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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控制系統專家梁思禮 

央視國際 (2005年02月03日 11:19)

  1929年1月19日,梁啟超在北京協和醫院去世。當時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梁思禮,只有四歲半。但是在他的心中,父親梁啟超從沒有離去。在他的一生當中,梁啟超的影響,無處不在。

  2001年,天津開始建設梁啟超紀念館。在創作梁啟超的全身坐像時,創作者發現,在梁啟超的9個子女中,最小的兒子梁思禮其實就是塑造梁啟超的最好的模特,因為梁思禮與父親太像了,於是參照梁思禮的形象,塑造了這座雕像。


  主持人:您童年的時候對父親還有印象嗎?

  梁思禮:他在他的九個子女裏頭最喜歡的就是大女兒梁思遜和最小的兒子我,所以他對我非常好,他非常愛我,我也非常愛他。我最高興的事最喜歡的事就是他帶我到北京東安市場那會兒有個其林吃西餐,吃完西餐以後還買一些個蛋糕,特別我喜歡吃的蛋糕,跟他一塊坐著汽車回清華園。我現在還記得這一段。

  梁思禮1924年8月24日生於北京,父親梁啟超是是中國近現代史上著名的思想家、政治活動家和百科全書式的學術大師。作為火箭控制系統專家,梁思禮是中國導彈控制系統研製領域的創始人之一。儘管梁思禮本身有了這樣的成就,但是在幾乎所有介紹他的文字中,梁啟超的名字仍然會被人提起。

  主持人:我看很多回憶文章都提到,那時候他稱呼您啊,包括對外界介紹您的時候,都是老白鼻,白色的鼻子這兩個字,白鼻,為什麼那麼叫您?

  梁思禮:這個原因還是蠻複雜,我大姐生的一個兒子比我還大。大兩歲。

  主持人:您跟您大姐差多少歲?

  梁思禮:我跟我大姐差30多歲。她生那兒子的時候叫小BABY,那我們就説英文,後來我生了以後就叫我老BABY,另外一個老就是老年得子了,他51歲才生了我,所以叫我老BABY,以後呢他很滑稽很幽默,給漢化了以後就變成了老白鼻,所以從小家裏大家全管我叫老白鼻。

  主持人:我看您剛才帶來幾封信,這是您父親把著您的手寫的

  梁思禮:對。那時候我哥哥姐姐有四五個全在美國的在加拿大的,他也非常懷念他們,就經常給他們寫信,寫了幾百封信。有的時候我在他身邊的話呢,他就把著我的手給我大姐寫信。

  主持人:然後用您的語氣。

  梁思禮:用我的語氣寫信。

  主持人:您給我們講講。

  梁思禮:這個親家,我好了回家不住破醫院了,這時候我那會兒得了一次病,得了肺炎,很厲害,我父親很擔心,因為他非常愛我,很擔心,那時候住協和醫院,然後這會兒我是出院了,病好了,我好了爹爹高興了。

  主持人:爹爹高興了。

  梁思禮:我管他一直叫爹爹。為什麼管我大姐我們之間互稱為親家呢,這也是我父親的趣味主義的來源,他的意思是什麼呢,他就叫大姐的孩子,它不是兒女親家,因為我們倆差得太遠了,所以呢就是乾親家,就是我大姐的所有兒子女兒,全是我的乾兒子,跟乾女兒。可他們全都比我大,所以全不認,不認我這個乾爹。

  主持人:這實際上也是您父親覺得這樣的話讓家庭內部之間也有一種很好的趣味在裏面,而且關係很融洽,很和諧。

  梁思禮:像這種信我寫了,把著我手寫的不止一封。這是順口溜。親家説我好極了,就是一説大姐説我好極了,然後我就順口溜,梁思米吃大米,梁思同這是我的一個弟弟後來夭折了,梁思同吃大蔥,梁思達這是我哥哥,梁思達吃大肥鴨,梁思忠吃大蔥,吃多多的不寫了,老白鼻子。這後面父親的注,這些話都是他要寫的。口述出來一字無訛。

  童言稚語,卻也飽含著濃濃的父子親情。這些家信,是梁啟超在天津的舊居──飲冰室寫給遠在海外的子女的。1915年到1929年,梁啟超一直生活在飲冰室。就是在這座有著西化外表的小樓中,曾發生過一系列歷史事件。1915年,袁世凱父子想要恢復帝制,梁啟超和蔡鍔等人就曾在這裡共商護國大計。而對梁思禮來説,飲冰室記錄下了他與父親共同生活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梁思禮:就是説,在當時那會兒,他在飲冰室寫作的時候,為了安靜的話,小孩不讓進。尤其我哥哥姐姐,大的孩子淘氣的更不讓進,因為喜歡我,所以可以讓我進。

  主持人:您有特權。

  梁思禮:也不是特權,每次我進了以後,全感覺到好像很受嘉獎,很受榮譽的樣子。

  1924年梁啟超的原配夫人李惠仙去世,也就是在這一年,梁啟超的第二位夫人王桂荃生下了梁思禮。但是到了1929年1月19日,梁啟超卻因腎病不治猝然去世。在第二天出版的《北平朝報》上, 記錄下了梁啟超生命的最後一刻。是時梁之病室內外,其親屬友朋麇集,情形極為紛亂。其弟啟勳,及公子思達,女公子思懿,思寧在側,旋其在天津南開大學服務之幼弟啟雄亦趕到。二時一刻,梁病勢轉劇,喉間生痰。弟在病榻之左,大喊哥哥,兒在右哭叫爸爸。梁左望無語,旋右望,眼中落淚,即溘然長逝。一時哭聲震耳。

  主持人:我想您父親去世的時候,您跟他當時這麼好,但是像去世來講,對您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很大的影響,當時您有印象嗎?

  梁思禮:就是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記得是在北京廣濟寺,給他做很大的一個追悼會。來了很多名流,我們就是在那兒旁邊就是跪在那兒迎接。當時那會兒,一直家裏人騙我,因為我們倆關係特別好。就騙我説他在那兒睡著了。我也覺得,一方面聽家裏的話,認為他是睡著了,另外我自己心裏也覺得,怎麼老在那兒睡,因為棺材蓋是開著的,還可以看到他,一直到最後下葬,就是到香山那一塊現在是植物園,到下葬的時候,給他送到墓裏,那會兒我才知道,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梁思禮:追著要往裏頭跑,家人把著我。

  梁啟超去世後,家裏的生活全由梁思禮的母親王桂荃維持,在後人的評價中,王桂荃的一生是中國尋常女性的縮影,但她又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性。

  主持人:再給我們談談您的母親,實際上您父親對您的影響,應該説更多的,是通過您母親體現的。

  梁思禮:我母親實際上出身很苦,從幾歲的時候就做丫鬟,然後是我李夫人大母親的丫鬟,後來就跟我父親結婚,當時做妾了,可是她很聰明,她後來可以看字看報,甚至寫文章寫些信什麼的可以,全是父親教她的,她的名字也是父親起的,實際上是整個家務操作,包括整個我們家庭環境的融洽跟她的忍耐性,包容心跟愛心是分不開的,所以我的兄弟姐妹像思成啊,思莊啊,雖然是李夫人生的,結果大家全都跟我的母親,跟娘,全認為是跟親生的一樣。

  主持人:大家叫您母親叫娘。

  梁思禮:叫娘,大家全對她,一個是非常尊敬,一個是很愛護她,而且呢,我的教育,對我父親的認識也好,教育也好,也是通過我母親間接地這麼來跟我説的。

  主持人:那您到什麼時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父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梁思禮:我父親去世以後,後來不是中華書局編了一套梁啟超合輯嗎,那會兒我大概上中學了,送給我們每一個子女一全套,非常可惜這一套在文化大革命裏頭,被抄家丟掉了,就在那個時代開始看他的一些文章,特別是看一些傳記,意大利三傑啊,歐洲心影路啊,等等這些,通過看這些個少年中國説,看了這些文章以後,我對他有點進一步了解了,越是最近越覺得,他對我的最大的影響就是,他的愛國主義思想,他的憂國憂民。

  小學畢業後,梁思禮考入了南開中學。抗日戰爭爆發後南開中學他遷,他又轉入耀華中學。雖然生活在租界區,但是國難當頭的氣氛,仍然給少年的梁思禮很深的印象。

  梁思禮:那是37年以後,南開南遷,一大批南開學生,有的是跟著南遷,有的就留在天津,就失學了,耀華的校長趙天林校長,就收容我們這些學生,等於收容我們,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日本人恨他,最後暗殺。密探暗殺,就是為著我們他遭暗殺,所以現在我每次回天津耀華的時候,我一定要向趙校長獻花。

  主持人:那時候您上學的時候,每天都會經過一個日本人的一個小樓房?

  梁思禮:那不是日本的樓房,是日本憲兵司令部。憲兵司令部經常抓人,大家全知道在那裏,進去以後就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簡直是受罪受得不得了,所以經過那裏的時候,就毛骨悚然。

  主持人:在那個時候,中學時代有沒有感受到,您父親寫的那些文章,特別是像《少年中國説》那樣一種特別熱切的渴望,我們民族能夠強盛起來這樣一種感受?

  梁思禮:是的,因為正是因為受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就使得我很牢固地樹立,就是説我們必須要國家要強盛,我們受的欺負,這百餘年來受的欺負我們一定要變成一個強盛的國家。

  1941年,梁思禮高中畢業後,家裏的經濟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但是母親還是想辦法,通過朋友為他爭取到了赴美國留學的機會。但是就在他到達美國的兩周後,珍珠港事件爆發。時局的巨變使梁思禮徹底失去了與母親的聯絡。


  主持人:您畢竟還是一個,應該説是一個大家子弟,所以到了美國之後,一下子突然斷絕了聯絡,也沒有了經濟來源,生活怎麼辦?

  梁思禮:我那會兒就是給學校裏頭當侍者,端盤子,洗碟子洗碗,那會兒就是剛18歲。童工,去打工。後來第二個暑假因為我學會了游泳了,就當救生員。總之就是全靠自己來。等於後面自己的生活就是靠自己,。原來是第一個學校我去的是卡爾頓,實際上現在看起來還是很好的一個學校。可是當時那會兒因為沒有工科,我呢又想有著工業救國思想,當時那會兒叫。中國太受欺壓了,我要工業救國,所以那就想學工程。那麼那個學校裏是個綜合學校,所以後來我就轉學。

  主持人:17歲出國之後一切都是您自己?

  梁思禮:一切都是我自己來做。包括我去學工科,包括我去找補助金,全是自己申請。所以事實上,後來我們不是現在航天有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嘛,實際上我就是在這些年,八年就是在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出來的。

  主持人:您在美國的時候,應該也包括在這些華僑當中,應該您父親還會有非常大的影響。所以華僑當中啊,應該您父親還會有非常大的影響。所以那個時候大家知不知道,您就是梁啟超先生的兒子?

  梁思禮:我很少在別人面前談這些事。

  主持人:這個時候您一句話都不提,我覺得也挺奇怪的。一句話都不提您的父親就是梁啟超。

  梁思禮:沒必要,因為我自己總感覺到我自己是我自己。

  主持人:獨立的意識。

  梁思禮:我獨立的意識還是蠻強,因為我不獨立我就沒法活下去,所以我就是出國以後,41年以後一直就是獨立生活的,自己養活自己,自己有學習機會,抓緊學習。按照我母親的話説就是好好學習,將來要長大了應該像你父親學習,給祖國給國家作出貢獻吧,就是這麼一個思想,包括我的工業救國思想,各方面也就是説,我要給我自己做準備工作,將來我要為國家作出貢獻。

  在美國,梁思禮主修無線電,以後又學自動控制,獲得了碩士及博士學位。到了1949年,新中國將要成立的消息,讓梁思禮歸心似箭。離開母親已經8年了,他要回家。

  梁思禮:在路上正好是在快到香港了,還沒到。那麼我是搞無線電的,我們預感大概十一會有什麼大活動,所以就在那幾天就用無線電就聽,我就聽到就是説新中國成立了。

  主持人:天安門廣場的新中國成立。

  梁思禮:然後説中國國旗是五星紅旗,我們也不知道五星紅旗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就光聽到了,所以我們就拿出一個紅布來,然後把那個大的紅五星放在布的中央,然後四個小的紅五星放在四角,就在我們心目中所謂的五星紅旗下,開了一個熱烈的慶祝會。

  主持人:當時您母親來接您來了嗎?回國以後?

  梁思禮:對,就到天津的碼頭的時候,就看見我母親站在那兒,她已經白髮蒼蒼。

  主持人:八年了。

  梁思禮:八年了,伸著兩個手臂來歡迎我,正像我們祖國歡迎我一樣。

責編:戴昕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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