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船夫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19日 11:33

　　作者 張柄生

　　這是深藏在大山裏的一個土家小鎮。一條亙古的河流在小鎮的腳下奔騰流淌。鎮子裏高高低低的石板街，默默地訴説著歲月的悠遠綿長。由於險山惡水的阻隔，當新時代的朝陽將明媚的陽光，鋪灑在古樸精巧的吊腳樓上的時候，小鎮依舊像一個在歷史老人懷抱裏酣睡的嬰兒，沉浸在淳遠清寧的長夢裏，顯得那樣的恬靜，那樣的安祥。

　　在小鎮上，老船夫水伯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物。水伯姓楊，住在鎮口的一幢吊腳樓裏。水伯曾經是小鎮上有口皆碑的英雄好漢。年輕時的水伯，靠雄健的筋骨和豹子的膽量，在激流惡浪中把笨重的木船駕馭得靈巧如燕。那年月，年輕的水伯總是被淹沒在一片崇敬的浪濤裏，他也情不自禁地陶醉在自豪中……水伯的自豪感，突然被一聲響亮的汽笛聲打破了。隨著第一艘輪船駛進了小鎮的碼頭，水伯的英名，便無可奈何地隨著河水漂走了。

　　水伯望著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激流險灘，已經無法將夢境和現實區分開來了。年輕時的那股豪氣灼烤著他年邁的身軀，水伯的腦袋裏冒出了再顯身手的念頭，以前河流兩岸人山人海朝著他歡呼的場面，仿佛又重新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水伯終於等來了機會。一個電視劇攝製組來小鎮，導演在與水伯偶然的閒談中受到了震憾，立即決定加拍一組船夫駕船闖灘的鏡頭。第二天，當一切準備就緒，被請來客串船夫的那位小夥子向木船走去的時候，大家卻突然發現，水伯早已立在了船頭，一副只等開拍的架式。導演感到莫明其妙，走上前去請老人家讓開。水伯愣住了：怎麼，你們就不怕出人命？這裡的水亂得很……導演對他解釋，這是拍電視，必須要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再説，拍攝的時候，會有保護措施……水伯固執地説：還是信不過我，你們去打聽打聽，當年我楊水伯在船上的時候……導演只好讓人找來水伯的大女兒，大女兒連哄帶拽，好不容易將水伯勸走。

　　等大女兒拽著三步一回頭的水伯離開碼頭之後，導演急忙指揮開拍……

　　晚上，大夥兒在審看回放時，誰也沒有注意到，水伯無聲無息地站在後面，靜靜地盯著屏幕老半天，然後默默地轉過身，步履艱難地走了出去。從此，水伯變得沉默了。

　　每日清晨，水伯總是提著他那根長長漁桿，默默地穿過小鎮的石板街，來到河邊的亂石灘上，將沒有釣餌的漁鉤拋進水中，然後就靜靜地坐在石頭上，目光默默地落在奔騰的河流上，隨著奔流的河水飄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