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詩記

央視國際 2003年07月02日 11:15

　　SARS的時候，孩子們都放假了。為了鼓勵小外甥女萱背誦古詩詞，我們約定每天背一首，晚上9：00左右互相檢查背誦情況。於是，我們堅持每天背誦一兩首，晚上通一個電話，互相背誦。我這小外甥女雖然只有11歲，但背誦的功夫了不得。我要用三四十分鐘才能背出兩首短詩，她只消五分鐘就解決了。即使意思不太明白，她也背得一字不差。有時候，為了讓她理解記憶，我要跟她講講詩詞的意思，也讓她説説自己背的詩詞的意思。這樣，每天晚上9：00左右，只要我打電話到她家，準是她來接--我們約定好的。而每晚誦讀古詩詞，對於我來説，是一種心靈的調養。

　　其實，晚上背詩，對於我來説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的時間有時候不由我支配，常常不能按時回家。於是，回家背詩成了我必須回家的最重要理由。每天，聽孩子那稚嫩的聲音背誦的沒有韻味的詩詞，總覺得流光容易把人拋——多少年前，那背詩的小小少年不就是我自己嗎？多少年後，詩魂綺麗，詩心燦爛。

　　讀詩的時光是美麗的。品讀古詩詞，更如同品嘗醇厚綿長的佳釀。在我手上，一本本詩詞小書，總是被翻得皮開肉綻。家住北京師範大學校園裏，高中的時候，沿著校園的小路，到圖書館前的廣場讀書。藤蘿架下，矮樹旁邊，品詩讓我樂而忘返。那時功課已相當緊張，我總是忍不住把詩詞集子夾在課本中，忙裏偷閒吟誦體味。最是那春天裏，花前憧憬，雨中悵惘，絲絲縷縷都與我腦海中的詩詞交映。偶爾，拾起落花的花瓣，或者是葉子，夾在書頁裏，無意間，已把一段時光保留起來。

　　上個星期六，6月11日晚上，我決定接萱到我家。由於SARS放假，小姑娘一個人在家呆了兩個多月，在姥姥姥爺家也呆得挺煩，萱惟一願望是能換一個環境。而我，竟然提出了一個要求：來我家，星期天一天，要背詩詞50首。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然而，萱竟然一口答應，一點兒沒有討價還價。因為50首的任務實在太多，我們約好星期天不睡懶覺，8：00起床。這一天，我們別無旁念。梳洗收拾停當，在9：15分的時候開始背詩。選用我過去讀的《歷代詩詞名句辭典》，呂自揚編著，作家出版社出版，綠色硬皮，厚達800多頁的一部古詩詞辭書。它以詩詞中的名句為辭條，並引注全詩或詞，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詩詞版本。

　　我們從第一頁開始，逐首選擇背誦哪一首。是由我來提建議，由萱決定。一般描寫景致，比較有畫面感，內容能基本理解的，萱比較喜歡。萱向我提出的惟一要求是選擇短一些的來背誦，比如五言七言絕句。我當然一口答應，因為這在事前沒有約定，而且，我想，一天背50首詩，真是太難為孩子了。

　　對於我來説，這些詩中間夾雜著一些背過的，可對萱來説，都是新的。每一首，我們一起先誦讀，之後，我們拆成上半句和下半句接句背誦，然後再背全首。每當完全順暢地背誦兩遍後，我們就進入下一首。

　　在書頁裏，萱發現了夾在裏邊的花瓣和葉子。萱問我：“大姨，這是什麼花呀？”我真的不知道。"是玫瑰吧？你看，還有一些紅色呢。"萱似乎想復原當時的情景，而我全然想不起當年的風花雪月，只有這葉子和花瓣永久地保留在書頁裏。那就是詩啊，是我青春的詩！

　　我告訴萱，這些花瓣和葉子比她的年齡還要大。萱説：姥姥家裏有好多東西都比我年齡大呢。我告訴她，在我的家裏，只有書會比你的年齡大。

　　令我吃驚的是，到了11點的時候，萱竟然已背誦了27首。

　　這時候，我們背到了由“上窮碧落下黃泉”引出的白居易的《長恨歌》。這首詩字字珠璣，璀璨絕美，全篇皆佳句。經我的渲染講解，小姑娘感到非常喜歡，她要把這首長詩背下來。她一遍一遍地讀，我跟著背誦，居然，只用了半小時，幾乎背出了一半。我想，無論是誰，如果他知道這首詩有多麼美，他一定會把它背誦下來。

　　由於我家的冰箱裏沒有食品。從頭一天的晚上直到中午，萱餓得饑腸轤轆，頭昏心慌。於是，我們出去買飯。飯後，小姑娘又在看書，而我又困又乏，在沙發上睡著了。間或醒來，依然睏倦。萱只是自顧自地在地毯上鋪下圖書大陣，埋頭讀書。直到下午4點半，我終於戰勝了磕睡蟲。

　　我們又開始背詩了。一首又一首，一絲不拘，一定要等背得沒有一個字打磕絆才過關。

　　約好要在6：00把萱送回北師大我媽媽家，於是，我們5：30啟程，而這時候，孩子離背出50首還差5首。在車上，萱仍然在為她的50首而努力，大約用了十二三分鐘，這5首也背過了。

　　寫于2003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