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16日 17:01
作者 田信國
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同村裏所有的孩子一樣,我有疼愛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但同其他孩子不一樣的是我的雙腿殘疾,不能正常走路。
那是在我兩歲的時候,一場可怕的小兒麻痹留下的後遺症。從那時開始,我十七年的記憶便充滿了父親的背和背上那股淡淡的汗味。也許別的殘疾孩子有輪椅,有推車,但貧窮的父親只有他的背,厚實而挺直的背。無論下地幹活還是走親訪友,父親走到哪,總是把我背到哪,我在父親的背上漸漸的長大。
等我長到九歲時,村裏同齡的小夥伴都上了三年級,而我卻只能呆在家裏,父親為此猶豫了很久。終於有一天,父親把我背進了教室,從那以後,父親每天來來回回地背著我,風裏來,雨裏去,從未間斷,我竟一次也沒有遲到。看著父親日漸深重的腳步,我真恨不得學校就在自家門口,這樣父親就可以少跑許多路,我更恨自己長的太快,太重,因為這樣更加重了父親的負擔,使得父親每走一步都越來越吃力了,我內心的憂愁也日益加重了,我的未來怎麼辦?我還有未來嗎?
然而在我16歲那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一回,我無聊的跟著電視學唱歌,父親突然興奮起來,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他要我好好地練,好好地唱,從此一有空父親就背著我到河畔田頭,村外樹下練習唱歌。那年的“五•四”青年節,縣裏舉辦歌手比賽,父親背上我去報了名,沒想到竟得了個三等獎。接著,父親又背上我參加地區比賽,又拿了個特別獎,這件事對我和父親觸動很大,父親便下了決心,要背著我去省城拜師學唱歌。
一個柳綠桃紅的時節,父親不顧多年落下的腰痛病,把我背出家門,背出山村,背到了幾十公里外的省城。老師的家太高了,在五層樓上,然而父親並沒有猶豫,只是習慣的將我向上一抖,便向樓上爬去。一個臺階又一個臺階,一層樓又一層樓,父親的腳步漸漸的由快變慢,甚至在顫抖,我心疼地要父親放下我歇一會,可父親怕放下來便再也背不上去,硬是咬著牙,把我背上了老師的家。這五層樓,上百個臺階,父親一步一步背上背下,這一背竟是整整一年。就這樣,我在父親的背上,艱難地走向音樂之門。
又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父親要背著我離開省城,去到更遠的地方,放飛我的歌聲,放飛我的夢……臨行前,我用一個兒子的全部身心幫父親揉背,揉一揉這曾經筆直而漸漸彎了的背,揉一揉這背了我十七年,也許還會一直背下去的背,父親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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