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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散文

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10日 12:29

  作者 潘向黎


  --你願意生活在哪個時代?有一天,突然有人這麼問我。

  --唐朝!當然是唐朝。只是在那個年代,我希望我是個男人。雖然那個時代的風氣相對開放,但是女人美的極致是收斂含蓄的,一旦張揚總要破壞那種輕柔細膩的陰性美。只有奔放昂揚的男兒意氣,才能和那個時代的雄渾開闊相稱。

  做一個唐代的翩翩少年郎!想一想都讓人熱血沸騰。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著名的新豐美酒一斗值一萬錢,咸陽的遊俠多麼年輕瀟灑!彼此相逢又這麼意氣相投,且一起去暢飲一番吧,把馬係在酒家旁的柳樹下,且別管它。多麼飛揚跋扈,多麼瀟灑不羈!第一次讀這首《少年行》,我就想,只有那個胸襟開張、元氣淋漓、高歌狂飲、八面來風的唐朝,才出得了這樣英氣勃勃的少年郎。什麼少年老成,什麼仕途經濟,都成了飲酒時的笑談!除非是那些無情無趣的呆子,誰“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何況“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我要練就一身好武藝。我要四處遊歷名山大川。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輕財重義,一諾千金。我來去如風,形跡萍蹤。


  “洛陽城裏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在自我放逐中用鄉愁下酒,這是我的宿命。什麼“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我可不喜歡這樣的柔情羈絆,那會讓我的馬蹄沉重蹣跚。青春作伴,四海為家,我的心像一羽飛鳥,功名利祿和兒女情長都是我要躲避的羅網。嘚嘚的馬蹄一路驚起許多卷簾人,我也不會回頭望上一眼。

  也許我會在江南多停留一些日子。煙雨水上,畫舫船頭,那個長得像露珠一般的姑娘對我唱:“人人盡説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她的嗓子真是動聽,琵琶也彈得好,害得我那天晚上差點失眠。但是我不能像一個白面書生那麼多情,他們可以紅袖添香,裝模作樣地讀書,而我不能,握劍的人,心要純正專一。

  別以為我終日到處遊蕩、飲酒作樂、揮金如土、不務正業。我是一柄寶劍,別看我在壁上假寐,可是一塵不染,削鐵如泥。一旦外敵入侵,邊關告急,我就會精神一振,飛身上馬,縱馬絕塵而去。


  此一去“西出陽關無故人”。此一去“大漠風塵日色昏”。此一去,“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一旦凱旋,我要馬上去久違的酒家痛飲一場。我會痛快地喝至酩酊,醉裏絕不挑燈看劍,而是胡亂唱著我喜歡的歌:“人生短短幾個秋呀,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真的,生在盛唐,又正年少,我不知道什麼叫“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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