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瑤寨—我的夢裏故鄉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18日 11:09

　　作者 馮文真

　　我沒有離別的憂傷，因為我的心已屬於那片土地……。幾十年來，我遊歷過世界的許多地方，但這裡才是我一直都在尋找的地方，我的心靈家園，夢裏故鄉，這裡就是廣西桂林龍勝縣的金坑。

　　那是一九八五年，在一個攝影展覽的一幅作品上，我看到了朝霞中輝光閃閃的一片梯田，那是龍勝縣金坑的梯田。忽然間，一種想要探尋奇跡的神秘感涌上了我的心頭，我真想一下子就飛到那片神秘的土地。然而，事與願違，相隔十一年之後，才實現了我醞釀已久的心靈之旅，以一個自由專欄攝影者的身份，去到了我的夢裏故鄉。

　　其實，我有自己的故鄉。我的故鄉在安徽巢縣，我的祖父是馮玉祥。儘管我出生在遠離故鄉的美國，儘管在我的記憶中沒有祖父的影子，但我卻實實在在地回過故鄉。可金坑給我的感覺不是故鄉卻勝似故鄉，那裏的鄉親、村寨，那裏的山巒、溪流，那裏的一切就像畫卷一樣展現在我的眼前。

　　當我一走進金坑的田頭寨，一看見那些淳樸友善的鄉親，我就會比任何時候更強烈的感受到我是一個中國人，我就會有一種遊子回家的感動。那裏的梯田、木樓、山歌無不縈繞著淡淡的溫馨，無不給我熨貼與關懷的親情，我似乎懂得了這片土地給了我太多的震撼，喚醒了我對故土、故國，對親人深深的思戀之情。

　　記得兒時聽我父親説過，在我一歲多的時候，祖父就在回國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工作的途中，不幸在黑海遇難，從此我便失去與他相見的機會。因而在我生命的五十二年裏，對祖父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

　　但是，就在我第一眼望見金坑這片奇跡般梯田的一剎那，我突然被驚醒了，親情可以淡漠，血脈卻是頑強的承襲。儘管腦海裏沒有祖父的記憶，但我血管裏奔涌的卻是祖父的血液。因為祖父出生於農家，對農民有著與生俱來的認同和親近，而我的情感之河潛遊著祖先的先靈，我的血液裏飄著故國家園的泥土氣息，所以我才會對這片田園如此神往，對這個瑤寨如此癡迷，對這裡的瑤民如此依戀。

　　這種銘刻在心靈深處的故土情結，決不會因時空的阻隔而模糊，而只會被歲月的河流沖刷得越來越清晰，就像金坑的梯田，能夠穿越歷朝歷代的時光。

　　當我坐在金坑的山脊上時，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著當初先人們是怎樣用一雙雙靈巧的手，把貧脊的山坡變成大地的詩行，那些富於音韻的奇妙線條交織在一起，幻化成最初的洪荒。我似乎看見茫茫山野中，先人們黑黑的脊樑上滾動著無數顆太陽，一朵朵生命的浪花在連綿起伏的群山間翻滾，把對生活的祈盼，對命運的抗爭，深深地植根于這片田野，用鋤頭和汗水串連起希望的火花，把莽莽荒野變成美麗的童話。我甚至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角度去守望田野，為的是能在一個最佳的時間、最佳的地點、最佳的角度捕捉到這片土地的神奇。有它相伴，以後的歲月中我的飄泊不再孤單。

　　我不斷地重復同一個問題：是自由女神美麗，還是這片土地更有魅力？為了尋找答案，我曾經六次去到金坑，我終於領悟，南國的金坑瑤寨，這裡是我魂牽夢縈的第二故鄉。

　　淳厚的鄉情豐滿了我，生動了我，滲透于我的血脈之中，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是鄉親們用粗糙但卻溫暖的雙手，為我拂去了歲月的塵埃；是他們的淳樸、慷慨、友善為我抹掉了遠在異國的淒涼。我永遠敬佩他們。在清貧的生活中，他們不是怨天尤人，他們平靜地面對命運，在平凡的人生中創造著生活的未來。當我離開金坑的那個夜晚，我在子夜的黑暗中，享受瑤寨那特有的田野的芬芳，我的心，已留在這片濕潤的土地上，留在我的夢裏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