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散記
央視國際 2003年10月21日 14:40
張幗鋒
2003年4月19日的晚上,《紀錄片》安身的小樓裏很安靜。只聽到陳曉卿領導的辦公室裏傳來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循著聲音過去,看到了熟悉的畫面。不禁脫口喊了出來,這是我考廣院的時候看的呀。還記得自己在考場上苦苦揣摩片子中反復出現的那片天空所具有的隱義。我的話才鏗鏘落地,陳曉卿就從電腦後伸出頭來,狡猾的笑了那麼一笑,便要我接招,“過去你眼裏的大師現在都能親自接觸了,速速寫篇感想交到我處。”對於領導,唯有領命一説。我捧著命令顛顛的回到家裏,落座在燈下,掐指一算,原來我到紀錄片已是二月有餘。
第一次到紀錄片是在今年春節之前,被一位波西米亞風格的漂亮女孩領到了領導的辦公室,三張大桌子,卻只有一位身材頎長的白面書生安坐在裏面,我怯怯的報出陳曉卿的名字。可惜不是眼前這位,此人講話溫文爾雅、句句聽得入耳,有這樣的領導必然是享受。我坐在辦公室待客的大沙發上,眼前正是一個作家與一座城市的廣告招貼畫,是那天早上才在《南方週末》看到的,愈發覺得親切,聯絡起那位白面書生,開始幻想陳曉卿的音容笑貌,但願也如那位一般和藹可親。就在幻想間,有人來採訪那位書生,原來他是欄目的主編肖同慶,人稱肖博士。我又發覺這人講話極為深刻,不由又多看他一眼,深表欽佩。再待得一刻,便有人引我進入央視大樓機房去見陳曉卿。路經春節聯歡晚會演播廳,心裏砰的一跳,覺得離自己的夢想又近了些。
乍見陳曉卿,徹底打破了我在辦公室裏的幻想,此乃一黑面之人,眼裏斂著精光,就如金庸小説裏的武林高手一般,咧嘴一笑,牙也很白。屋裏還有三位同事,一位看上去粗壯敦厚,一個文靜不語,另有一位女孩,瘦瘦的身子裏藏了好大一顆膽,當面告訴我陳的若干外號叫我不必多禮。他們接著工作,我站在那瘦弱女孩身後,看她在編輯機上運指如飛,鍵盤的咔噠聲有如清心降魔咒一般,聽得我一陣眩暈,心想不知何時我才能達到這一境地。再偷眼去看陳曉卿,他正在一旁假寐,沒有表情的臉顯得嚴肅異常,很是兇猛,此人不知是真老虎還是假老虎也。
晚上回到宿舍,我向我同屋述説這一乾人等,眾多小女子對博士肖表現出濃厚興趣。待我日後求證,此人已婚,屋裏一片惋惜之聲,恨自己生未逢時,晚矣,哀哉。至於陳曉卿老師,漸漸知道他只有在兒子面前才做一隻假老虎,也引得同屋幾句討論,聲稱自己生得太早,不然投胎找此人做爸爸那也不錯。
正式實習的第一天,我到得很早。正有閒暇看一下貼在墻上欄目通訊錄。孫增田這三個子漸漸放大進入我眼,天哪,雖然只是名字,但也好像是“名人面對面”,就如追星族突然獲曉能見到自己的偶像一般興奮。那天孫增田果然來了,親切的同屋裏的女孩子打招呼,也微笑著看我一眼,聲音如同我想象的一般低沉。只是我追星經驗不足,第一次就宣告失敗。待他轉身走出門外,我還呆立在原地,臉上挂著回應給他的笑容。
我的同學不少是在電視臺實習,常會碰到我們在校時被界定為名人的人。大家談起他們便如説起自己家人般親切異常,説起他們的軼聞趣事也如嘮家常一般輕鬆。我們欄目卻是鮮有露臉的名人。於是我便舉起孫老師這樣的重磅炸彈往人群中一扔,拍拍雙手,得意的發現效果不錯。嘿嘿,此乃小女子的攀比心理,不值多説。
剛開始實習的時候,找不到太多的事情可以做,有一段時間很是為此苦惱。後來偶然發現這個欄目很是勤儉節約,用過的打印紙,一般都回收回來再用另一面。而上一次打印的東西大部分是紀錄片的文案,於是我便十分開心的把它們都收攏起來,沒事做的時候就研讀那些文章。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斷章取義,卻也讓我讀出不少趣味來。有些東西真的寫得很好,這是我來紀錄片自學的第一課,我斂斂自己的翅膀,不再輕易説出自己文學系的身家。在這裡,幹出來才算是真的。
因為欄目的播出時間很晚,學校又沒有電視機給我們看,對欄目的理解真當用匱乏形容。於是便上cctv的網站惡補。一來二去,又發現了一個十分喜歡的人。那便是小喬隨筆之小喬。小喬顯見不是真名,按我的想象定當是位美麗女子。便偷偷地在同事中尋覓,最後鎖定一個,便試探的和她説我喜歡她的文章,她卻輕巧的一笑帶過:“那些花花草草寫來玩的,又不能當飯吃。”一聽之下,我十分激動,果然便是她,果然如我所想,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而我由於兩方面皆為不足,所以尤其喜歡她。就這樣,剛開始的實習雖然有些無所事事的枯燥,但我把每一個辦公室、每一位同事都當成探索,便時常會有發現,這樣的偵查工作做起來也是十分的有趣。
有一天,我進到孫增田等老編導的辦公室去,一面墻的大書櫃閃花我的眼。常常自稱愛讀書的我就像一塊鐵屑朝著那磁石飛去,那知滿櫃子都是我沒有看過的歷史文化,更覺得顏面無光。進而肯定了一件事,我本來就不是天才,又不懂得這世界上的好些事,只有勤勞才能補上我的拙笨,只有學習才能進步。於是每一件事情我都會踏踏實實地去做,把小事當成大事去做。
又過得一月,紀錄片搬了家,有了新的辦公室。我也分得了自己的一張辦公桌,就像佃農有了自己的一分田地,喜得畫了圖畫給媽媽去彙報。現在美麗的小喬就坐在我對面,每當我望向她,她就會給我一個璨然的微笑。會譜清心降魔咒的那位姐姐就坐在我的側後方,她打起字來也是十分的快速,我想此人彈起琴來也定當不錯。以前每當我覺得自己開始疲懶、缺乏鬥志時,便會雙手捧錢送給新東方學校,聽那些口若懸河的老師侃上一侃,感覺便會好很多。而現時與這些各式女子共處一室,免費的鬥志自會找上我,使我常常捂嘴偷樂,這是紀錄片給我的又一好處。
搬了辦公室沒有幾日,欄目改版的各項工作就開始了。有幸被陳曉卿老師收至旗下。首先拿到一張單子,上面列著欄目改版後首先要上的一些經典紀錄片,我一個個看去,恍惚覺得這是在學校上紀錄片研究課時老師給開列的單子,再看編導,好多都是自己從電視上看到過的。我的工作是負責和他們聯絡,打了幾次電話,他們便開始親切的喊我小張,有時還會説上幾句閒話。
到此為止,生活的一切都很完美。突然發生了一件事令我深受其擾,幾至失眠。我本是一位寬心人士,最善阿Q之術。去年偶遇一對德國夫婦,他們為我講解《聖經》,更是牢記其中一句話,“你看天上的飛鳥,也不種,也不收,天父尚且看顧他們,你們做人的,為什麼要憂慮明天呢?一天的憂慮一天擔就夠了。”所以每遇煩擾之事,思及至此,我都能安然入睡。但是,今天這萬金油不再是一個百試不爽的驗方。
陳老師要我做的看上去也不像多麼困難的事,只是看完片子後作一個三十秒的片花文案。但是我卻總也做不好。陳某愛吃,我便把我寫的文案比做吃食送給他。頭一次是饅頭稀飯,自己也知平淡,但還心存希望,希望客人能勉強吃下去,不要讓做飯的難堪,誰知他看了一看又原樣推到我面前。隔了次日,我又端上一碗麵給他,心想雖然簡單,但也費了心做,又能吃飽,或許能護得週全。那知此人不僅愛吃,還十分會吃,最煩之事是一頓飯下來只有主食。要想此人歡喜,須得討巧才好。我面壁思過一般,思量半晌,也不知道這巧字從何而來。才先寫此文,一當舒緩,二為入境。
唉,哀愁的人,該給他們安慰,饑餓的人, 該給他們食物。這對症下藥的法子我都明白,但是面對陳曉卿這樣的同志,我不知道該拿什麼給他。
於是,我繼續坐在燈下,辛苦的翻閱我腦中的食譜,看看能不能做一個可口又可心的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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