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基金管理人:幹這行不進監獄也得成神經病
央視國際 (2002年12月06日 13:30)
中華工商時報消息:曾經一位操作數億資金規模的私募基金管理人對筆者感慨:“幹我們這一行的最終只有兩種結局,要麼是進監獄,要麼是變成神經病。”時至今日,筆者仍能清楚地記起他在説這句話時神情間的無奈和悲涼。
自從2000年底中科創業股價雪崩以來,私募基金在中國股票市場翻雲覆雨的大好時光就每況愈下,步中科創業後塵者難以盡數。而從事私募基金管理的業界精英除了少數及早抽身市場保全了金剛不破之身外,多數留在這個市場打拼的私募基金在持續近兩年的熊市大調整裏只能踏上不歸路。
遊走在灰色地帶
所謂私募基金,又稱“向特定投資人募集的基金”是指通過非公開方式面向少數機構投資者或個人募集資金而設立的基金,它的銷售和贖回都是基金管理人通過私下與投資者協商進行的。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國民收入分配方式的變化,一個中産階層的出現和發展已是明顯的趨勢。這部分富裕階層對公募基金的低風險、低收益並不感興趣,而是趨向於高風險高收益的私募基金。因此在上海、北京、深圳等發達城市,私募基金的規模和數量都佔有明顯的優勢,並依靠其較高的資産收益率和靈活的運作機制,迎合滿足了這部分能承受較高風險的投資者的需要,蓬勃發展起來。
跟國內以封閉式或開放式基金為主體的公募基金相比,有人將我國的私募基金和公募基金比作資本市場的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前者以其獨特靈活的經營機制搏殺在市場經濟最變幻莫測的風口浪尖,天塌下來都得自己頂著;而後者則受到政策的大力扶持照顧(如早期的新股認購特權、融資特權)飽食無憂,無論盈虧都照提管理費,因此私募基金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公募基金的利益主體缺位問題。同時區別於公募基金動則二、三十億元的規模,私募基金只要有百萬元就可以順利開張,故而私募基金能夠在更大的範圍和程度上調動社會的閒散資金,具有極為靈活的運行機制,對公募基金構成有益的補充和完善。
由於資本的逐利本性和我國資本市場長期以來的非有效市場特徵,給本身就比較隱秘的私募基金提供了一個遊走于股市灰色地帶、賺取超額利潤的彈性空間。年輕的私募基金在同樣年輕的資本市場所採用的傳統盈利模式多半是不合法的,不同資産規模的私募基金生存之道也是各不相同的。
就小型私募基金而言(主要指數百萬到千萬不等的資金檔次),其資金渠道主要來自代客理財,如一些市場感覺不錯、操作業績優良的個人投資者自然就獲得諸如親戚、朋友、熟人乃至一些小機構的富餘資金,按事先協議獲得約定收益。
中型私募基金主要以個人或幾個朋友合夥創辦投資諮詢公司的方式居多(資金規模在幾千萬元左右)。他們往往借雞生蛋,利用在媒體發佈股評資源優勢,打開知名度,在券商營業部廣開工作室,和營業部分成手續費(佣金返還);同時集合各地工作室資金短炒股票獲利,如牛市中的週末選股效應、名家名嘴效應都是中型私募基金幕後操縱的典型。
大中型私募基金(資金規模超過1億以上,多者可達幾十億元),其中激進型的以做項目(坐莊)為主,其集中數億資金,跟上市公司合作,進行一級市場策劃(通常以資産重組方式進行),達到操縱二級市場股價目的;或者與公募基金、券商聯手,合夥坐莊,分倉鎖倉,分享波段收益,這在牛市裏都是有利可圖的。一般來説,國內私募基金髮展到這樣的規模以後,資金來源就顯得非常複雜了,上市公司等法人機構往往成為他們遊説的對象,以利益誘惑其委託閒余資金加入到自己的資金鏈條中來,擴大對二級市場操作品種的控制力,拉高股價進一步利用券商營業部抵押股票融資,以股票生錢、資産越滾越大(像中科創業的幕後策劃者呂梁利用此手段構築了一個涉及金額近60億的金融帝國)。當然,也有一些穩健型的私募基金,在二級市場的資産配置中充分注意到了風險控制,一般不採用如此動輒喪失身家性命的融資坐莊方式,並積極捕捉市場中存在的新利潤增長點。
我國股市過去的投資模式基本上呈現出暴利驅動型、資金推動型、價格操縱型、題材包裝型、內幕交易型的基本特徵,莊家橫行、莊股稱雄是前十年我國證券市場的一種寫照,而私募基金在其中往往擔當重要角色。這些不同資産規模的私募基金和公募基金、綜合類券商構成了一個層層漁獵的“金字塔型食物鏈”:大機構通過股市氛圍的渲染和炒作熱點的營造吸引中小機構接盤,並讓其為自己買單,而中小機構則把眼光轉向比自己實力更弱的個人大戶和中小散戶。在維持這樣的“食物鏈”運轉中,各家機構可謂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
熊市裏的不可承受之輕
如果説,自1999年持續到2001年上半年的兩年多大牛市造就了無數個市場神話,誕生出一些傳奇人物和機構,使其完成從不名一文到億萬身家的驚人跨越,是促成私募基金大發展、大躍進的溫床的話;那麼,自2001年以來已經持續近兩年的熊市調整則成為埋葬超級富翁的墳墓,“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滄桑滋味在這裡有了最生動的注腳。
其實,高收益、高風險正是私募基金的本質屬性,這在美國等成熟的資本市場也概莫能外。除一般風險(如政策風險、市場風險)之外,私募基金往往還利用財務杠桿。財務杠桿帶來的將是加倍的收益或虧損,這決定了私募基金本質上就是一種高風險的投資形式。從國際上看,私募基金大起大落的情況屢見不鮮。
私募基金的個體私營性質,決定了它在我國這個不成熟的“新興+轉軌”的資本市場上所面對的深不可測風險只能獨自承擔。從政策監管角度來看,私募基金至今沒有存在的法理依據,非但得不到政策的扶持,反而因自身操作的不規範成為監管的重點對象,因此,在熊市調整裏往往首當其衝,最先遭遇困境。
以去年以來的股市大調整為例,實際上某些公募基金和證券公司在股市上的損失並不比私募基金少,但遭受資金鏈斷裂滅頂之災的只能是私募基金,而不是相反。像某家公募基金管理公司旗下管理的幾家封閉式基金,接連觸碰銀廣夏、數碼測繪、國電電力等高價莊股地雷,在其重倉股的高臺跳水中市值大幅縮水,損失慘重,但基金在封閉期內並不影響其繼續運作,頂多是撤換基金經理完事。而作為主管部門嫡系的國字號大券商虧損纍纍甚至瀕臨破産邊緣自然管理層也不能坐視不理,可以得到政策扶持擴募或增資擴股,以解燃眉之急;同時還出臺暫停國有股減持、降低交易印花稅等利好政策,以給陷入困境的券商以喘息、恢複元氣時機。
但對於私募基金而言,這種待遇是沒福消受的。在股市調整的漫漫熊途中,市場的每一次風吹草動都可能對私募基金造成致命打擊。首先難以為繼的是一些小型私募基金,股市的持續低迷、賺錢效應的消失以及市場中虧錢效應的擴散都將導致原先代客理財資金被收回,他們將最先淪為市場調整的犧牲品。其次是隨著券商佣金浮動制的實行和交易量的急劇萎縮,一些靠製造交易量拿佣金返還的工作室或諮詢機構很難再混水摸魚,使得其也逐漸被市場淘汰出局。而規模較大、資源關係廣泛的坐莊私募基金由於遭到政策監管和市場蕭條的兩面夾擊,顯得力不從心,一方面是到期的委託管理資金需要收回,另一方面市場交投的清淡使得籌碼變現顯得極為困難,加上政策監管越來越嚴,一些過去屢試不爽的操作伎倆不再靈驗,甚至有可能引火燒身,都使得各傢俬募基金的資金鏈條越收越緊,稍有不慎就可能翻車。
去年股市大調整以來,一些重倉駐紮沒有來得及抽身的私募基金大鱷為了維繫坐莊股票的正常運行,整天疲於奔命,拆東墻補西墻,想方設法拉攏新的“金主?加盟,共抗股市寒冬。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一些私募基金許以重諾,對拉來大資金的中間人給予鉅額提成,同時對委託資金實行保底高額固定回報(年收益甚至高達15%以上),希望以此撬動民間資本市場,保持金身不破。但資本市場從來就是個最殘酷的名利場,同富貴容易而難見患難真情,在強大的市場壓力面前,多數外圍資金出於自身本金安全的考慮往往是釜底抽薪而不是雪中送炭,也許某天盤面一時出現的幾萬股拋單讓私募莊家捉襟見肘的資金告急,就可能導致巨大的融資盤蜂擁而出,股價由此一瀉千里、一敗塗地而不可收拾,而一個貌似強大的數十億規模的資本王國也可能在瞬間就煙消雲散。(張曉剛)〈未完待續〉
責編:范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