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美容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07日 16:11

　　解説：2003年3月22號黑龍江省哈爾濱市，26歲的姑娘曹志華在接受吸脂術後突然死亡。

　　曹志華的母親：這時候女兒就停在走廊裏面，就看著我們老伴在那塊呢跺腳地哭，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當時我就找大夫了哀求他，能不能再搶救。大夫説沒有辦法搶救了，人已經死了，無論如何我是不相信的。崩潰了，精神崩潰了。

　　同期：原本在父母眼中活潑孝順健康的女兒，怎麼會突然死去，對於曹福元來説女兒的死可以説是一記晴空霹靂，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大街上的骨感美人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美容廣告也充斥了大街小巷。其中不少減肥廣告遍佈各種報端。年輕的姑娘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裏變得苗條起來，而紛紛走進減肥抽脂的手術室。2003年3月在檢察院工作的26歲的曹志華，偶然從當地一家報紙上看到了這條廣告，廣告詞中高效減肥安全不反彈等優美的廣告詞吸引住了她，而且其他同類廣告中對安全的承諾也讓曹志華相信，抽脂只是一個普通的減肥手術。

　　曹志華的父親：她並不很胖，她體重是60公斤，身高1.63米。她只是因為這個孩子從小很喜歡運動、喜歡游泳，長得顯得比較健壯。

　　解説：2003年3月8號，在這個屬於女性的日子裏，曹志華按照廣告上的地址，走進了哈拖醫院的美容手術室。

　　為曹志華實施手術的鍾大夫：我們就簽訂了一個手術計劃，就是我們約定是在3月8日做第一次手術，主要是做腰腹部的手術，然後是3月21日，我們做的是大腿的手術。

　　解説：這一次醫生從曹志華的腰腹部抽出3500毫升的脂肪。

　　同期：關於吸脂量的問題呢，眾多的學術也不太相同。一般的主張一次吸脂量，就像3000毫升4000毫升有的高的可以達到8000到9000毫升，因為沒有藥典和法規可以讓你遵循，這個就是説具體應該吸多少量，要結合一個綜合的指標，這個要看患者的身體狀況。

　　解説：手術一結束，醫生就讓曹志華出院回家，13天后曹志華又按照醫生的手術計劃，到醫院做了第二次抽脂手術這一次醫生從她的腿部抽出脂肪2500毫升，手術後醫院依然沒有讓她住院觀察，走出醫院的曹志華直接去了哥哥家休息，此時父母一直不知道女兒做了抽脂手術，然而當第二天父母知道這個消息時，見到的卻是滿身鮮血早已冰冷的女兒。

　　同期：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根本也不相信，因為頭一天我和女兒是早上分手的各喝了一杯牛奶她就走了，是禮拜五的早晨，禮拜六我看到的就是屍體。對於我是怎麼也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解説：曹志華的父母告訴我們，曹志華從7歲起就開始練習游泳，一直到死亡之前兩個小時就在2002年，曹志華還在黑龍江省檢察院舉行的比賽同時獲得自由泳、蝶泳、蛙泳三項比賽的第一名。這樣一個身體健康的人，為什麼會在吸完之後突然死亡呢？

　　我們首先在哈拖醫院找到了為曹志華主刀的大夫，詳細了解了2003年3月8號和3月21號兩次手術的情況。

　　同期：首先就是説我們對她進行了，詳細的身體檢查。你比如説心電圖、血常規的檢查。檢查結果呢就是沒發現任何陽性體徵，就是她是正常的人。

　　解説：這就是曹志華2003年3月8號在哈拖醫院做的心電圖，醫生在上面寫的是大致正常心電圖、心肌輕度缺血。這樣哈拖醫院按正常人給曹志華做了兩次吸脂手術。經過曹志華的兩次吸脂手術一個是3500，一個是2500，加在一起一共是6000，而且手術過程也相當的順利，術後患者是自己自行回家的。

　　同期：我的女兒呢是，晚上大約是11點鐘左右開始回家，到她哥哥家，住在她哥哥家。但是手術的第二天，也就是3月22號曹志華突然感覺到不舒服，她用哥哥家的電話給哈拖醫院打了求救電話。

　　主治大夫：在下午的2點左右，她就用了一個很陌生的手機號給我打來一個電話，當時跟我説我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到我這兒來。當時她就説我大致住所。但是詳細的地址由於他住在親屬家，不是自己家，她説不清門牌號。

　　父母：這個經治醫生是下午的3點50分電話打到我家來，打到我家來以後，她講是孩子因為吸脂手術，現在有一定的危險讓我趕快去，最後在他父親的幫忙下，通過公安局110開鎖入門，這個時候進入現場的時間已經是下午的4點左右。

　　記者：當時去的時候都帶了哪些急救設備？

　　父母：什麼也沒有帶。既沒有帶搶救器材和藥品，也沒有帶救護車。

　　記者：當時你們去見到她的時候，她是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醫生：當時的時候她已經死亡多時了，雖然已經所有的努力可能都不能成為現實，但是我們還是對她進行的救治。

　　解説：曹志華被醫生送到黑龍江省醫院的急救室，當她的父母趕到那裏的時候，醫院出據了院外死亡的證明。曹志華死後哈爾濱市道裏區衛生局委託哈爾濱市醫科大學做了屍體解剖鑒定，檢驗報告説曹志華患有冠狀動脈周樣硬化性心臟病，在雙側臀部和大腿吸脂後突發急性循環衰竭猝死，這樣看來曹志華之死和吸脂手術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由於她自己的身體原因造成的。結果一齣不禁讓人如墜五里雲霧，兩位老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一向身體很好而且酷愛運動的女兒會死於心臟病，一夜之間曹福元老人的頭髮幾乎白了一半，那麼年輕的曹志華在死前健康狀況到底怎麼呢？

　　解説：這是曹志華生前留下的唯一的錄像資料，畫面中這個帶錄像的姑娘就是曹志華，在同學拍婚紗照的現場她比錄影師還要忙，選擇場景，替新娘換衣服這些瑣碎的事情幾乎由她一個人包辦，在同學朋友的眼中這位26歲的哈爾濱姑娘，是個健康快樂，事事都為別人著想的人，非常外向開朗、活潑、樂於助人，在父母眼中曹志華又是個聽話的女兒，她的體貼孝順給了父母無窮的歡樂，她的好學上進也一直讓父母感到驕傲。

　　同期：我覺得第一次屍檢結論出來以後呢，那麼她認為我這個孩子的死因應該是歸最于她自己就是死亡責任歸於她自己，她鑒定説我的這個孩子有心臟病。那麼針對這個情況呢，我們諮詢了醫學相關專家和法醫學專家諮詢了十余位，這些專家們的意見認為，這個鑒定還是有一定問題的。所有諮詢的這些專家都認為，以曹志華的病情如果沒有外界刺激，不會導致她意外死亡。

　　解説：那麼曹志華的死和那次吸脂手術到底有沒有直接的關係呢？問題到這兒已經變得撲朔迷離。帶著這個巨大的疑問，曹福元老人開始翻閱大量的相關資料，但是隨著翻閱的資料越來越多，發現的問題也越來越觸目驚心。這個普及全國的脂肪抽吸美容手術，除了衛生部頒布的一個醫療美容服務管理辦法之外，對於每次抽出脂肪量的多少，竟然沒有一個相對權威的標準，採訪中曹志華的主治醫生也認為，對於手術安全至關重要的抽脂量的多少，他們也沒有一個權威的手術標準。那麼對於正常的脂肪抽吸手術，術前是否應該進行嚴格的體檢，術中合理的吸脂量該是多少，術後是否影響有足夠的觀察和監護呢，帶著這些問題我們採訪了國內醫療美容，業界的權威人士。

　　中國醫學院整形美容醫院陳煥然博士：從理論上來説吸脂是一個比較嚴肅的也就是比較嚴格的一個手術，他對人體的自身的身體狀況的要求比別的要求要高。為什麼呢？做一個雙眼皮，墊一個鼻子、做一個下巴，來求美的女孩她可以，對她的身體狀況，要求可以稍微低一點，因為她對體的全身的生理健康狀況的影響比較小，引起全身代謝的改變，比如説所有全身的酸鹼平衡的改變，糖代謝、脂肪代謝，尤其脂謝的改變，影響全身肝、腎、心、肺、腦的功能全部的一個大的改變，那麼所以説在手術前一般正規的，像我們國家級的醫院，都會有嚴格的一套篩選的程序，對病人嚴格的一個身體檢查，首先必須要沒有全身性的這種疾病的情況，比如説糖尿病、比如説腎臟有病、肝臟有病、呼吸系統心血管這些有病，高血壓這些，假如有這些疾病的話就勸她不能吸脂。

　　解説：然而在翻閱了哈拖醫院，為曹志華進行吸脂術前的檢查資料時，我們只找到了一張常規的心電圖和血凝情況的檢查資料。

　　同期：但是一般情況下臨床上，我們基本上做的一般吸兩個部位，比如我們吸了腰，主要我們吸了兩邊的側腰，這已經兩個部位了，再加上一個下腹部這就足夠了，因為每一個部位，至少一千到兩千毫升的麻藥，麻藥的量跟公斤體重就達到3000到4000毫升那麼這已經快到達臨界的這種麻藥的量耐受性了，那就不能再吸了，其實60公斤呢，你就把她全身像刮地皮似的，全身的脂肪颳起來我估計，6000毫升也很難達到，因為她總要維持生命的正常運轉的一個脂肪，世界衛生組織有一個統計，假如一個女孩她不是越瘦越好，脂肪量至少要達到17％以上，這個生理週期包括他的月經週期，才能有一個正常的循環，假如脂肪急劇減少很少的話，那這個生理週期不能完全正常那還談什麼美，生命都有影響。

　　解説：而體重為60公斤的26歲的曹志華在哈拖醫院進行的兩次吸脂手術，吸出的脂肪量居然達到了6000毫升。

　　同期：假如這個26歲的女孩60公斤不管她怎麼吸，因為本身吸脂假如沒有操作上失誤本身不能致命，假如術後她在醫院留觀，然後給她打開一個靜脈通道，扎一個輸液針扎到靜脈裏面，保持我們隨時可以用藥啊、搶救啊、觀察啊，這個生命還是能有機會挽救或者保住的。

　　解説：然後26歲的曹志華在經歷了兩次大的劑量的吸脂手術後，哈拖醫院均沒有讓她住院觀察，現在想來，這些工作人員在手術臺上的膽大妄為，和對生命的漠視，用草菅人命來形容也不為過。實際上這對於吸脂量多少的問題，在醫療美容行業內還是有一個確切的量化指標的。中國醫學會醫學美學與美容行業主任王冀根説：“人民軍醫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美容整容行業標準》如果抽質量少於2000毫升的，可以在門診操作，超過2000毫升的，要住院觀察2-3天，這是一個標準。”

　　解説：在調查中我們一直想知道為曹志華實行脂肪抽脂手術的哈拖醫院，是否象廣告中宣稱的那樣名醫出診，電子吸脂，安全不反彈呢，調查結果卻並非如此，為曹志華動手術的醫生所持的資質不過是一張短期培訓的結業證書，而他們宣稱電子吸脂也僅是傳統的老式吸脂法，這一切和他們的廣告實在是大相徑庭。作為哈拖醫院這個企業的職工醫院來説,是否有真正意義上的從事醫療美容手術的資質呢?等我們帶著這個問題直接到哈拖醫院採訪時,卻遭到了哈拖醫院的拒絕.一番週折之後，曹福元老人仍然堅信女兒的死亡與抽脂手術有著直接的關係，於是他又申請國家司法部，司法鑒定中心為女兒做了第二次死亡鑒定，這一新的司法鑒定結果徹底推放了第一次屍檢報告的結論，這次鑒定認為，曹志華死亡的發生是在其患有冠狀動脈周樣動脈硬化的心臟病的基礎上，實行抽吸手術後，因為手術創傷，創傷內積血等因素共同作用下導致急性循環功能紊亂，結論是曹志華的死亡和抽脂手術有著因果關係。

　　解説：2003年6月，曹福元老人把哈拖醫院告上了法庭，法庭根據司法部司法鑒定中心做出的法醫鑒定認為，如果沒有哈拖醫院的吸脂手術，曹志華不會因心臟病死亡，哈拖醫院沒有做出對曹志華的高度關注責任，要付曹志華死亡賠償金83848元。2003年12月，哈爾濱中級人民法院判決曹福元老人勝訴。

　　就在發生曹志華事件的前一年，2002年衛生部頒布了醫學美容服務管理辦法，對醫療美容機構的資格認定做出了明確規定，可國內至今還沒有一套治療美容的操作標準，手術應該怎麼做，全憑醫生的個人經驗，而與此同時，社會上一些沒有醫療美容從業資質的美容院在高利潤的誘惑下，也做起了醫療美容，這就更加加劇的醫療美容市場的混論，手術刀下美容變毀容的事件屢見不鮮。

　　據全國工商聯統計，美容消費成了當前周圍城鎮居民，繼住房，汽車，旅遊，之後的第四大消費熱點，到去年年底在冊美容機構發展到了154萬多家，從業人員約1120萬人，年産值1680億元人民幣，佔全國GDP的1.8％，病人每年還以20％的速度增長。但是中國消費者協會也發佈了另外一份統計數字。中國整容整形行業星期的近10年中，平均每年因美容毀容的投訴近2萬起，10年間已有20萬張臉被毀。

　　而對於減肥吸脂手術,像美國這樣醫療技術比較發達的國家,吸脂手術的死亡率都高達1/5000,是其他手術死亡的20到60倍.照片上的這些術後的傷痕和並發癥與失去生命比較起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官司雖然勝了，可是女兒再也不能回來陪伴他們，如今空蕩蕩的房子裏只剩下兩個孤獨的老人默默相對。

　　女兒走了，然而和女兒26年朝夕相處的生活習慣卻無法改變，每天早晨和傍晚曹福元老人都還要守著窗臺，望著女兒以前上下班都要走過的路口。

　　父親：希望她下班能回來，習慣了有的時候她早晨上班的時候，走到這個街口還衝我擺擺手，回頭很調皮地和我笑一笑、擺擺手，那個時候感覺到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