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年前,一位叫做約瑟夫 洛克的美國人在中國雲南西北部探險,拍攝了3000多張人文地理照片。70年後,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的生物學家木保山來到洛克走過的地方,重新把那些山脈和村莊攝入鏡頭。他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反映近一個世紀以來滇西北生態變化情況。最近這一組圖片在雲南首次公開展出。 作為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的雲南項目首席科學家,木保山的工作是與當地政府合作“滇西北保護與發展行動計劃”項目,進行自然保護區的規劃勘察。沿著洛克的足跡,兩年來他走了40多個村莊,這一次展出,他把50組對比照片製作成電子圖像。 “從我所走過的德欽看,我發現近一個世紀以來其實這裡的景觀保護得很好,森林覆蓋在過去的75年中變化很小,有的地區還有所增加。破壞很少。”木保山對他的這一發現非常吃驚。因為這與他一貫聽説的發生在中國西部破壞性發展的説法相悖。 他指著一幅在茶馬古道上拍攝的照片解釋道:“你看,在這幅照片上,山體表面的植被變化其實並不太大。”從他製作的箭頭圖標上,清楚地能看到70多年前的茶馬古道已經逐漸隱沒在荒草之中,而旁邊一條白色的公路盤旋在半山腰。 歷史資料上記載,當年的洛克是以美國農業部特派員的身份,坐著4人抬的轎子來到滇西北的。他的馬幫和隨從在邊陲的山路上逶迤了幾公里。在滇西北長達27年的生活中,洛克創作了大量的探險文章和照片,這些作品和英國作家詹姆斯 希爾頓的小説《失去的地平線》一樣引起了西方世界的極大興趣。 特殊的地理和氣候環境使滇西北形成了相對封閉的生態環境,保存下許多古老物種,加上人煙稀少,受外界環境影響小,這裡一直被全世界生物學家視為寶貴的物種資源基因庫。 “20年前當我還在大學裏唸書時,我的導師告訴我,滇西北對於全世界生態平衡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於是當我有機會的時候,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到雲南工作。我想這裡是讓每一個生物學研究者實現夢想的地方。”2001年初,木保山第一次來到雲南,發現這裡蒼翠的山谷和草甸與故鄉是那麼相似,産生了強烈的認同感。於是和他的前輩洛克一樣,駐紮在了滇西北雪山下的茫茫草原上。 在生態調查中,運用照片進行對比是常用的方法。洛克當年拍攝的照片成了當代科學家進行生態研究的重要參考資料。開始時木保山只是出於一種愛好,對照著1926年8月洛克發表在美國《國家地理雜誌》上的照片,週末時像旅遊者一樣背著簡單的揹包去尋找那些地方。“大約拍了一年後,我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很有創意的項目。”於是他得到了大自然保護協會的支持。 手持洛克在1946年繪製的地圖,木保山請當地會説藏、漢、英文的老人帶領他去到和洛克同樣的位置、甚至同一角度上。 “當地人給了我很多幫助,他們熱心地告訴我村落、山谷和道路的遷移,以及藏、漢名稱的變化。”他尤其提到一位叫做此裏農布的藏民,他一直跟隨木保山,給予他各種幫助。茶馬古道、金沙江、明永冰川……在人跡罕至的德欽和維西,只要進了山,大多數時候他們就住在當地藏民家中,有時甚至自己搭起帳篷在野外露營。塌方、滑坡、迷路等危險對於他來説已經是家常便飯。 有不少照片清晰地反映出雪山和冰川正在急速後退。對此,木保山認為這並非是當地旅遊業發展之過。“我想這是全球氣候變暖的緣故造成,從卡瓦格博峰良好的植被狀況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況且有的地方冰川後退,但從沒有過旅遊者進入過。” 有中國科學家與木保山産生了不同看法,他們認為,瀾滄江和金沙江河谷是幹暖河谷氣候,本身不是重點林區,森林不多,砍伐相應也就很少。但木保山強調,雖然人口增加了,但藏民放牧使森林和灌木遭到砍伐,以擴展農業用地的做法並沒有明顯增加。 “傳媒一直反復強調中國西部在砍樹,但是我發現德欽並不是這樣。當地政府儘管很想通過旅遊業來帶動經濟發展,但他們還是非常小心地保護著周圍的環境。他們已經意識到保護生態環境對於長期吸引遊人的重要意義。”木保山笑了笑説,“這一點對於我來説非常重要,大大增強了我們與中國政府長期合作的信心。” 坐落在嶙峋山峰下的一排排村莊中,藏族、納西族、傈僳族人們緩緩走過仍然用土墻建成的住宅,走向佛寺。這些景象深深吸引著木保山。在很多生態研究者眼中,少數民族的原始文化也是社會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不但拍攝地貌環境,當地原住民也是鏡頭下的主角。 “洛克在這個藏族村莊裏給三個年輕人拍了照片,”在圖片展示會上,木保山指著其中的一組説,“於是我也找來三個當代年輕人。村頭的老樹還在,看起來變化不大,只不過年輕人的衣著換成了中山裝和黃色的毛衣。”照片上的藏民臉上一如既往地盪漾著淳樸的笑容,只不過,今天的人們眼中透出好奇和嚮往,70多年前先人的笑容中卻洋溢者更多健康和自信。 現在一年中有大半時間木保山都呆在雲南,除了專注地拍照和進行植物生態學研究,他最熱衷的事情就是攀岩。休假時,他會和幾個同道中人一起到昆明附近睡美人山的懸崖上攀登。而他最大的心願是走遍當年洛克拍攝的所有地方,完成一個全面的“滇西北生態變遷圖展”。(曹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