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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責任 (5月19日)

  

一個得了癌症的人送走了另一個得癌症的人

  張越:到什麼時候,到你多大的時候,就是父親也回來了,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吳曙霞:我們家基本上是沒有説完完整整地一塊兒地生活過幾年。後來我上到初中以後我媽媽才過來,我媽媽過來以後我父親又因為他要到清華去讀一個經濟學的學位,那麼他又去清華讀書讀了三年。等我父親回來,那個時候我高中的時候,我母親就生病了,我母親就患乳腺癌了已經。

  (進入外景採訪部分)

  張越:發現自己得癌症了,那是什麼心情?

  張桂蘭:老天對我實在是不公平,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因為我們在大學的時候,學習的時候就知道癌症等於死亡,我知道我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當時我就很自私,我就想著,我為了幾個孩子反正我得保重好我的身體,我就為家裏不那麼拼搏得太厲害了。

  張越:什麼叫不那麼拼搏得太厲害,不管家裏的事兒了?

  張桂蘭:我該管的管,不該管的我就不管。我就是早上起來我不做飯了,我就去鍛鍊。

  張越:聽著以前一直是為別人活來著。

  張桂蘭:對。

  張越:從得了癌症第一次開始撂挑子了。然後説,我得想想我自己的事了。

  張桂蘭:對。

  張越:開始知道照顧自己了。

  張桂蘭:對。

  張越:你們家當時什麼氣氛呀?我聽上去這麼多年您是這家的頂梁柱,突然得癌症了,家裏是什麼樣?

  張桂蘭:(我丈夫)他以前他總是脾氣不太好,説話也不好聽,以後他總是和顏悅色了,看著我的臉色行事。

  張越:我想知道您什麼樣了,他老得看您的臉色。而以前您説都是,他發什麼脾氣您都不生氣。我聽上去現在您開始有臉色了是嗎?

  張桂蘭:我有時候我就發脾氣。以前我總是怕這個不高興、怕那個不高興,自己得一身病我以後我也得自私一點兒,我該發的脾氣我就要發。那一次我在醫學院住院的時候,我就當著他的面我説:“你再跟我發脾氣”我説,“叫你們家裏的醫生都死光!”我説:“你不在家我自己照顧三個老人、三個孩子,都是你們把我累的。我們單位的人都知道,張醫生是累病的,都知道我是累病的。”

  張越:那您的愛人能怎麼辦呀?只能就是説……

  張桂蘭:白天還得上班,晚上回來以後他還得洗衣服,還得照顧孩子學習。所以他也很辛苦,他壓力也很大。

  張越:他也挺不容易的。分居這麼多年沒得到過什麼家庭溫暖,剛有個家了吧就是愛人得這病,他就得幹所有的家務活。

  張桂蘭:對,當時確實他的壓力很大。我説,我死了以後你可以再娶,我這些孩子可沒有親媽了。(他説)你説得容易,誰來當你孩子的後媽呀?

  張越:您那時候已經經常跟他談到“我死以後”?

  張桂蘭:那當然,那當然了,當然都談到我死以後的事兒了。

  (回到演播室)

  吳曙霞:很勇敢,我覺得我母親就是説她不僅面對了這個病,而且不管外面颳風下雨她都出去鍛鍊身體。好不容易我母親基本上病情也穩定了,這時候覺得家庭應該是一帆風順的時候,我父親將近四十歲的樣子,又有學識、又有這種領導的能力,那麼正好是就是説一個是他向社會奉獻的時候,另外一個就是説也是一個家庭正好的時候,這個時候我父親就生病了。我爸爸得的病是白血病,因為我那時候讀醫學院嘛,我就清楚這個病是怎麼回事,但是對於這個病的病程會,就是急進到什麼程度,那麼我爸爸能在這個世界上留多少時間,我還是沒把握。而且只要我爸爸在床上躺一天的時候,我覺得責任沒落到我肩上,我可能還意識不到,當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才知道。

  張越:那時的責任落在誰身上了?

  吳曙霞:我母親。我父親基本上,我母親是二十四小時地在那兒陪著,陪到最後就覺得我母親的那種感覺就是像身心憔悴。

  張越:一個得了癌症的人送走了另一個得癌症的人。

  吳曙霞:是這樣的。

  張越:那聽上去家裏的感覺,塌了天了。

  吳曙霞:作為我女兒的感覺,我就覺得是塌了天了。因為父親在的時候就覺得,還是有人在庇護自己的。然後就只剩下我母親了,那麼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母親在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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