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鳥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23日 16:28

　　作者 馬銳

　　這一次我又回到了牛角寨，這與上次的離去相隔了整整二十五年！

　　上飛機前的那個晚上，我又夢見了她，夢見了那棵古老、蒼勁的大榕樹，還有她背在身後篾籮上那銀質的鳥發出的“叮噹叮噹”聲，那聲音總在我耳邊迴響，那麼熟悉，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又是那麼的悠遠……

　　我沒有去坐班車，而是循著我當年走過的路。通往縣城的路現在已經鋪成了柏油路，但是回村的路依然是那條古道。這條古道不知是走過了多少代人，留下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這兩旁參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就是見證。離寨子越來越近了，腳步卻越來越沉重了，而一直以來的期盼變得那麼脆弱，不知是為什麼。

　　黃昏時分，我終於望見了遠處的寨子，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因為我清晰地看見——那山中，那雲中依稀錯落的房屋透著淡淡的鄉情，在這其間的房屋裏，她——一個平凡的花腰傣婦女也許正坐在織機前恬靜地織著，織著……歲月在機梭上流動，濃情編織著圖案，往日的美麗平添了幾絲華發。我疾步走到寨子口，使我夢牽情繞的那棵高大、古老、盤根錯節的千年古榕樹依然聳立在那裏，十年恍如一日。這樹榦斑駁蒼老，似乎有刻不完的歲月痕跡，似乎有説不完的悲情往事。時光倒流，我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每每收工回來，她總是坐在這棵大榕樹下靜靜地做著針線活，樹下篩下來的細碎陽光在她身上跳蕩著，戴在手上的銀鐲閃動著光芒，她的面容在陽光下是那麼的美麗而安詳。這時，恍惚聽見歌聲，古樸而悠揚。她知道是他在唱，她急忙用手背捂著嘴，吃吃地笑。

　　小曼勒和我是在鳳凰花開的季節認識的。當時她和同村的小姑娘們在趕花街，穿著媽媽親手做的節日盛裝，就像一朵盛開的鳳凰花，純凈而清新，散發著誘人的花香。當時小曼勒羞得什麼話也説不出來，只是笑著讓我看她背上的秧籮，這是表示她也喜歡我，我發誓説要打一對天下最好的銀鳥送給她，讓好運永遠伴隨著她。當時激動的心情至今仍記憶猶新。

　　到了寨中，我循著熟悉的路來到了她的家，還是原來那樣寬大，敦實的土房子，她的織機還在，機梭上的彩線還在，一切是那麼熟悉，仿佛她還在織布，仿佛我還坐在她身邊……她年邁的老母還記得我，老母眼中噙著淚，説她早已嫁到別的寨子去了。據説，我走以後她沒有哭過，只是每天執著地坐在寨口的榕樹下等我，一等就是幾年。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到了當年我們相會過的竹林邊。綠油油的稻田裏瀰漫著淡淡的清香，高高的檳榔林霧氣繚繞，那麼寧靜、怡人，令我怦然心醉。一陣銀鈴聲突然把我拉回了現實，一群傣家少女闖入我的眼簾，她們肩挑竹籮，嘻笑地迎面而來。啊！多麼熟悉的畫面，我屏住呼吸，盡力地辨認著，辨認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我仿佛回到了當年，仿佛看到了鳳凰花，看到了那熟悉的小銀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