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菩提伽耶——央視記者走讀玄奘路九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30日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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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伽耶的大菩提寺 |
佛陀在世時預言,一個偉大城市將從比哈爾邦崛起,但是總要受到“爭鬥、火災和水災”的威脅。在公元前3世紀, 旃陀羅笈多 毛裏亞皇帝統治華氏城(現在的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把疆域擴大到了印度河流域,他的孫子阿育王繼承王位後,又把疆域擴大到了阿富汗,為了保證印度與希臘的貿易,孔雀王朝修建了從華氏城到塔克西拉的皇家大道。華氏城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首都之一。佛陀的第一個預言靈驗了。現在,每年季風雨到來後,大半個比哈爾邦都會成為汪洋一片。比哈爾邦是印度最貧困的邦之一,官員貪污腐敗極其嚴重,罷工和示威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佛陀對這裡“爭鬥和水災”的預言也基本靈驗了。佛陀之所以創立佛教,也許是他洞察到了人類走向,並對未來充滿悲觀。
巴特那以南100公里的地方是伽耶城,這裡是印度教的一個聖地,再往南走13公里,就到了菩提伽耶(Buddhagaya)。 這裡是佛弟子的心靈故鄉,但是這個故鄉的居民主要是印度教徒,由此可以看到佛教在印度的衰落程度。每年11月到來年3月是旅遊旺季,這裡就成了一個鬧市,有人來這裡尋找心靈答案,更多人穿梭在佛跡聖物間,窺視他人的心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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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樹旁邊的金剛座 |
釋迦牟尼在這裡成佛似乎有太多巧合。他從喜馬拉雅山腳下雲遊到此,兩次拜師,依然無法突破思考的瓶頸,6年的苦修使他形容枯槁。正在惶惑中,尼連禪河(Nairanjana)對面飄來了民謠小調:“琴弦太緊難成調,琴弦太松不成音,不緊不松聲動人”。歌聲像一股暖流傳遍了釋迦牟尼全身,他懂得了只有離開苦樂兩極,才能讓心靈在平和中思考。於是他到尼連禪河沐浴,洗去一身泥垢後,虛弱的身體讓他難以行走。這時候一位牧羊女恰好路過,善良的女子又讓他喝乳粥(Kheer)恢復體力。釋迦牟尼便來到了菩提伽耶,在一棵菩提樹下靜思,發誓若不能大徹大悟,終身不起,他就這樣苦思冥想。直到有一天,月光如一束激光在他的腦海裏激活了一種思考方式,這種思考方式讓他清明澄澈,心靈穿過各種煩惱迷霧,如一輪明月高挂空中。他明白了生命的真相,於是成了覺悟者——佛陀。
佛陀成道的日期為中國農曆12月8日,按公曆推算應該是印度一年中天氣最後的涼爽日子。由於牧羊女讓釋迦牟尼喝了牛奶粥,才使他有氣力走到一棵菩提樹下,證得苦滅真理,所以中國佛教徒都要在這一天煮粥供佛,俗成“臘八粥”,並逐漸演化為一種民族的飲食習俗。沒想到印度鄉村牧羊女的一個善良動作,居然與遼闊的中華大地有著某種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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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伽耶的和尚祭拜 |
昔日打坐的地方只是方寸之地,被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安置了一塊金剛座,被佛教徒看成世界中心,一如地球的肚臍。這塊長2 3米、寬1 47米,高90厘米的土紅色沙石,被信徒裝飾了俗麗花哨的布幔,裏面堆放著人們帶來的祭品,使得本該清凈樸素的追思,一下子變成了世人滿足欲求的祭祀場所。金剛座旁就是大菩提樹,它的祖先曾經在烈日下庇護過釋迦牟尼,也就被佛教徒奉為聖樹。其中的一枝被阿育王的女兒帶到了錫蘭的阿努拉達普拉,在那裏繁茂了起來。佛教的根脈也穿過厚土平原,河流山谷,在東亞和東南亞伸展出枝葉,並繁衍成大樹。最後,這裡的樹老死了,它的後代又被移植到這裡,這裡的香火斷絕了,佛教徒又跨越千山萬水來這裡接續香火。樹與宗教的生命軌跡竟然如此相似。
菩提伽耶先有菩提樹,才有了佛的頓悟,也就有了寺廟的紀念。最初的寺廟是阿育王建立的。12世紀初期,伊斯蘭軍隊毀壞了寺廟,佛教也隨之衰落了。緬甸國王在14世紀出資,在原來塔址建造了一座緬甸風格的寺廟,下部方正,上部尖細。可惜被洪水帶來的泥沙掩埋了,直到1861年才被考古學家亞歷山大 康寧漢(Alexander Cunningham)挖掘出來,緬甸佛教徒又進行了重建,就是現在的大菩提寺。寺內供有金身佛像,此像原本是青黑岩雕刻,後來被西藏信眾貼上了金箔,印度佛教徒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他們認為佛陀應該以最接近自然的元素出現,以泥土或者石頭為最佳,而不應該出現披金戴銀的奢華。佛是人,而不是神。根據佛教教義,一切有覺悟的人都可以成佛。佛有超人的智慧和能力,卻不能主宰人間的禍福兇吉。西方學者認為,佛教是無神論的宗教。不知道人們為何把佛陀弄得如此神秘?這裡面有政治目的,更有商業需要。
大菩提寺附近有20世紀以來中國、日本、緬甸、斯裏蘭卡、泰國等國建造的寺廟。中華大覺寺是典型的漢式結構,離大菩提寺最近。沿街到處是兜售各種與佛有關的生意,佛祖在為佛教徒提供精神依託的同時,還維持著異教徒的生計。佛教徒重內心思考,印度教徒喜歡大聲吟唱。這一靜一動顯示了佛教的無奈,卻是生活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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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伽耶內的蓮化足印 |
通往大菩提寺道路左側有一圓形石座。上面雕刻著佛陀的足印(Buddnapada),是一種拙撲的誇張,卻比佛像更能引起人的遐想。大菩提寺北側還有一長條形高臺,平臺上下皆有排列的蓮花石雕,象徵佛陀踏足之處所冒出的蓮花。這讓我想到了新德里甘地紀念館西側的一行腳印,那是甘地遭到印度教極端分子槍擊後,踉蹌著邁出的最後幾步。為了記住那血腥的一幕,後人用水泥把帶血的腳印固定下來。佛陀和甘地行走的方向不同,一位留下了夢幻般的腳印,另一位留下了血淋淋的腳印,這兩行腳印相隔了2500多年,卻並存在同一片土地上。如果把兩位聖者的足印在時間上置換一下,人類的行走也許不會這麼艱難。
作者簡介:
張謳 男 現為中央電視臺駐印度首席記者,大眾傳播學碩士。1982年8月起在中央電視臺工作,曾任中央電視臺海外中心紀錄片組組長。代表作有紀錄片《兩位百歲老人》、《地球村民》等。1991年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拍攝了大型紀錄片《草原絲綢之路》,1991年參與編導了《香港滄桑》。出版有《世界電視史話》、《流動的旋律》(詩集)、《感情的時間》(詩集),編譯有《二十世紀世界女詩人作品選》、《電視符號與電視文化》,在國內外發表論文2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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