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姜寧 夏洪青 趙風雲 劉明學
2005年7月22日，一封發自軍事科學院的特快專遞寄到了第二炮兵某基地原司令員楊業功家。信封裏裝著一本燙金的在職研究生結業證書。
“老楊啊，如果你在天有靈，該瞑目了！”這遲到的結業證書，勾起了楊玉珍對丈夫的深深思念……
“新軍事變革風起雲涌，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要提高指揮打贏未來戰爭的本領，只有華山一條路─學習，學習，再學習”
2003年11月19日。上海某醫院。
“玉珍，把微機拿過來，我還得準備畢業論文呢！”做完手術才一個星期的楊業功，心頭惦記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正在攻讀的軍事科學院研究生課程。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相濡以沫的妻子心痛不已，儘管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把手提電腦擺到了病床前的桌上。
隨著一陣清脆的鍵盤聲，倚在病床上的楊業功，在電腦上開始了研究生論文的寫作……
2002年初，57歲的楊業功做出令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報考軍事科學院在職研究生。有人説：“論水平，你可以帶研究生；論職務，你是基地司令員。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別人説得不無道理。近年來，這個基地加快了發展步伐，從裝備建設到訓練管理，工作千頭萬緒，不要説讀研究生，能把日常工作應付下來就不錯了。
“工作要幹好，學習不能丟！”楊業功語重心長地對大家説：“新軍事變革風起雲涌，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要提高指揮打贏未來戰爭的本領，只有華山一條路──學習，學習，再學習！”
2002年3月，基地組織軍事演習。連日勞累，楊業功心臟病復發，呼吸急促，兩腿浮腫。這天淩晨3點，基地副司令員張啟華從陣地回來，見司令員房間燈還亮著，從窗戶往裏一看，只見他一邊吸氧，一邊在寫東西。
“不要命了，你忘了心臟還裝著起搏器嗎？”“不打緊的。我想結合這次演習，寫篇關於諸兵種聯合火力打擊的學術文章。”楊業功抬起頭説，“你來的正好，我正想與你切磋切磋這個問題。”
燈光下，兩位老戰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來，不知東方之既白。
談起這件事，張啟華兩眼滿是淚水：“楊司令員真是個工作狂、學習迷，他是累死的呀！”
對於學習，楊業功有自己的理解：“學習不是為了做官，但做官必須學習。”
基地司令部參謀陸國峰告訴記者，那年秋天，部隊在北方某地執行導彈發射任務。一天晚上11點多，楊業功叫他，進門一看，只見司令員正坐在電腦前敲擊鍵盤。
“小陸，今天找你來，一是想拜你為師，二是想和你探討幾個問題。”楊業功笑著説。
“如何做好數據庫安全技術防範？怎樣搞好數據庫多層結構設計……”一連串專業性非常強的問題，從司令員嘴裏説出來，讓陸國峰吃驚不小。更讓他吃驚的是，司令員只用一年多時間，就系統掌握了網絡技術與應用、計算機編程等多門大學課程。
勤奮學習，刻苦鑽研，使楊業功成為第二炮兵部隊一名頗有聲望的學者型指揮員。近年來，他在緊張的工作之餘，撰寫了不少學術論文，其中《高科技的進步與作戰理論的發展》、《關於局部戰爭的戰略指導思想探析》等20多篇文章，在軍隊高規格學術刊物發表。
醫院查房時間到了。當見到滿頭虛汗的楊業功在伏案工作時，主治醫生急了：“首長，您現在的任務是休息治病，不是寫論文！”
“學習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也可以緩解病痛……”楊業功誠懇地説。面對這位學而不倦的導彈司令，醫生護士們除了敬佩外，只有理解了。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妻子對楊業功隱瞞了病情。看到丈夫日漸憔悴，還在書山上艱難跋涉，楊玉珍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捂著臉跑出病房又一次泣不成聲。
“職務可以用一紙命令解決，而能力素質須靠學習提升；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如果知識‘老化’，在未來戰爭中就很難搶佔先機”
2003年10月23日。長沙某醫院。
正在國防科技大學參加全軍高級幹部高科技知識培訓班的楊業功，突然昏倒在課堂上。經專家會診，他被確診為十二指腸腺瘤癌變。
基地門診部主任潘瑞高奉上級命令飛赴長沙，接他到上海做手術。
“我怎麼能現在走呢？我的課還沒上完呀！”楊業功説什麼也捨不得離去。潘瑞高只得來“硬”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這是第二炮兵首長的命令！”最後，楊業功不得不妥協：“那這樣吧，你把電腦帶上，我宿捨得教材、資料都帶上……”
楊業功何以把這次學習看得如此重？原來，這次軍隊高級幹部培訓班，開設了信息、航天、指揮自動化等課程，授課的都是軍內外知名專家教授。他想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充充電”。他説：“職務可以用一紙命令解決，而能力素質須靠學習提升；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如果知識‘老化’，在未來戰爭中就很難搶佔先機！”
思想有多深，行動就有多遠。為適應部隊裝備發展的形勢，楊業功以驚人的毅力，嚮導彈武器裝備的一個個山頭衝鋒不止。
那年，楊業功通過大量調查研究，向上級提出“超前介入，超前訓練，超前儲備人才”的訓練路子，以形成人才等裝備的局面。在導彈生産廠家“見習”時，為爭取更多的學習時間，他把午餐和晚餐改在車間吃，帶領官兵加班加點蒐集整理了上百萬字的技術資料。
學而不倦，礪劍不止。楊業功很快成為我軍新型導彈武器領域頗有權威的專家型領導幹部。
有人説，楊業功“只會埋頭看書，不會抬頭看‘路’。”對此，他有自己的理解：“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如果想個人的事情多了，個人的交際應酬多了，那麼，考慮工作的精力就會少了。”
基地原黨委秘書戴劍動情地説：司令員最不喜歡交際應酬，他把精力都用在學習軍事、研究業務上了。每次進京開會，他的業餘時間幾乎都是登門拜訪專家、教授，討教武器裝備、陣地建設、作戰理論等領域急需解決的問題。
這天傍晚，楊業功啟程赴上海接受手術。
“慷慨丈夫志，何日耀鋒芒？”汽車路過國防科技大學門口，楊業功緩緩地搖下車窗，帶著深深的遺憾，向這座高等軍事學府投去深情的一瞥！
“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只有經常對自己的腦袋進行‘升級換代’，才能始終保持思維敏捷，在未來戰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2004年6月24日。解放軍總醫院。已進入癌症晚期的楊業功，處於深度昏迷中。
80多歲的老娘被楊業功的妻子從老家“騙”來，她想讓母子倆最後見上一面。老娘見到彌留中的兒子，拉著他的手悲痛欲絕：“伢呀，你病成這樣咋不告訴媽？”
任憑母親呼喚，楊業功沒有一絲反應。妻子楊玉珍拿著一本書，含淚呼喚：“老楊，你要的《航天新材料》一書買到了！”
誰知聽到“書”字，楊業功竟慢慢睜開了雙眼。
“楊司令員有深邃的目光，時刻關注著世界新軍事變革的風雲。”基地後勤部長周亞寧説。
2003年7月27日，周亞寧從國外留學歸來，一齣首都機場，接機的同志告訴他，楊司令員讓他儘快趕回。
晚飯時分，周亞寧趕到了基地大院。令他意外的是，楊司令員和其他幾名常委，都在招待所門口等候他。
“今天擺的是‘鴻門宴’，吃完飯，你給常委和機關幹部講一講國外導彈發展的新動向。”楊司令員高興地把他迎進餐廳。
看到楊司令員頭髮白了，身體瘦了，周亞寧的心裏一陣酸楚。
“航天新材料的發展趨勢是什麼？”“新型導彈運用了哪些複合制導技術？”看著楊司令員戴著老花鏡，時不時用左手捂著胃部，一句一句地問，一頁一頁地記，周亞寧擔心他的身體，想早早結束這堂課，但楊業功一個勁地讓他“再講講”，一直把他“扣”到晚上12點多才放人。
思維的高層次，使他的理念異於常人。楊業功常説，“一名現代軍事指揮員，只有經常對自己的腦袋進行‘升級換代’，才能始終保持思維敏捷，在未來戰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2002年8月，楊業功在某工程項目調試過程中，對一關鍵技術部件提出質疑。工作人員忙解釋：這個項目是專家設計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然而，早在此項目建設前，楊業功就從網上下載了不少國外同類設計資料，做了大量技術研究。回去後，他經過反復測算、比較，很快找出其中癥結。
隨之，由包括中國工程院院士在內的上級專家組深入工程一線，對楊業功提出的問題進行認真分析論證，結果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工程部門對此進行改建，保證了該項目更加符合實戰要求。
從昏迷中甦醒的楊業功，看到白髮親娘，熱淚縱橫地説：“媽……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請您原諒……”
莫道孩兒此刻無情，將軍對書情有獨鍾！
老人家，您的兒子心中裝著維護國家安寧、捍衛國家主權這本大“書”啊！
2002年5月，書法造詣和文學功底頗深的楊業功，提筆填寫了一首壯懷激烈的《滿江紅?和岳飛詞》，其中有這樣兩句：何日請纓提銳旅，決戰決勝伏強魔。
這就是文武兼備的導彈司令──楊業功！
責編：王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