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敲門聲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23日 16:15
作者 何葆國
一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我只好擱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把門打開,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壞。
又是他!一個叫作簡進的狂熱級文學青年。
都怪一個親戚多事,把他介紹給我,這些天來他幾乎天天上門,要我指點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昨天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對他一篇所謂嘔心瀝血的新作提了幾點意見。
“鄒老師,我遵照您的意見修改好了,”簡進謙恭得有些畏葸地雙手呈上一疊稿紙,“請鄒老師……”
我想發火,但最終還是克制了。從他手上拿過稿子,我淡淡地説:“我幫你推薦出去,你就在家等著發表吧。”
“謝謝,”簡進接連點頭哈腰,“太謝謝了,鄒老師,太謝謝了……”
簡進走後,我再也沒有情緒繼續寫作,心想,這傢伙想發表想瘋了,天天上門騷擾,這可如何是好!我忽然想到去年有篇舊稿,自己不太滿意,一直沒有寄出去,乾脆……我找出舊稿,署上簡進的名字和他的地址,給一家熟悉的報紙寄去。
大概半個月後,簡進來了,看樣子他激動得面孔都有些變形了,手顫抖了許久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報紙。我一看,正是我署上他名字的那篇稿子。
“鄒老師,您幫我修改的文章,終於,終於發表了……”他的聲音激動得哆嗦。
“很好嘛,這是第一步,希望你埋頭苦幹,不要荒廢了時間。”我煞有介事地教導他。
“是,是,是。”
從此,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他,也許他上門找過我,但我不在,總之我漸漸把他忘了。大概是4年之後,我有一天到那個親戚家閒坐。他忽然問我,你還記得簡進嗎?我搖頭。他説,就是那個我介紹他去找你的文學青年啊。我一下就明白了。他嘆道,一個好好的人迷戀什麼寫作,現在瘋了,我們活活把他害了!原來,簡進在發表“處女作”的巨大精神動力之下,沒日沒夜地寫……可是再也沒有發表一個字,他就瘋了……
我聽得膽戰心驚,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罪魁禍首。
二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我只好擱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把門打開,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壞。
又是他!一個叫作簡進的狂熱級文學青年。
都怪一個親戚多事,把他介紹給我,這些天來他天天上門,要我指點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昨天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對他一篇所謂嘔心瀝血的新作提了幾點意見。
“鄒老師,我遵照您的意見修改……”簡進謙恭地説。
“行了,我不用再看了,”不知怎的,我忽然克制不住自己,粗暴地打斷他説:“你根本不是搞文學的料,修改一百遍也沒有用!”
簡進一臉窘迫。
“我勸你別白費勁了,把時間和精力拿去搞點別的東西,現在改革開放,幹什麼不行,偏偏要在文學樹上吊死……”
我正口若懸河,忽然發現簡進不見了。不知他什麼時候偷偷跑了,他一定受不了我的尖刻——管他呢,我繼續寫我的。
大概是4年之後,我有一天上街取匯款。忽然一輛轎車嘎地在我身邊停住,我嚇了一跳。車窗裏探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鄒老師,你忘記我啦?”原來是簡進!他下了車,熱烈地握住我的雙手,“鄒老師,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真不知如何報答你!”我懵頭懵腦的,“我當初癡迷著文學,是你一番話讓我迷途知返啊,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
原來,簡進被我批了一通之後,丟掉文學轉頭卟通跳“海”,現在有了公司有了車,連別墅也有了。不久,簡進誠心誠意拿了數萬元,幫我出了一套文集。我以恩人自居,但心裏不免酸溜溜的。
三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會不會是他?好吧,我就是不開門,看你的耐性有多好!
大概15分鐘之後,敲門聲漸漸弱下去,像一朵雲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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