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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小桔燈》(2004年9月22日)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28日 13:02


  導演:徐紅 製作單位:青島電視臺

  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在一個春節前的一天的下午,我到重慶郊外去看一位朋友,她住在那個鄉下的鄉公所樓上,走上一段陰暗的瑟瑟的樓梯,進入一間有一張方案和幾張竹凳,墻上裝著一架電話的屋子,再進去就是我的朋友的房間和外間只隔著一副布簾,她不在家,窗前桌上留著一張條子,説是她臨時有事出去,叫我等著她。

  我在她的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張報紙來看,突然聽見外屋板門吱地一聲開了,過了一會兒,又聽見有人在挪動那竹凳子,我掀開簾子,看見一個小姑娘,只有八九歲光景,頭髮很短,穿一身破舊的衣褲,光腳穿一雙草鞋。


  “你要打電話嗎?”

  “我要輔仁醫院,找胡大夫,我媽媽剛才吐了許多血。”

  “你知道輔仁醫院的電話號碼嗎?”

  “我正想問電話局……”

  我從機旁的電話本子裏找到醫院的號碼,

  “找到了大夫,我請他到誰家去呢?”

  “你只要説王春林家裏病了,她就會來的。”

  我把電話打通了,她感激地謝了我,一回頭就走,我拉住她問:“你家遠嗎?”

  她指這窗外:“就在山窩那棵大黃果樹下面,一下子就走到的。”

  説著就噔噔噔地下樓去了。

  我又回到裏屋去,把報紙前前後後後看完了,我的朋友還不回來,我無聊地站了起來,望著窗外濃霧裏迷茫的山景,看到那棵黃果樹下面的小屋,突然想去探望那個小姑娘和她生病的媽媽,我下樓在門口買了幾個大紅橘子,塞在手提袋裏,順著歪斜不平的石板路,走到那小屋的門口我輕輕地叩著板門,剛才那個小姑娘出來開了門,抬頭看見我,先愣了一下,後來就微笑了,抬手叫我進去,這屋子很小很黑,靠墻的板鋪上,她的媽媽閉著眼睛平躺著,大約是睡著了,被頭上有斑斑的血痕,她的臉向裏側著,只看見她臉上的髮發和腦後的大髻,門邊一個小炭爐,上面放著一個沙鍋,微微地冒著熱氣,這小姑娘讓我坐在爐前的小凳子上,她自己就蹲在我旁邊,不住地打量我。

  “大夫來過了嗎?”

  “來過了,給媽媽打了一針,她現在很好,你放心,大夫明早還要來的。”

  “她吃東西了嗎?這鍋裏是什麼?”

  “紅薯稀飯,我們家的年夜飯。”

  我想起了我帶來的橘子,就拿出來放在床邊的小矮桌上,她沒吱聲,只伸手拿過一個最大的橘子來,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又用兩隻手把底下的一大半輕輕的揉捏著。

  “你家還有什麼人?”

  “沒有什麼人了,我爸爸到外面去了……”她沒有説下去。

  她慢慢地從橘皮裏掏出一瓤一瓤的桔瓣來,放在她媽媽的枕頭邊兒。

  爐火的微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外面變黑了,我站起來要走,她拉住我,一面極其敏捷地拿過穿著麻線的大針,把那小桔碗四週相對地穿起來,像一個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著,又從窗臺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蠟頭,放在裏面點起來,遞給我説:“天黑了,路滑,這盞桔燈照你上山吧!”我讚賞地接過來,謝了她,她送我出到門外,我不知道説什麼好。

  “不久,我爸爸一定會回來的,那時我媽媽也就好了,我們大家都會好的。”顯然地,這“大家”也包括我在內,我提著靈巧的小桔燈,慢慢地在黑暗潮濕的山路上走著,這朦朧的桔紅的光,實在照不多遠,但小姑娘的鎮定、勇敢、樂觀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覺得眼前有無限光明,當夜,我就離開了山村,再也沒有聽見那小姑娘和她母親的消息,但是從那時起,每逢春節,我就想起那盞小桔燈。十二年過去了,那小姑娘的爸爸一定早回來了,她媽媽也一定好了吧?因為,我們“大家”都“好”了。

(編輯:白秀穎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