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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女兒紅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25日 14:56

  作者 黑白


  小時候在江南,老家有一種酒叫女兒紅。

  女兒紅總讓我聯想到畫家陳逸飛或林風眠的某些古典唯美的作品——貼了方塊紅紙的酒罈子擱在雕花桌案上,穿紅襖的女兒面對燭影鬢紅,大紅燈籠挂在高高的屋檐上,一隊民樂班子在天井圍著花轎吹吹打打。

  現在我很想喝女兒紅。我有女兒,據説有女兒的父親才有資格喝這种家釀酒。


  你想想看,在大雪封門的冬天或春雨瀟瀟的夜晚,身穿青襖、鬢簪梅花的妻子就著紅泥小火爐為我溫一壺女兒紅,放入青梅和姜米,讓滾燙的酒漿暖一暖為夫為父的酒杯蒼涼。三五杯下肚,喝得頭重腳輕,然後蘸著夜色,鋪開宣紙,《採桑子》或《一剪梅》,寫什麼都可以,只要押得上韻腳就行,這樣的古詞寫起來心頭就更暖和了。

  只是可惜,這不過是我詩意的想像罷了。我住在水泥鋼筋的森林裏,到哪搜尋這一番古韻?

  我又不懂民俗,據説有女兒的父親也是不能隨便喝女兒紅的。在多水多橋的江南,父親是一定要等到女兒出嫁的那一晚,才能開壇喝女兒紅。

  女兒紅又叫九九女兒紅,九加九等於十八,女兒十八歲了,她要坐著花轎乘著烏蓬船出嫁,就像一葉水草,從一個村莊漂向另一個村莊。殷實的日子是女兒的未來,父親不用愁煩,他心眼裏只有高興,打開女兒紅,還沒喝,他就醉了。我渴望有朝一日也像江南農耕的父親一樣,在民樂絲竹聲中喝下一壇子女兒紅,然後無所顧忌地醉倒在家門口。


  可是,我沒有田畝種植糯米,更不會釀製女兒紅。現在想起來,鄉間的父親其實更懂得愛呀,只是他們不善言辭。在某個艾草清涼的晚秋,女兒下地的第一聲啼哭,肯定會讓他心頭一熱,三畝田的糯米就釀成三壇子女兒紅,仔細裝壇封口深埋在後院桂花樹下,就像深深掩藏起來的父愛,沒事的時候就到桂花樹下踏幾腳,踏幾腳仿佛心裏也踏實一些。回頭望一望女兒,女兒頭扎紅頭繩,眉眼兒像清明時節的柳葉,一天比一天明媚。本家兄弟過來打趣道:老五啊,什麼時候喝女兒紅呀?他笑著答:還早著呢。一笑之間霜花飛上鬢角,蒼茫歲月中一個青皮後生成了中年漢子,一壇子美酒由愛作酵母,在桂花樹下、在他心頭無聲無息地醞釀了九九一十八個冬春,就等待著開壇啟封的那一天,那一天也許就在大雁南飛的九月初九。

  一壇女兒紅,我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江南民間最美的顏色;一壇女兒紅,我不用喝,也知道那是最正宗的中國滋味。

(編輯:費溢群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