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山畈－我的童年片斷之二 【陽山畈】2004-06-15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18日 15:11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不錯，早上沒有陽光，六月的天氣如同暮春一般。好多年沒有去過果園了，一路上都已經改變了很多，其實早起也真的不錯，清晨的陽光和枝頭的桃子一樣，是帶着絨毛的那種新鮮感，讓人的嗓子和心頭都有一種戰栗的酥癢感。人的記憶如同網頁一樣，一樣的具有關聯性和關鍵字，而眼前的環境充斥着無數的快捷方式。

　　中學之前，每到暑假都是回去果園裏面做看護，或者和鄰居的孩子，或者和我的那些幾乎同齡的表哥表弟。那是一個屬於我們當時的世界，現在回憶起來居然會有另一种家的感覺，那是屬於我們孩子自己的，因為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那裏度過，從早上起來到太陽下山，或晴或雨。有些人家的果園是蓋有矮矮的低矮草屋或者是泥房的，那曾經是我小時候很多次夢想可以擁有的東西，避開成年人世俗而現實的目光，在這樣的林間小屋裏面避雨，看天，鬥螞蟻都是一種非常愜意的事，有一次我在枝杈交織的桃樹下面搭過一個兩平米見方的小棚子，那是我很努力認真了一下午的成果，用薄薄的茅草搭在所謂的屋頂和四週，鋪了松軟的乾草在裏面，躺着望著從頂縫裏稀漏的天空，那種滿足感和喜悅，現在想起來是真個心的，比之於接到大學通知書的那種，更純凈。小孩子的心是很小的，裝了喜悅在裏面，什麼都放不下了，倘若裝了憂傷，卻又騰不出任何的地方給開心了。所以在被一陣大風雨幾乎摧毀了我所有的成果的時候，那種喜悅和成就感變徹底讓位給我沮喪。於是遇上要大雨的時候，我都會跑到附近人家的大棚裏面去躲雨，我從此開始迷戀有着蔑床和被子的堅固的茅屋，在狂風大作的時候躲在漏風的棚子裏面，悶熱和太陽帶來的疲倦和厭煩轉而化成了對暴雨的期待和略略的驚顫，看著山前的烏雲的聚合，和瞬間而至的雨點在棚子外面的乾燥的地面激起來的泡沫狀的塵土，那種新鮮的暑天泥土的氣息混雜着枝葉的摩挲聲，讓我突然會有非常興奮的一種優越感，棚子外面風起雲涌的變故和棚子內幹爽和平和會讓人産生很眩暈的幸福錯覺，這樣的奇異感覺我一直持續到現在都有。我還是喜歡暴風雨的天氣，雖然現在我也懂得在一連數天的春雨中平靜的享受滿眼的悅目的綠色，但在那個時候我卻更喜歡這種積蓄了力量和充滿變數的天氣。在幹幹的帶着陽光味道的棉被上仰面躺着，看著表哥們帶來的高我好幾個年紀的教科書都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或者和同來的小孩子一起聊着螃蟹和知了的雜事，聽着棚子上面熱鬧的雨聲，簡單而快樂。

　　更多的時候卻是晴天的酷熱，但小孩子是不會甘於沉悶和無聊的，所以我們會玩螞蟻或者去捉煩人的知了。山上的螞蟻是那種黑色的大螞蟻，喜歡單獨行動而缺乏團隊感，所以在山上是不能玩喂螞蟻看螞蟻派兵出對的浩浩蕩蕩的游戲的。用風油精來圍困大螞蟻，看著它驚惶失措無法突圍，或者很孩童般殘忍用桃樹分泌的琥珀色的樹脂包裹螞蟻來作琥珀竟然也是當時樂此不疲的趣事。山上的知了多的煩人，黑褐色的大個知了和青灰色的石灰知了有時候接龍一樣的爬慢了樹脂，有時候連離地面幾寸的樹榦都爬上了知了。用線縛了知了的腿來當放飛或者拿了螞蟻來咬知了都是那時候很常見的消磨時光的小把戲，在成熟的桃上有時候也蟄伏了油亮的偷食的甲蟲，那也是拿來放飛的好對象，甲蟲力氣大，可以在半空中嗡嗡的飛上很久，小孩子不知道享受的是那種嗡嗡的聲音還是那種虐待式的快樂。偶爾也可以發現很漂亮的大型的象鼻蟲和顏色鮮艷類似蜥蜴的大型甲蟲，我們會很寶貝的藏起來，那是互相決鬥和顯寶的好東西。

　　更無聊的時候便在桃園背面的茶山上捉迷藏，人多的時候也玩野仗，半人那麼高的茶叢的確是太好的戰場了，游戲往往在一片呼聲中開始，卻常常在興致正高的時候突遇硬度較大的泥塊襲擊而痛哭收場。這些游戲在成年人眼裏是危險和禁止的，所以痛苦也只會限於被害者短時間的眼淚和肇事者的一時跼踀沉默。

　　那時候的果園看護其實只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跟經濟和民風並無多大的干系。偷摘的也都是為了接一時的口癮，而小孩子滿山遍野的玩耍似乎並未將其作為一種任務和職責。還好也是如此，一件事情作為任務完成的時候，便需要很大的自我約束力和喪失了樂趣，那是孩子做事所欠缺和憎惡的。

　　果園的夏天便是如此的記憶，快樂而充滿了童幻，尤其是成年之後想起來更甚。如同魯迅如此眷戀他的白草園，其實那時候的鄉村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片自然的天地，或大或小，而這些對於孩子的記憶中卻佔了很大的一塊比例，那種平和和寧靜在我以後上學，工作的過程中也是有過，但卻終究不如那般的長久和大塊，恢復簡單和天真或許是再多的經歷都無法實現的，也只有在無人的時候一個人在回憶中沉醉一下，就像小時候將為過年準備的糖果偷食一次一樣，甜的滋味只能自己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