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你而動聽

央視國際 (2005年04月04日 18:11)

　　他不是什麼都不怕的，他怕黑。

　　他是個狙擊手，我的好朋友。

　　一直享受著安寧生活，我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個職業，為救人而殺人；我更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一個人走進我的生活。

　　第一次知道王達，在2004年的夏天，源於一篇《王牌狙擊》的文字報道。我由衷感謝並敬佩那位記者，他筆下的狙擊手形象激起我結識王達並前往創作的強烈渴望。第一次通電話，那頭的冷淡讓我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警惕甚至排斥，好在有《王牌狙擊》的印象，早知道這個人孤僻、冷傲。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我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贏得了他的信任。是我的真誠？還是我對警察發自內心的崇敬，還有那份真切的理解？抑或，就是一種緣份？不管怎樣，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那一個電話，我們聊了將近兩個小時。他説他已經有好些年沒那樣和一個女孩聊那麼長時間説那麼多話。很多話，他只會在深夜裏和他自己説。

　　真的很幸運。

　　他很高興地接受了我去拍攝的要求。

　　四天后，第二次通電話，我想敲定啟程日期，但，他拒絕了。理由是，那篇《王牌狙擊》給他的生活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干擾，他很不喜歡。

　　我能感覺到，如果我堅持，我會失去那份來之不易的信任。

　　我説，那好吧，我不去了。

　　他説，雖然你失去一個題材，但你獲得了一個好朋友。言語之間流露出倔強的孤傲。

　　其實，我真的很想很想去拍，為一個好選題，更為內心對狙擊手的好奇，我想認識他。但我，沒有費心也不敢去説服他。作為記者，我不想放棄這個選題；作為人，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我想，我首先是個人吧，如果做一個節目需要以失去一個好友做代價，我想我做不到。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人??狙擊手，一個離我們如此遙遠的角色。不是每個人的生命裏都會出現這樣的角色，他們的內心世界，更不是哪個人能夠輕易走進的。

　　人生就是這樣，只要生命存在，得到的和失去的都不是全部。

　　直到今天，我仍然清晰地記得，電話裏他憂鬱低沉的聲音，難得的略帶羞澀的笑聲，流淌著一份讓我感動的信任，還有一種淺淺淡淡，用心才能感覺得到的一絲依賴……我認定，這個人，會是我一生的朋友。他的出現，豐富了我的生命。

　　他説，接受我走進他的心裏，因為我是個離他很遠很遠的好人，既真實，又虛幻。

　　半個月後，央視某欄目播出成都特警隊一次現場處置，我在圖像裏努力搜索著未曾謀面卻已彼此熟知的他……電話響起，在對節目的討論裏，他説，其實你可以來我們隊，報道我和我的三個隊友……

　　兩個月後，有了《飛虎四傑》。我把《飛虎四傑》作為我一段生活的結束，卻不曾想到，《飛虎四傑》還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一段感動的開始。

　　緣于《飛虎四傑》，緣于王達，2004年末，有了我和CCTV《第一線》的相遇。

　　又一次獲得這樣一個機會：和一個新生欄目共同成長。我總覺得，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在一個人的生命中，也不會有太多這樣的經歷。我還相信，聚散是緣，我珍視即將一路同行的這群人，和他們相比，要到達的目的地甚至都顯得並不重要了。

　　感恩，讓心裏時時涌動著暖流。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王達説，你是我命裏的福星。他很感動，説，能讓朋友覺得自己是福星，那才是他最大的福氣。

　　我深深知道“福星”二字在他心裏的份量。有一次出現場回來，我問他：處置順利嗎？他在“順利”的後面特別加了一句，“但我沒殺人……”廖廖幾個字，道盡了這個特殊職業者的內心掙扎。職業道德與人性倫理並非總趨一致，這種殘酷，也許善良的他一生都無法擺脫。這種痛苦，就像狙擊手的職業法則，孤獨而漫長。

　　有人覺得，正義的子彈結束罪惡的生命，合情、合理、合法，王達為此苦悶，實在是庸人自擾……

　　他的苦悶不能為人道，他也不想與人道，就連他的父母，和他曾經心愛的女孩。於是，他選擇酒，酒能麻醉；他選擇咖啡，咖啡可以排遣寂寞。

　　我又一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説，你很幸運，因為你遇到了我。

　　於是之後，時不時，在夜色依然籠罩的淩晨時分，我會收到他的短信，他的電話，告訴我，他剛剛和隊友成功地完成了一次任務，或者，他一個人正在酒吧……那樣的時候，我們離得很遠，也很近。他的世界，我永遠無法感同身受，我只能傾聽，傾聽他的快樂，他的苦悶。他説，這就足夠了，謝謝我能聽他。

　　我害怕這種客氣，那樣的字眼讓彼此間陡然變得，那麼陌生、遙遠。

　　他不知道，對我來説，他會毫無顧忌地在深夜找我，儘管我是個睡眠很不好很怕打擾的人，但我還是喜歡那樣，喜歡他深夜來電來短信。有人説，無眠的深夜裏，你翻遍電話本，發現沒有一個朋友可以肆無忌憚騷擾、聊天的時候，你知道，這就是孤獨。因為王達深夜的電話，我知道，他少了一份孤獨。我，也在這份難得的信任與傾聽中觸摸到溫暖。

　　我享受這種信任，讓心與心如此地靠近。

　　我會像呵護生命一樣去呵護這份完全的信任。

　　一次次告訴他，他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一遍遍叮囑他，一定要堅持。誘惑再多，困難再大，永遠不要退出我的視線。

　　半年後，做為王達最信任的友人，我又一次去了成都，為他，為《一個狙擊手的獨白》，也為我們的約定：給他做個片子留做紀念。用他的話説，在他兩鬢斑白，老年癡呆的時候，他可以靜靜地一個人看著、聽著……

　　一個陽光鋪灑的午後，《第一線》的同伴們給王達贈言，在一張照片的背面，一群可愛的女孩開心地向王達表示“仰慕”和祝福，我知道，那些文字足以讓他銘刻一份堅持的理由。那一刻，我的心歡樂著，我想代表這些被奇妙地聯絡在一起的每一個人大聲説：是的，生命因你而動聽！

　　編導：陳麗麗

　　作品：《一個狙擊手的獨白》《飛虎四傑》等

責編：西尋 　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