部分 惶恐終生

  解説:

  1870年6月8日,星期三,一位名叫埃倫勞麗斯特南的年輕女子乘坐馬車從她在佩克翰的住處到離家25英里處查爾斯 狄更斯的家——肯德郡格德山莊。此時,查爾斯 狄更斯生命垂危。查爾斯的家人把埃倫特南請到格德山莊,讓她在查爾斯臨終的病榻前安慰他。查爾斯 狄更斯和埃倫特南的關係一直是他一生中最為嚴守的秘密。假如他們的關係被公開的話,查爾斯將早已聲明掃地。直到去世時,查爾斯的一生都被蒙上了神秘色彩。

  解説:

  1858年夏天的倫敦,泰晤士河只不過是一條敞着口的臭水溝:300萬居民的排泄物在河內冒着泡泡。

  解説:

  煙塵和煤灰造成了倫敦的大霧,使人呼吸困難。在這樣的環境下,沒有一個人是完全健康的。墓地裏到處埋放着屍體,土壤下不時地散發出陣陣惡臭。

  彼得阿克洛伊德:

  倫敦是一張滋生疾病的溫床,其環境比任何充滿瘴氣的沼澤地還要惡劣得多。在倫敦,人們直接把污水排放到泰晤士河裏,而泰晤士河同時也是倫敦市的主要水源。泰晤士河河水的顏色只能用褐色來形容。為了遏制河水的毒性,就往河裏倒石灰;用氯漂白過的床單就挂在國會的窗外。這真是一個臭氣熏天的年代。

  查爾斯 狄更斯

  人們説所有的氣味都會導致疾病,然而各種傳染病發出的臭氣直衝雲霄---這是戰場上的臭氣——在戰場上死的人比救活的人要多的多。這個城市令我作嘔。

  解説:

  當時倫敦的環境對查爾斯 狄更斯的個人生活非常不健康。此時,查爾斯四十五歲左右,已經是全世界最著名、最成功的小説家。那時,他已經寫了十部小説,並且已經具有了任何政治家所能獲得的社會影響,然而,他卻一直不滿足。1857年秋天,狄更斯將他與妻子的臥室隔成兩間——作為小説家,他以描寫家庭溫情而成名;但是,現在他卻在自己和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中間豎起了一堵墻。

  查爾斯 狄更斯

  我和狄更斯夫人在一起很不幸福地生活了許多年——

  查爾斯 狄更斯

  在非常熟悉我們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看不出來我們兩個在性格和脾氣方面差異很大,確切的説,是極為不合適。

  凱瑟琳狄更斯:

  我知道無論大小事我都惹他生氣。我真心地希望我沒有惹他生氣,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天生就不是像汞一樣靈敏的人,我生來也不是要成為查爾斯 狄更斯的。

  解説:

  最具同情心的小説家卻絲毫都不憐憫自己的妻子——真相是這樣的:狄更斯覺得自己很受束縛——狄更斯充滿激情與活力,而他妻子卻精神抑鬱。生完十個孩子之後,她已精疲力竭。她姐姐喬治亞代替她打理家務。

  喬治亞賀加斯:

  當然,我也為姐姐難過。但是我也明白查爾斯需要絕對的獨處才能完成他的著作:因為,你知道,查爾斯一直無法寫出新小説來,這使他狂怒。我吃驚於他的所作所為,也吃驚於自己的理解。

  解説::

  倫敦,世界上第一個國際大都市,令人倍感壓迫。一切事物都變得更加陰鬱,甚至連倫敦市男市民衣服都變成了陰沉沉的黑色雙排扣常禮服和大禮帽。

  解説::

  在《荒涼山莊》中,狄更斯把倫敦市描述成一個失控了的巨大引擎,但他鮮明的形象則是倫敦霧。

  查爾斯 狄更斯V/O:

  霧——到處都是霧茫茫的一片,河上游,霧在廣袤的田野和蒼綠的草地上彌散。

  查爾斯 狄更斯V/O:

  在河的下游,神化了似的霧隨着划水的船隻和河畔的污物一起翻滾。

  查爾斯 狄更斯V/O:

  霧漫布在艾塞克斯沼澤地,霧漫布在肯德的高地上。霧潛入雙桅運煤船上的艙室中,霧瀰漫在院子裏,霧盤旋在大船的繩索上方。霧低垂在駁船和小舟的歐鳥身上。

  彼得阿克洛伊德:

  霧一直升騰到街道上方200英尺的高度。霧的形成是五十萬戶人家用煤加熱和倫敦市非自然的水蒸氣的産物,這種霧通常看起來像硫磺,聞起來也像。街道的噪音因被霧包圍而變小了;房屋的屋頂在霧中湮沒,人們在霧中像影子一樣來來往往。

  解説:

  霍亂和斑疹傷寒症之類的流行疾病時有發生,每天死人也不足為奇。對於狄更斯來説,這些都是世界混亂的徵兆,混亂的世界通常是建立在無知和窮人的痛苦之上的。

  查爾斯 狄更斯V/O:

  關於世界的渺小我有自己的看法——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都被命運拴在了一起。

  查爾斯 狄更斯V/O:

  任何人的一點點恐慌都會影響我們其他所有的人。

  解説:

  在《荒涼山莊》裏,通過對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孤兒喬的描述,狄更斯譴責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

  解説:

  喬是一個受雇清掃倫敦街道上的泥漿和馬糞的十字路口清潔工。

  查爾斯 狄更斯V/O:

  想想可憐的喬吧!清掃諾大的倫敦市的任務就壓在他肩上。

  查爾斯 狄更斯V/O:

  甚至風都是他的信使,在天不亮的那段時間風幫他的忙。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沒有一滴他的被腐化的血,有的只是傳染病的傳播。

  查爾斯 狄更斯

  他的生活中,絲毫沒有墮落或者有害他人和社會的地方。他的生活中,沒有任何褻瀆或墮落行為:他既不無知,也不邪惡,沒有任何野蠻行為,他只是努力工作,以期能把社會秩序變得更令人自豪、再上一個臺階。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的小説也變得更加陰鬱—— 變得更加壓抑、更加克制、更加殘忍。以前他只是譴責某些特定的社會弊端,而現在他卻在抨擊整個社會制度。

  解説:

  “體制”一詞剛剛變得通用。對於狄更斯來説,這只不過是不負責任、怠慢和粗暴的委婉語。

  女人:

  你姓什麼?

  喬:

  我就沒姓。

  女人: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喬: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

  女人:

  那麼,和你一起住在家裏的其他人都叫什麼名字?

  喬:

  家是什麼?

  女人:

  我不能接受這個男孩的證詞,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法庭不接受“喬”這樣的名字。把他拉到一邊去,把他拖走。

  解説:

  在《荒涼山莊》中,富人和窮人都被網在疾病和磨難中。同時,這也是一個迷失的家長和迷失的孩子的故事。故事中所有迷失的人正像狄更斯本人一樣在尋求已經逝去的幸福。四十五歲時,狄更斯認為他找到了。

  查爾斯 狄更斯

  親愛的,我將永遠和現在一樣,因為我全心全意愛的女人已經——

  埃倫特南:

  死了?

  查爾斯 狄更斯

  對我來説,她是死了。我結婚了。

  彼得阿克洛伊德:

  有一件事情改變了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的一生。那就是,在一部名叫《冰凍的內心》的情節劇的業餘表演中,狄更斯遇見了一位18歲的名叫埃倫特南的女孩。這位羞澀且有幾分緊張的年輕女孩成了狄更斯最危險和最猛烈的感情的避雷針。女孩就好像是被火焰團團包圍。

  查爾斯 狄更斯

  昨晚《冰凍的內心》演出之後,我的內心一刻也沒有平靜與安心過,我一分鐘也寫不下去,我一刻也無法入睡。我認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被一種情緒如此完全地佔據和制服過。

  解説:

  埃倫勞立斯特南在狄更斯的心中就是內利,是一切純真與簡單的象徵。而純真與簡單正是狄更斯在現實生活中所失去的。

  解説:

  埃倫特南的三姐妹都是不出名的演員,她是她們姐妹中最小的一個。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她的母親弗蘭西斯特南也是演員。是她讓女兒們走上了演戲這條路。

  凱特狄更斯:

  從一開始,我們姐妹們就不能在媽媽面前

  提起埃倫特南這個話題。當然,我在我們姐妹中間談論過她:我們讚嘆她那平凡的美麗,這也是讓我們的父親突然為之狂熱的原因。

  查爾斯 狄更斯

  我愛你,我現在完全受某種巨大吸引力的控制,這種強大的吸引力制服了我。儘管我試圖抵制這種吸引力,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

  查爾斯 狄更斯

  你可以讓我為你蹈火,你可以讓我為你赴湯,你可以讓我為你走向絞刑架,你可以讓我為你而死。你可以讓我去做任何我不願做的事情,你可以讓我去為你冒任何險,讓我為你去做任何我覺得不光彩的事情。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他並不是第一個為了一個女演員而出醜的人。

  解説:

  狄更斯成了特南家的常客。他幫助特南太太在倫敦劇院找到了一份工作,還出錢資助埃倫的妹妹范妮到意大利攻讀音樂。甚至有人説狄更斯為特南一家人在倫敦的摩寧頓克瑞森特附近買了房子。

  埃倫特南V/O:

  我母親總是對他很熱情,

  埃倫特南V/O:

  因為她清楚他在社會上的地位。當然,正如每個人都知道的,狄更斯的確是一位偉人。

  埃倫特南:

  但是,也有很多時候,在我眼裏,他看起來很像個孩子。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很奇怪,但是,那時候我有時確實覺得自己像是長輩。我覺得他需要慰藉。

  解説:

  狄更斯試圖給人以“內利只不過是家裏的一位朋友”的印象,但是,在他妻子面前,他卻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真正情感。

  凱瑟琳狄更斯:

  我收到一個從阿斯普瑞寄來的包裹,包裹上寫着是寄給狄更斯夫人的。很自然地,我打開了包裹,裏面是一隻手鐲,上面的名字是用藍寶石串起來的。但是,那名字不是凱特,而是內利。當時,我驚呆了。我腦袋裏轟的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凱特狄更斯:

  一天下午,我正從父母臥室門前經過時,聽到了母親的哭聲。當時,她正坐在梳妝檯前戴帽子——按照我父親的意思,讓她去拜訪特南太太以裝裝面子。儘管我抬高了嗓門大聲叫着“不要去”,但是,她還是去了。這就是我父親意志的威力。

  埃倫特南:

  的確,狄更斯太太確實是訪問過我母親一次,但是那只不過是一次社交拜訪,別的沒有什麼。我記得我母親説她相當緊張,而我本人並沒有見到她。

  解説:

  埃倫特南的存在使得狄更斯對妻子的不滿發展成一場危機。一天晚上,在與凱瑟琳的又一次爭吵後,他憤怒地離開了倫敦的家,步行三十英里來到了肯德郡的格德山莊。

  查爾斯 狄更斯V/O:

  我步行走了一夜,又回到了我童年時待過的田野,我發誓:從今往後,這世上除了她之外,我別無所求。

  解説:

  狄更斯正在寫一部新小説——《雙城記》。故事的背景,部分設在法國大革命時期巴黎的街道中。同時,這部小説也講述了一個坐了十八年牢後被釋放出來的人。該書的是以無助、無望的感情為主題,正是在這一感情的驅動下,作者開始了這本書的寫作。

  男人:

  莫內特小姐,由於認識你,我有了一些重新奮鬥、重新開始的不成形的想法。都是一場夢而已。

  男人:

  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是你鼓舞了我,讓我産生了這些想法。

  女人:

  卡頓先生,讓你比認識我之前更加不快樂是我的不幸。

  男人:

  不,莫內特小姐,千萬別那樣説。假如有什麼辦法能挽救我的話,那麼你早就挽救我了。我境況的惡化跟你沒有關係。

  女人:

  那麼,我是不是永遠沒有任何能力再為你做些事了?

  男人:

  最大的好事就是我能夠——我來到這裡意識到這一點。

  男人:

  讓我用我這迷失方向的人生的余生來記住這一美好回憶:在我人生的盡頭,我終於向你敞開心扉,表白了自己的心跡。

  解説:

  儘管他盡可能多地與埃倫待在一起,但是,要想讓凱瑟琳同意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但狄更斯決心要與她形式上分居:他宣佈説他的家裏只能有他和孩子們,但是狄更斯想要對他新家庭安排保密的希望因為他憤怒的岳父母而破滅了。

  彼得阿克洛伊德:

  凱瑟琳狄更斯的父母在散佈説他們的另一個女兒喬治亞和狄更斯有不正當的關係,因為她決定待在著名的小説家家裏,幫他照顧子女。現在喬治亞被捲入醜聞的旋渦中。狄更斯面臨離婚的危險——妻子可以和丈夫離婚的原因很少,其中之一就是丈夫與自己的姐妹通姦,法律上將之定義為亂倫。狄更斯無法忍受這些,他堅持要讓喬治亞去醫院做檢查證明她還是處女。

  喬治亞:

  比爾德醫生是負責給我做檢查的醫生。他在一位過了中年的女大夫的協助下為我做了檢查。要不是出於為查爾斯着想,我是永遠不會同意這樣荒唐的事的。

  約翰福斯特:

  事情得到了充分的證實:該年輕女子從未與任何男子發生過性關係。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一天,在加裏克家的樓梯上,我聽到有人説狄更斯由於和自己妻子的姐姐私通而分居。“不!”我説道,“根本沒這事。他是和一個女演員,(而不是和他妻子的姐姐)。”我提到的這個女演員和他一起演出一部戲。但是查爾斯沒有聽到前半部分,他只聽到我把他和那個女演員聯絡起來,因此,他認為我是想辱罵他。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總是要求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但是,現在他卻對事情失去了控制——他正在失去控制。他的私生活遭到誹謗,他的名聲遭到玷污。

  解説:

  他在報紙上公開發表了一封信,在信裏,他強烈否認所有有關他的謠言。

  查爾斯 狄更斯V/O:

  我必須鄭重聲明:近期流傳甚廣的謠言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所有那些可惡的謠言都是假的,

  查爾斯 狄更斯V/O:

  那些在我公開澄清之後重復任何一條謠言的人都是像那些在天地面前做偽證的人一樣在惡意地、卑鄙地撒謊。

  約翰福斯特V/O:

  我試圖勸阻他這種愚蠢的行為,因為其實

  約翰福斯特:

  在很大程度上,所有的人都不清楚他在信裏説的到底指的是什麼。當然,此事之後,新聞界就盯上了他。

  男人:

  近期,一位女親戚

  男人:

  和一位年輕的女職業藝人的名字被如此緊密地和狄更斯先生的名字聯絡在一起,以致於這件事情引起了人們的猜疑。讓狄更斯先生記住:那些令人作嘔的人和——我們可能再加上一條——人們對他所謂的不自然的多産的譴責將使他一生聲名狼藉。

  凱特狄更斯:

  我父親簡直要瘋了。這件事暴露出一些更壞的東西,也就是,他性格中最為脆弱的一面——他從不讓我們任何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家的痛苦和不幸是什麼都不能比擬的。

  凱特狄更斯V/O:

  他好像認為我們的命運應該任由他擺布。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為凱瑟琳在康登鎮的格洛斯特克瑞森特買了一處房子,還買了一匹馬和一輛馬車,並且每年有六百英鎊的收入。至少,在這種意義上,她應該生活得很舒適。

  解説:

  但是,除了在名義上還是狄更斯太太之外,凱瑟琳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寡婦:她很少看到自己的孩子,而她最小的孩子也只有六歲。二十二年的婚姻後,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和凱瑟琳卻將永不再見面。

  凱瑟琳狄更斯:

  失去孩子對我來説是極大的痛苦。他們來看我,我很高興。但是,無法分擔他們的痛苦、分享他們的快樂對我來説是一種可怕的折磨。我不知道我丈夫意識到了我的處境多麼痛苦。但我知道喬治亞竭盡全力來取代我的位置。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頗為令人起敬的是,儘管她那有身份的丈夫已經完全忘記了沉默和尊嚴,而狄更斯太太卻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解説:

  當外部世界的惡臭和狄更斯內心世界的混亂交加在一起,狄更斯決定降服正在吞沒他的醜聞。他開始巡迴進行公開朗讀,主要表演他第一部非常轟動的偉大喜劇作品《匹克威克外傳》。

  查爾斯 狄更斯

  霍普金斯用幾乎覺察不到的眼光瞥了一眼匹克威克那專心致志的臉龐説到:鮑勃説我們昨天晚上出了一件怪事。一個男孩因為吞下了一條項鏈而被送進醫院了。“先生,他吞了什麼?”“一條項鏈。不是一下子吞進去的,你知道,那也太多太不好吞了。”

  查爾斯 狄更斯

  不,事情是這樣的:孩子的父母都是窮人,他們住在一個大雜院裏,孩子的大姐買了一條項鏈,也就是那種很普通的項鏈,是由黑色的大木頭珠子串成。那個孩子很喜歡玩具,他對項鏈愛不釋手,把項鏈藏起來、玩項鏈,剪斷了串項鏈的線,然後吞下了一顆珠子。

  埃倫特南:

  我們相遇後不久他便開始了公開朗誦的活動,他與喜愛他的觀眾在一起時是最開心的,這激發了他身上最好的東西。

  查爾斯 狄更斯

  第二天,那個男孩吞下了兩顆珠子。第三天,他吞下了三顆,以此類推。大約在一週的時間裏,他一共吞下了二十五顆珠子,吃下了整條項鏈。

  威廉姆梅克匹斯薩克雷:

  我必須得承認:他的表演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建議他不要再進行任何創作了,儘管他一笑了之,但我卻是很認真的。假如他繼續和舞臺打交道,他每年將能賺兩萬英鎊。

  查爾斯 狄更斯

  幾天后,全家人在一起吃飯,飯桌上擺放着羊大腿和馬鈴薯。因為男孩不餓,所以他一個人在房間裏玩。那時,全家人突然聽到類似下冰雹的聲音,儘管聲音不太大。“兒子,別那樣!”“我什麼也沒有做啊。”孩子回答道。父親就説:“嗯,那就別再那樣了!”

  查爾斯 狄更斯

  現在他在醫院裏,不管走到那裏,他都不停地拼命亂叫。為了避免吵醒其他病人,他們不得不用一個值夜人的外衣捂住小男孩的嘴巴。

  約翰福斯特:

  他在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進行的公開朗讀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可以確定地説,我覺得沒有任何作家能像他那樣與讀者保持如此緊密的聯絡,沒有任何作家能像他那樣會得到讀者如此真心真意的喜愛。

  解説:

  但此時的狄更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得不到片刻休息。他不停地往返於格德山莊和特南家。

  解説:

  他還在全國各地巡迴公開朗讀他的作品。

  埃倫特南:

  他在頻繁外出旅行的途中,經常寫信給我。我至今還保留着他寫給我的那些信,但是我不是有意要保留它們,因為我不想讓別人來曲解這些信的內容。

  解説:

  狄更斯此時仍舊打算將他與埃倫特南的關係保密。在這件事上,他整體上做得是比較成功的。他與埃倫特南的關係甚至在他的好友約翰福斯特在他去世後為他寫的傳記裏也沒有提到。在一個九月的晚上,他燒掉了自己所有的信件。

  查理狄更斯:

  我幫他燒掉了那些信件,其中有一些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和一些老友的信件,他堅持要燒掉那些信件。他似乎認為:(燒掉這些信件之後,)他可以重新開始一切。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的過去像煙霧一樣繚繞在秋日的空氣中。他的孩子們拿出整籃子他的私人信件以及他和卡賴爾、坦尼森、喬治艾略特、薩克雷互通的信件。但是,埃倫特南寫給他的信一封也沒有留下來。三個星期後,狄更斯開始創作一本以重寫自己過去為主題的小説——《遠大前程》。

  查爾斯 狄更斯V/O:

  我們住在一個多沼澤的鄉村,村子裏有一條河流過,這條河在村子裏彎彎曲曲流了二十英里之後匯入大海。好像是在一個值得紀念的濕冷的接近黃昏的下午,我對這個村子第一次有一個清晰的、全面的印象好像是在一個值得紀念的濕冷的接近黃昏的下午。在這樣一個時候,我清楚地意識到這個荒涼的、長滿蕁麻的地方就是墓地。不久前離開人世的菲利普皮瑞普和上面提到過的他的妻子喬治安娜都葬在這裡,亞歷山大巴塞洛繆、亞伯拉罕、托拜厄斯和羅傑以及他們未成年的子女也已經去世並葬在這裡。墓地遠處,漆黑的、平坦的荒野與堤壩、邊界和閘門融合在一起,零星地有些牛在上面吃草——這就是沼澤地;遠處那條低平的淺灰色的線是河;從遠處吹來風的原始的巢穴是大海。而那個因害怕而嚇得直哆嗦並哭起來的蜷縮成一堆的東西正是皮普。“閉嘴!”突然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同時,有個人從教堂門廊一邊的墓地裏竄了出來。“不許出聲。你這個小鬼精。你只要一齣聲我就掐斷你的脖子。”

  彼得阿克洛伊德:

  這就是“庫靈”墓地,正是這塊墓地給了狄更斯創作《遠大前程》起始章節的靈感。狄更斯兒時有時來這裡,這一排陰森森的孩子的墓碑對他的創作力産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對於狄更斯而言,死和喜劇經常緊密地聯絡在一起。在他去世前一年的一天,他帶着一些客人從格德山莊一路往下走,並且在其中的一塊平坦的墓碑上進行了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炊。拿着一塊毛巾和餐巾紙,他開始進行一項他的慣常戲劇行為——那就是:裝作是一流的服務員領班。他發現兩個乞丐從墻外看著他們,他於是要求女士們給他們送上吃的、喝的。這就是真正的狄更斯——在憂鬱的時候還能保持非常幽默。儘管死神向他一步步逼近,但是他卻在死亡面前放聲大笑。

  埃倫特南V/O:

  狄更斯曾經對我説:“哎,當人小的時候人總想長大,當人老了的時候人總想年輕。”我覺得他一直在渴望著什麼東西,但我卻不大清楚他最後是否找到了他所渴望的東西。

  皮普:

  埃斯特拉——埃斯特拉——,在沒有狄更斯和埃倫特南所通書信的情況下,他與特南之間到處是一個什麼樣的關係始終是一個謎。在他以後的作品中所提到的一次次受挫的愛情故事表明:埃倫面對狄更斯的強烈感情可能表現得非常超然。

  皮普:

  我將永遠受你感情的折磨,

  埃斯特拉:

  胡説八道!一個星期後一切就都過去了。

  皮普:

  直到我離開人世。

  埃斯特拉:

  不要!我無法理解,我真的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這樣。聽了你這話,我的心如刀割一般難受。我曾經提醒過你不要這樣的。

  約翰福斯特:

  狄更斯不是一個感情橫溢的人,但是他的感情依戀性卻很強——無論他喜愛什麼,他都是全心全意的,從未有過三心二意。他曾經説過他只全心全意地愛過很少幾個人。他寧願愛一個世界上最難馴服的女人,也不會去愛一個草率的女人。這算不算是你問題的答案?

  彼得阿克洛伊德:

  1859年,狄更斯在羅徹斯特高速公路下面修建了一條隧道。這條隧道的一頭通向格德山莊,另一頭通向一個被狄更斯稱為“荒野”的灌木叢生的地方。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的一個孩子清晰地記得狄更斯看著工人們分別從隧道兩頭開始往中間挖時是多麼地興奮。最後,當工人們將隧道打通時,狄更斯要大家即興慶祝。即興慶祝的內容是一個關於束縛和自由的寓言小故事。在以後的時間裏,每天早上他都步行穿過這條隧道到荒野去工作。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隧道另一頭的雪松林中立着一座山地牧人小屋,這個小屋是一個真正的瑞士山地牧人小屋,它是1864年瑞士送給狄更斯的聖誕禮物。這個小屋由九十四塊木板構成,這些木板是被裝入五個箱子後從瑞士運到格德山的。

  彼得阿克洛伊德:

  這個小屋就像童年時幻想的那樣,是山林中的一個隱秘的地方。站在格德山上,他常常會俯視他兒時曾經漫步過的玉米地、

  彼得阿克洛伊德:

  玉米地遠處的河以及河裏的游艇、汽船。這個小屋成了狄更斯春天和秋天的書房。他在屋裏裝了五面鏡子,所以,房子裏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因為他喜歡明亮,所以他酷愛這間小屋。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就是在這裡創作《我們共同的朋友》和《埃德溫德魯特》的。

  在這裡,他會從朋友身邊站起身,在鏡子裏模倣他在小説中塑造的人物的動作,然後接着寫作。身為小説家的狄更斯變成了演員狄更斯。

  彼得阿克洛伊德:

  你將我吸引到你身旁,假如我被關在堅固的牢房裏,你會把我吸引出去——我會為了來到你身邊而把牢房的墻推翻。假如我臥在病榻上,你會吸引我站起來,蹣跚着走到你面前,然後倒在你腳下。

  埃倫特南V/O:

  他有時談論起他那顆希望破滅的心,

  埃倫特南:

  但是,其實上並沒有任何人傷害過他,是生活本身傷害了他。儘管聽起來是件很荒唐的事,但是我經常還是很同情他。

  凱特狄更斯:

  她經常奉承他,而他則喜歡別人誇獎他。但是她有一副懂得怎樣培養自己的頭腦,她懂得怎樣使自己在智力上向他的水平靠近。怎麼能責備她呢?全世界的人都崇拜他,而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她則因為引起狄更斯的注意而感到驕傲和得意。

  查爾斯 狄更斯

  如果崇拜她是件壞事的話,那麼我就是男人中最壞的;如果崇拜她是件好事的話,那麼我就是男人中最好的人。我對她的愛超越了我所有的其他的愛,

  查爾斯 狄更斯V/O:

  我對她的誠實超過了我任何時候的誠實。

  解説:

  但是埃倫呢?無疑,她因為他最初的關注而感到高興。但是,現在她卻被當作一個有罪的秘密,只有他的要好朋友和家人知道她。假如他們的關係被公開的話,她將被人們看作是一個比妓女稍微強一點的墮落的女人。不管他們之間存在什麼樣的感情,她是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的。

  埃倫特南:

  他過去常説他是一個危險的人,和他在一起時最好不要被別人看到。每個人都知道他,每個人都認為他們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但是我有時覺得自己是一個被通緝的人。你有沒有看到過那些上面寫着“失蹤”的傳單?但是,他只不過是想保護我。

  解説:

  1862年到1865年夏天間,沒有人知道關於埃倫特南的事情。狄更斯本人看起來好像總是在旅行,他自己總是閃爍其詞地説要去遠處旅行。但是,事實上是他要消失一兩天。他説話總是含糊其詞,他甚至在別人問他在做什麼事情時説謊。

  彼得阿克洛伊德:

  至於他去哪了,大家心裏都有比較確定的答案。

  彼得阿克洛伊德:

  法國布倫市外面的一個叫做“康德特”的小鎮以報道著名小説家狄更斯的頻頻來訪為榮。該鎮的鎮長甚至確認説狄更斯在那一時間時不時地住在那間房子裏,但是,他來這裡是拜訪誰呢?

  解説:

  狄更斯擅長保守秘密,但是我猜測他和埃倫特南一起在這間房子裏度過了很多時光。

  埃倫特南:

  其實狄更斯並沒有什麼要隱藏的,他沒有做過任何丟臉的事情。你為什麼那樣看著我,我可以很確切地告訴你:我對他的感情是很純潔、很單純的。

  凱特狄更斯:

  關於我父親的事,我覺得我只能講部分事實。但是,講部分事實其實比説謊的性質更惡劣。由於這個原因,我覺得很難回答你的這些問題。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曾經向一位朋友傾訴他在這段時間裏感覺異常痛苦。他甚至將這段時間的痛苦與他童年時感覺被遺棄時的痛苦相提並論。不難猜測,他的痛苦和他到康德特訪問埃倫有些關係。

  凱特狄更斯:

  我父親和埃倫特南的交往是悲劇性的,而且其影響深遠。他們一起生的兒子,噢,對了,他們還生有一個孩子,那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他們生有一個男孩,後來夭折了,這些我是聽…説的。這些我只是聽説的。

  約翰福斯特:

  狄更斯告訴了我他的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他的這些秘密我都嚴格保守。我覺得能夠贏得他的信任是我的榮幸,我至今還像以前任何時候一樣為此感到驕傲。

  解説:

  狄更斯的女兒凱特從未能提供任何證據來證明她的猜測:

  解説:

  他們曾有一個夭折的孩子。

  解説:

  如果確有此事的話,埃倫會覺得極度恥辱和悲傷,而狄更斯的內疚感也會使他無法承受的。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知道有一個孩子的死深深地影響了我。對於我來説,這種痛苦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即使是在今天我也不敢保證我提到這件事情時聲音不發抖。然而,我應該怎樣從極端痛苦中走出來?我們周圍也老是有些孩子死了,死在倫敦的大街上。天哪!這不是一個適合純真的人生活的世界。

  解説:

  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來證實下面任何一項——沒有出生登記,沒有死亡登記,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埃倫特南在這裡居住過。

  彼得阿克洛伊德:

  曾經有幾段很長的時期,沒有人知道有關埃倫特南的任何消息。在現存的信件裏沒有提到她的名字,由於一些現實的原因,她消失了。她的名字好像是被從歷史中抹去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完全失蹤。如果不是由於1865年6月9日發生的事件,沒人會知道她到過法國。

  解説:

  狄更斯、埃倫特南和埃倫的母親從法國回國時,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共同促成了他們秘密生活的曝光。

  約翰拜恩:

  至今我仍記得這件事,它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我們當時去了布倫,在候船室的時候我妻子説道:“看哪,約翰!那不是狄更斯先生嗎?”當時我覺得我們不會遇見他的,但是,我仔細一看,發現那確實是狄更斯本人。我向他打招呼,但我覺得查爾斯 狄更斯那樣的偉人根本就沒有看見我就從我身旁走了過去。至於他身邊的年輕女士,很明顯,她不是狄更斯夫人。幸好,我們不是到倫敦去,所以我們就避開了看到以後發生的事情。

  解説:

  肯特郡的斯達普赫斯特附近的鐵路正在進行維修,一部分鐵軌被拆開了,沒有人通知司機要注意安全,火車衝向斷裂的鐵軌。

  男人:

  火車——火車上(的人),停車!

  解説:

  除了一節車廂以外,那七節頭等車廂都像鉛球般地落到了河床上。那節沒有掉進河裏的車廂正是狄更斯和特南母女所在的車廂。這節車廂出了軌,現在正好挂在橋上,懸在半空中。

  彼得阿克洛伊德:

  他們三個人都跌進了一個角落裏。

  埃倫特南:

  我從車廂的一頭一下被甩到另一頭,我的左胳膊摔得很痛,我想一定是斷了。狄更斯先生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我母親正在大叫,她呼吸困難,然後他就去照顧她了。

  埃倫特南V/O:

  在我回過神以前,他強力推開一個窗戶,爬出去尋求援助。

  埃倫特南V/O: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恐懼。

  解説:

  狄更斯催促埃倫特南和她的母親及時離開事發現場,竭盡全力避免使自己的秘密生活暴露給公眾。

  解説:

  但是,事情並不能被完全掩蓋,

  彼得阿克洛伊德:

  事後,那個星期的有一天,狄更斯寫信給查嶺克羅斯的車站站長問是否找到了一些事故中丟失的個人物品。

  查爾斯 狄更斯

  特南小姐帶着一些小的珠寶首飾——一條錶鏈、一串護身符,可能還有一枚寶石藍色的胸針,我只是想認領回這些東西。

  解説:

  狄更斯後來明確表示,説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關於火車事故的調查。

  查爾斯 狄更斯

  我為什麼不接受調查?我沒有什麼新情況要透露的,況且我對於把自己變成整個事件的焦點感到極其厭惡。車廂裏所有的女乘客都被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這些。可能別人對這些都沒有什麼興趣。

  解説:

  這次痛苦的經歷對狄更斯的影響非常嚴重,事後不久他就寫了《信號工》——一篇鬼故事,

  解説:

  該故事是以事故發生後,他腦海裏反復浮現的對於事故的恐怖為素材寫成的。

  查爾斯 狄更斯V/O:

  我乘馬車時,會突然覺得一陣像在火車上的莫名的恐慌,甚至有時在睡夢中也會出現這種情況。事故發生兩周後,我失聲了,無法解釋的是,我卻能使其他人從那可怕的情景中擺脫出來。有一段時間,我頭腦裏沒有“我”自己這個人,我不再是我。

  解説:

  斯達普赫斯特事故發生的六個月後,狄更斯秘密地在斯洛租下了兩間農舍。那時,斯洛還是一個小村子。埃倫特南搬進了其中一間屋子,狄更斯成了這裡的常客。

  彼得阿克洛伊德:

  有時狄更斯在信上假説他在格德山莊,而事實上卻是在斯洛與特南待在一起。他經常來這的秘密一直到他去世很長時間後才被公開。直到1936年,人們才發現狄更斯為了掩蓋自己在這裡的秘密生活曾經使用托哈姆這個假名。

  查爾斯 狄更斯

  托哈姆,托哈姆,托哈姆不是多西特一個小村子的名字嗎?

  彼得阿克洛伊德:

  狄更斯不但想欺騙他同時代的人,他還想欺騙他的後代。他的一生都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但是他尤其應該清楚:秘密總有一天要見光的。這些是這一時斯洛地區的收費簿。這些收費簿顯示:

  彼得阿克洛伊德:

  1866年四月,約翰托哈姆付了租金,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一個月後,也就是在五月,

  彼得阿克洛伊德:

  不過,這次付租金的人的名字變成了查爾斯托哈姆。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後來的一本收費簿裏,我們同時看到了托哈姆和特南的名字。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狄更斯的余生裏,他在斯洛和倫敦南部的佩克翰租房子時交替使用查爾斯托哈姆和約翰托哈姆兩個名字。

  查爾斯 狄更斯

  約翰托哈姆,不,先生,我從來沒有聽説過他,也沒有聽説過查爾斯。

  約翰:

  親愛的,你沒有問過我為什麼要用假名?…

  女人:

  不,約翰,親愛的,我當然很想知道,我不想讓你覺得我不感興趣。

  約翰:

  親愛的,這樣我就沒有危險了。

  女人:

  你確定嗎,約翰?

  約翰:

  而且,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要不我向你發誓?

  女人:

  不要,不要向我發誓。

  約翰:

  你意識到了萊特伍德先生提到的不愉快的事情,你意識到了。

  女人:

  不,我不想聽。而且,我 ……我有事要跟你説。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秘密。我現在就想告訴你我的秘密。

  解説:

  斯洛所處的位置對狄更斯掩藏他的雙重生活非常理想。他的一篇日記顯示:(來的時候)他總是到附近的斯洛車站下車,但出發時卻是從溫莎或者達徹特村車站走。

  解説:

  穿過安靜的田野,步行不到四十分鐘就可以到達這兩個車站。

  彼得阿克洛伊德:

  在狄更斯後來的短篇故事和小説裏,

  雙重生活的主題變得愈發重要,情節常常涉及秘密、雙重身份和欺騙。一個新的身份就是一種解放的形式,這種觀點與秘密生活可能是危險的、甚至是致命的的想法形成了對照。

  解説:

  在狄更斯生前的最後幾個月裏,他的健康狀況日益惡化。他不顧自己家人、朋友和醫生的勸告,努力地去完成他的最新小説——《埃德溫德魯特》。同時,他又開始了一次令人精疲力竭的巡迴公開朗讀活動:他打算表演他以前的一部成功作品——《霧都孤兒》中的一個場面。在《霧都孤兒》中,比爾賽克斯謀殺了他的愛人——南西。狄更斯似乎深陷於這一場面的恐怖之中。

  查爾斯 狄更斯

  那個女孩半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他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她抬起頭,匆忙地而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男人説道:“起來!”那個女孩看到他回來了,帶着快樂的表情説:“是你,比爾。”他的回答是“是的。”然後,她就起來了。

  埃倫特南:

  我很關心他,他的體質在一天天變差,我曾勸過他很多次要他注意點,可他就是不肯聽。他總是對我説:“你和我爭吵也沒有用,你應該很清楚我沒事。”

  查爾斯 狄更斯

  看到早晨的光線特別暗淡,女孩站起身去拉窗簾。賽克斯把手伸到她面前擋住她説:“別管它,這點光已夠我要幹的事了。”

  約翰福斯特:

  我曾經警告過他:一個火花、一個詞或者一個不得體的動作,就會使整個劇院毀於(觀眾)可怕的歇斯底裏中。我認為我的警告對他起了一些作用——但那只是作為一種挑戰而已。

  查爾斯 狄更斯

  強盜坐在那裏看著她,他的鼻孔一張一張的、胸脯起伏着。他掐着她的頭和喉嚨將她拖到屋子中央,又看了一眼門口,然後用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約翰福斯特:

  他可能也在用賽克斯的球棒打自己。

  查爾斯 狄更斯

  比爾,比爾,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你的份上,也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殺我,你住手吧!我一向真心真意地待你。我以我有罪的靈魂起誓我是忠實你的。

  埃倫特南:

  到最後,他把自己逼的太狠,太過分。你知道,他心中根本沒有“限制”的概念。

  查爾斯 狄更斯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然後倒下了。她頭上的一道深深的傷口不斷涌出血來,幾乎擋住了她的視線。

  查爾斯 狄更斯

  那真是個看起來相當可怖的傢伙——兇手慢慢退到墻邊,用一隻手關上門,免得門外有人看見。然後,他操起一根沉重的球棒,一下子就將她擊倒在地。

  查爾斯 狄更斯

  這樣的肉,這麼多的血,這都是他那邪惡行徑的功績。

  埃倫特南:

  將他從舞臺上抬下來,否則的話,他會死在這些人面前的。

  查爾斯 狄更斯

  他把她的腦漿都砸了出來。

  約翰福斯特

  據説是公開朗誦活動毀了他,我比較同意這一説法。

  解説:

  狄更斯繼續創作他的小説——《埃德溫德魯特》,直到他生命的盡頭。他總是把自己小説中的人物當作自己的孩子。他吃力地刻畫着自己小説中的人物,而他自己的親兒女們開始非常擔心他。

  查理狄更斯V/O:

  我走進書房問他需不需要什麼。

  查理狄更斯V/O():

  他繼續寫作,沒有回答我。因此,我告訴他我要回倫敦了。他久久地凝視着我,然後又開始寫他的小説。他眼中根本就沒有看到我,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他和他的小説《埃德溫德魯特》中的人物生活在一個夢幻般的世界裏。因此,我離開了他的書房,沒想到,這就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凱特狄更斯:

  他去世前的那個星期天,我在格德山見了他最後一面。我見到他時,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他的樣子變了很多。晚飯後,我們一起在花園散步,他談到了他關於《埃德溫德魯特》的願望,他懇求上帝讓他在有生之年完成這部小説。他説他最近覺得身體不太好,然後他開始談論我母親和埃倫特南。他的心裏充滿悔恨,他説話的語氣就像是他的生命已結束,一切都不在。他説他希望自己是個好父親,是個好男人。對不起。

  解説:

  1870年六月八日,狄更斯遭受了嚴重的中風,他被安放在格德山莊起居室裏那張狹窄的沙發上,一直沒有恢復過知覺。第二天傍晚6點10分,狄更斯長嘆了一口氣,一顆淚珠從面頰上滑落。他就這樣離開了人間。埃倫特南匆忙地衝到了他的身旁。

  埃倫特南

  他像我們所有人一樣擔心死亡,但是,他經常以驚訝的口氣談論死亡,就好像死亡跟他無緣似的。但是,到最後,我覺得死神還是向他逼近了。其實,死亡對他是一種恩賜。因為,我覺得他不再想活在世上了。

  解説:

  查爾斯 狄更斯被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成千上萬的讀者排在街道兩旁送他,並將鮮花送到他的墓前。

  解説:

  他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世界。他的妻子凱瑟琳和埃倫特南都沒有被邀請參加葬禮。

  解説:

  這個奇特、緊張、容易激動的人捕獲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創造力,他體現了那個時代所有的焦慮不安和不確定,他比他那個時代的任何小説家都了解並且創造了民族性。

  解説:

  狄更斯去世六年後,埃倫特南結婚並生育了兩個孩子。她從來沒有向她的家人提起過她認識查爾斯 狄更斯,他們的關係提醒人們:即使是再詳盡記錄的生活也仍然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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