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裝與改造：傳統文化的現代性出路

------電視動畫片《哪吒傳奇》的敘事分析

央視國際 2004年01月18日 17:30

　　作者：解璽璋

　　中央電視臺製作的大型電視動畫片《哪吒傳奇》取材于中國古代神話傳説。從目前國內動畫片創作的實際情況來看，中國古代文化傳統一直是當代動畫片創作的資源寶庫。許多創作者都希望，這些傳統文化資源能夠使他們獲得一些新的靈感和想象。這種選擇最直接的動機，也許就在於，傳統文化資源所提供的藝術形象更容易被觀眾接受和認同。它們所具有的潛在的傳播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目前我們的動畫片評價系統，越來越多地依賴於外來標準。而且，這種標準更為絕大多數動畫片的觀眾所接受。日本的、美國的、歐洲的動畫片往往成為人們要求國産動畫片的重要參照物。這或者正是多年來國內動畫片市場主要為這些國家的産品所佔有造成的一種結果，也是我們不得不接受的事實。這就在實際上為國産動畫片的創作設置了一道難題：如果你不想放棄市場，你就得按照市場的要求去生産，而市場的要求正是人們普遍接受的現代審美和時尚風格。也就是説，來自古老神話的《哪吒傳奇》只有經過現代審美風尚的沐浴和洗禮，才能獲得新的生命，它的潛在的傳播優勢才能轉化為事實上的傳播優勢。

　　任何一個國家的動畫片都和神話或童話結有親緣關係。而利用日新月異的動畫製作技術，將古老的神話或童話改造為以現代審美風尚為特徵的敘事作品，對西方國家的動畫片製作者來説，也許不是太難的事。但《哪吒傳奇》遇到的問題卻要複雜得多。因為所謂現代的標準是別人確定的，這種標準和我們自身的傳統又具有很大的差異，在這裡，創作者既要創新，將國際流行時尚拿來為我所用，又要兼顧審美傳統的慣性，能否在這個方面把握得當，成為這部作品確立自身風格的關鍵。

　　所以，我們看到，《哪吒傳奇》的現代性努力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表層的，比較直接的，是它借鑒和移植了西方科幻片或動畫片的某些手法和技巧，比如第三集，紂王向九尾狐射出一箭，在表現上，就頗像科幻片中的“子彈時間”；而第五集《痛打大國師》，哪吒在家裏與國師申公豹較量，也借鑒了“小鬼當家”的幽默方式；尤其是第七集直到第十三集，故事基本元素是傳統的哪吒鬧海，但表現上完全不同。它所展現的海底世界的神奇和美麗，水族的多樣性和似與不似的適度誇張，靈動的姿態和生動的表情，色彩的明麗與畫面運動的簡潔，最終造成動畫片清新舒朗的藝術風格。總之，無論造型設計還是動作設計，《哪吒傳奇》都顯示著創作者的聰慧和想像力，又很容易使人聯想到去年放映的美國影片《海底總動員》。

　　在以往國産動畫片創作中，造型設計呆板、陳舊一直是大家經常議論的話題。《哪吒傳奇》的設計者則明顯利用了許多新的、時尚的元素，上面提到的水族造型是一例，而幾個主要角色，像哪吒、小龍女、李靖、李靖妻子、女媧、太乙真人、龍子、龍王、九尾狐狸、妲己、紂王、申公豹、石嘰等，他們的造型也有一種“精緻時髦”的唯美傾向，儘管有外來的因素，卻也符合目前所盛行的動畫片風格。

　　在敘事層面，《哪吒傳奇》改寫了這個源遠流長的神話故事，使之更適合今天觀眾的口味。據《三教搜神大全》卷七記載：“哪吒本是玉皇駕下大羅仙，身長六丈，首帶金輪，三頭九眼八臂，口吐青雲，足踏盤石，手持法律，大喊一聲，雲降雨從，乾坤爍動。因世間多魔王，玉帝命降凡，以故托胎于托塔天王李靖母（妻）素知夫人。生下長子軍（金）吒，次木吒，師（帥）三胎。哪吒生五日，化身浴于東海，腳踏水晶殿，飛身直上寶塔宮。龍王以踏殿故，怒而索戰，師（帥）時七日，即能戰，殺九龍。老龍無奈而哀帝，帥知之，截于天門之下而龍死焉。不意時上帝壇，手搭如來弓箭，射死石記娘娘之子，而石記興兵。帥取父壇降魔杵，西戰而戮之。父以石記為諸魔之領袖，怒其殺之，惹諸魔之兵也，帥遂割肉刻骨還父，而抱真靈求全於世尊之側。世尊亦以其能降魔，故遂折荷菱為骨，藕為肉，絲為脛，葉為衣而生之。”後來的《西遊記》、《封神演義》都節寫或改寫了這個故事，而哪吒的形象也因此家喻戶曉。

　　動畫片《哪吒傳奇》綜合了神話以及《西遊記》、《封神演義》的故事元素而加以改造，突出了哪吒所代表的人間正義與石嘰、紂王、申公豹所代表的邪惡勢力的鬥爭。作者的改寫主要集中在這樣幾個方面：首先是剔除了故事中的宗教背景，而代之以歷史背景，不僅將故事的發生選在殷商時期，而且將玉皇改為女媧，這一點改動是有《封神演義》作前提的，但也可以感到，作者不希望宗教因素影響到這部作品的“本土化”，將如來箭改為軒轅箭，將安置軒轅箭的帝壇改為李靖的官邸，都包含了這樣的意思；其二，石嘰娘娘和哪吒衝突的起因，不再是哪吒射死了她的兒子，他那一箭射到紂王那裏去了，而是希望佔有哪吒身上的力量，使人聯想到當今美國的某些做法；第三，哪吒這個形象被刻意美化了，不僅為“哪吒鬧海”找到了新的理由，而且寫了他的被冤枉以及不願連累百姓而舍生取義，這比傳統的“割肉還母，剔骨還父”要高明得多，也文明得多，更容易引起觀眾的同情心。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動畫片恢復了哪吒的兒童身份，他的行為基本上是以兒童心理作為支持的，在經歷了種種磨難，闖過一道道艱險難關之後，最終由一個不諳世事的頑童成長為一個充滿童趣的小英雄。

　　總之，《哪吒傳奇》的現代性過程，表現為創作者以現代審美時尚對傳統神話故事的改寫，是打通傳統與現實之間的聯絡所做的必要努力，或許能為傳統文化的現代轉變提供一點有益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