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爛陀寺輝煌不再——央視記者走讀玄奘路十二
央視國際 2003年07月03日 14:35
佛陀當年的布道範圍似乎總是充滿着吸引力,過去讓信眾癡迷,現在則讓汽車瘋狂。進入比印度東部的哈爾邦後,汽車就仿佛中了魔法一樣開始抖動,這種顛簸的密度之高,讓人的身子大部分時間都懸在半空中。從車窗裏探出頭來,看到道路似乎剛剛經歷了地殼變動,大坑連着小坑,所有汽車似乎都感到劫數已到一樣抖動不停。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距離那爛陀寺(Nalanda)不到100公里,汽車卻整整開了6個多小時。
曾經氣派宏大的佛教建築如今已是破敗瓦礫,被印度考古監察機構保護了起來。每個遺址都有一個簡介,這些簡介都要提到玄奘何時來過這裡,以及他對這裡的描述。這讓我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無形中又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多了幾分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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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爛陀寺佛塔 |
玄奘從大雪山(興都庫什山)走來,他先在印度河上游和克什米爾走訪廟宇名僧,然後來到了恒河流域,考察了摩揭陀國,最後在公元630年來到了那爛陀寺。那爛陀寺是印度最大的寺院,也是世界的佛教中心,“僧徒主客常有萬人”。公元4世紀游歷印度的法顯在《佛國記》中只提到此處有舍利弗涅槃塔。公元5世紀笈多國王興建了佛教學院。佛教學院不僅教授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經文、還教授婆羅門教和吠陀文獻、哲學、天文學、數學、醫學等。玄奘到來的時候,正是那爛陀寺藏書最豐富的時候,已經有寶彩、寶海、寶洋三大藏書殿。玄奘在這裡披閱了寺內各類經論,通曉了經論真義。玄奘並不滿足於此,他辭別了恩師戒賢法師,在印度諸國雲游六年後,才又回到了那爛陀寺,被戒賢法師聘為客座教授,為全寺僧眾宣講《攝大乘論》、《唯識抉擇論》等經典。
當時有一婆羅門自恃才學過人,把自己的十幾個觀點抄寫好後挂在那爛陀寺門口,並向寺內高僧大德公開叫板:“若有人駁倒我的觀點,我願割下頭顱認錯”。為了維護那爛陀寺的學術地位,玄奘請戒賢法師作證人,與那個婆羅門辯論。不過半晌,那個婆羅門低頭認輸,並心悅誠服地要求割下自己的腦袋。玄奘説:“和尚不殺人,你就做我的傭人吧”。圍觀的天竺人看到矮鼻子小眼睛的中國和尚能講一口流利的梵語,一下子就敬佩了三分。到了玄奘隨口旁徵博引時,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玄奘從此名聲大振。公元642年的曲女城佛教辯論會為玄奘帶來了更大榮譽。他謝絕了各國的邀請,在參加了盛況空前的無遮大會後,便攜帶着675部佛經起程回國。據説當時印度的許多寺廟裏都畫有玄奘所穿的麻鞋,並以彩雲烘托,可見印度當時佛教界已把玄奘的麻鞋當作佛的足印一樣敬重了。
各種宗教理學在這裡沸沸颺颺地討論了800年,然而穆斯林軍隊來了,在公元1197年把那爛陀寺燒殺擄掠後,這個佛教的思想家園從此湮沒無聞。這也標誌着佛教在印度的終結。佛教在印度的敗亡在於它缺乏尚武精神,在伊斯蘭的武力面前,無法以它的教義組織起反抗。許多學者認為穆斯林的軍事入侵毀滅了佛教文明,其實首先是印度人自己放棄了佛教。艱澀的佛經與民眾的現實生活已經沒有多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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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爛陀寺遺址 |
1861年,英國考古學家亞歷山大 康寧漢在離巴特納東南90公里的地方發現了一片佛教遺址,經過與《大唐西域記》的記載核對後,證明那就是那爛陀寺。現在的發掘面積已經超過了15萬平方米。那爛陀東區是僧院。僧房圍成一個院落,僧房狹窄跼踀,裏面有石桌和佛龕,僧房通向陽臺,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象徵意味。西區分佈着許多塔寺,其中舍利弗塔最富氣勢,這座塔分三層,外觀雕有精美的圖案,角樓的壁龕中雕刻着佛陀在菩提伽耶、王舍城和鹿野苑弘法的故事。沿着階梯走到頂部平臺,整個那爛陀寺盡收眼底。回想一千多年前,上萬名教徒在校舍穿梭,辯論聲回蕩在上空,是一派怎樣的佛學盛況。層層密密的建築中,有一間該是玄奘研讀佛經的地方吧。
舍利弗塔周圍還散落着一些供塔。一些千里迢迢來這裡修學的佛子,不幸在留學期間病故,被校方和同學們埋葬在那裏,並建塔以示紀念。紅磚縫隙裏有細小的黃花,安靜地開放着,佛子離開了家鄉,在精神家園裏找到了最後歸宿,也算一種安慰。與當年的浩大場面相比,此刻這裡太安靜了。只有一兩株菩提樹從寂寞角落伸展枝葉,葉片邊緣閃動着陽光,如同佛陀最初思考時的輕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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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西天取經的地方——那爛 |
那爛陀寺附近有一座中國式的玄奘紀念堂,是中國政府在1957年捐款30萬元人民幣建造的,以紀念這位中印文化交流的先驅。這又禁不住讓我內心涌出這樣一個念頭:假如沒有人來過這裡,假如來過這裡的人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當年氣勢宏大的修學辯經場面存在過嗎?正因為有了中國僧人的筆記,印度佛教才有了一段恢弘的歷史。《大唐西域記》被認為是解讀印度佛教文化的一部鑰匙。印度人對玄奘充滿了感激,並破例把玄奘取經的故事編進了印度小學課外讀物。
作者簡介:
張謳 男 現為中央電視臺駐印度首席記者,大眾傳播學碩士。1982年8月起在中央電視臺工作,曾任中央電視臺海外中心紀錄片組組長。代表作有紀錄片《兩位百歲老人》、《地球村民》等。1991年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拍攝了大型紀錄片《草原絲綢之路》,1991年參與編導了《香港滄桑》。出版有《世界電視史話》、《流動的旋律》(詩集)、《感情的時間》(詩集),編譯有《二十世紀世界女詩人作品選》、《電視符號與電視文化》,在國內外發表論文2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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