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所在的峽江諸地,當時都盛産食鹽,巴人一開始就出自鹽水,世代與鹽密不可分。直到清末,巴地的人們仍將食鹽用作貨幣,換取生活所需。今天的許多地區,人們仍把食鹽叫做鹽巴。
離中壩遺址不遠,與之隔江相望的崖腳墓地遺址,考古人曾在這裡發現了一大批非常奇特的墓葬,在同一墓葬的幾層中,分別具有巴楚不同的文化特徵。考古學家推測,因為幹井溝豐富的鹽源,巴國與楚國之間的拉鋸似爭奪戰持續了很長時間。
戰國時期,秦國被稱為"虎狼之國"。作為天下霸主的秦依然信奉鬼神。在他們的祭祀禮儀中,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祭神"巫威"。
巫峽,在重慶巫山縣境內與另一條河流交匯。距此不遠,是中華的祖山神農架。這是一個造就神秘的地域。 沿大寧河而上,就是遠古傳説中的"巫鹹國"。巫威的本意為制鹽工匠,因為食鹽對於古人的非凡意義,便被賦予了濃厚的宗教色彩與道神能力。
我們毫不懷疑《山海經》中的"巫鹹國"就在這裡。這是一個來自遠古,因鹽而興的集鎮,它今天的名字叫做寧廠。清澈的鹽泉仍在細細流淌,注入同樣古老的大寧河。寧廠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許能説出千百年前煉鹽的場景,因為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鹽業仍是他們的生活中的全部內容。
我們看到一口鹽泉被插入了許多管道,這也許是世界上最早的股份制。巨大的鹽場被完整地保留至今。當中的爐室、巨桶、大鍋、銷蝕着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古時煉鹽的男人們被稱為兆丁,他們不事農耕,有着精湛的煉鹽技術,他們或許就是傳説中的"巫鹹",他們的女人們在家中紡織,在集市交易,孩子們在河中嬉戲,看來來去去船隻。很久以前的一天,這種寧靜卻被打破,一支來自東面的軍隊帶來了殺聲和金屬的撞擊聲,但這種情形很快就結束了,倖存下來的人們繼續他們鹽場中的勞作。史載寧廠春秋時屬巴,戰國屬楚,後屬秦。
寧廠以東的雞心嶺,與湖北、陜西接壤,三地交界處的居民們至今仍講巴地方言:通往湖北、陜西的古驛道仍有結隊的馬幫。在寧廠西面的紅池壩草原,發掘出了楚國的編鐘與銅剮。
大昌古鎮是一個異數,在層層疊疊的絕壁峽谷中,它平坦得讓人難以置信。大寧河在它的周圍環繞出一個神秘的符號,將它同上游的寧廠古鎮,下游的長江連在一起。從大昌通往寧廠的絕壁上,一個個方形孔洞令歷代經過這裡的人們浮想聯翩。這是古棧道留下的痕跡,延綿幾百里,它們可能被鋪上竹管,用來輸送鹽鹵。這些人類最早的工業管道,為我們勾畫出大昌谷地早年的繁榮。這是一個更加龐大的制鹽基地。當中隱藏着一個更加重要的秘密,是誰最先開發了這裡的鹽源?現代考古學使這一切逐漸明朗,在大昌古鎮以西大寧河邊的臺地上,一個堪與中壩遺址比美的大型巴人聚落遺址"雙堰塘遺址",浮出地面,是早期的巴人最早發現並開發了這裡的鹽泉。
時間回溯幾千年,在三峽地區,巴人、楚人、秦人因鹽而起的戰爭持續不斷。這種戰爭,客觀上帶來的是文化的融合。這種融合尤以巴楚為最,波及秦地,古蜀和中原。這種文明交織的錯宗紛繁,絲絲縷縷,我們今天尚不能完全梳理出頭緒。
學者張良皋先生,首作了一個大膽的設想,在他的推論中,甲骨文中的"東"字就是一個米袋形象,"西"字為一個盛鹽的圜底罐,"南"字為巴人所獨有的淳於樂器,北為兩人靠背而座。
楚地的米、巴地的鹽,加上人與音樂,這也許就是遠古巴人心目中世界的輪廓。一種具有前驅意義的文化,很可能在它的繼承者高度演化和發展過程中走向衰落,這正如努比亞文化之於埃及。
考古學者一直在尋找巴人可能存在的文字,但至今一無所獲。沒有文字的巴人是否最先發明了甲骨文字?這一切仍然是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