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與撒馬爾罕——央視記者走讀玄奘路連載四
央視國際 2003年06月24日 12:47
翻看一下中亞歷史就會發現,中亞早期歷史上的一個個王朝,如同短暫的龍卷風,以自我為中心囂張一陣子,最後無一例外地癱倒在沙漠中,被雨水澆灌到泥縫裏。直到公元7世紀,伊斯蘭教進入中亞後,中亞才逐漸有了自己的身份和性格 。公元751年,唐朝與大食(阿拉伯帝國)為爭奪中亞地盤在怛羅斯(今哈薩克斯坦的江布爾城)進行激戰,最後唐朝軍隊潰敗,從而導致了唐朝在中亞勢力的全面退卻。在這墨綠色的星月旗背景下,有兩座古城氣宇軒昂地站在起來,它們是布哈拉(Bokhara)和撒馬爾罕(Samark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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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亞古城布哈拉 |
我們在5月5 日來到了布哈拉時恰逢星期天。老城墻下有一個熱鬧的集貿市場,商品十分單調,所有的鐵器幾乎都是手工製品。大概為了降低成本,這些手工製品都顯得十分粗糙。市場上的各種乾果、香料和藏紅花十分惹人眼目等。布哈拉也是絲綢之路上的商品集散地之一,老城區有11個城門,有366條街道。1981年,這裡出土了大夏國的錢幣,現存的最古老建築是拜火教廟的四根立柱。
布哈拉一片土黃,仿佛這裡的所有建築都是從土裏拱出來的一樣。看似單調荒涼,其實使環境有了一種幽深和寧靜。“布哈拉”一詞同印度東部的佛教聖地“比哈爾”都源於梵文Vihara,也就是“廟宇”的意思。布哈拉老城共保留著140座古代建築。在一個叫塔克-撒拉番(Taq-i-Sarrafan)的地方,聚集了18個商隊客棧。這裡的卡拉高塔、半圓頂清真寺最有氣派。清真寺上面的半圓形穹頂象徵著天空的深遠。一個人仰望天空時,就會産生一個半圓形的視覺感受。設計師把這種感覺具體化在建築上,意味著伊斯蘭教的無限深遠。
這座城市在過去的1200年裏一直像蝸牛一樣蠕動。在過去的兩百多年裏,連蝸牛的伸縮也停止了,一切都處於靜止狀態。據説鸛是當地的一種吉祥鳥,建於公元1631年的迪宛伯基經學院上就有飛鸛的圖案。鸛鳥一直在這裡築巢棲息,但是這裡的靜止生活連各種昆蟲都難以忍受,他們都搬遷到了産生大量垃圾的新城區,鸛在當地捕捉不到小蟲,也飛走了,老樹杈上只留下了空蕩蕩的鸛巢,為這座老城增加了幾分淒涼。
玄奘路過這裡時似乎依然在匆匆趕路,他只用36個字介紹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感受,現今的布哈拉的格局是在13世紀蒙古入侵中亞之後才形成的。到了二十世紀,我們生活在密不透風、冰冷的城市裏時,才對那些古堡式的土坯建築有了溫馨感受,並被它的質樸所感動。一個歷史都城,沒有被20世紀的政治風暴所扭曲,靜靜地站在那裏,與泥土為伍,或許正是這曾泥土顏色保護了這座老城。一位哲人説:在其他地方,光亮是從天空投射到地上,在布哈拉,光亮卻是從地上投射到天空。
與布哈拉的土黃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撒馬爾罕的碧藍。撒馬爾罕被稱作中亞城市中的女皇 ,雍容華貴、富麗堂皇。5月15日,我們來到了撒馬爾罕的阿弗拉西亞德遺址。這座古城分為內城和外城,內城的東門叫中國門,大概也反映了中國在撒馬爾罕君王心目中的地位。成吉思汗在公元1219年開始率領軍隊攻克這些城市。中亞學者告訴我,成吉思汗是用鐵蹄和生殖兩種手段來降伏敵人的。他首先派騎兵打開城門,殺死抵抗者和官員,並讓戰將官迎娶王公貴族的遺孀,這些遺孀只得哭哭啼啼地為征服者生一堆孩子,最後把被征服者完全同化。與此同時,蒙古人也採用了當地的宗教信仰和文化,逐漸失去了草原梟雄的特徵,逐漸衰頹了下來。曾經替蒙古人作戰的穆斯林突厥人乘機佔據了主導地位,其中最著名的一個叫貼木兒。
帖木兒從撒馬爾罕附近起兵,佔據了現在伊朗、伊拉克、敘利亞、以及高加索。帖木兒從佔領地不僅帶回了戰利品,還帶回了工匠、建築師、藝術家。他決心要把撒馬爾罕建成世界上最輝煌的城市。帖木兒還在自己的出生地沙爾-沙貝茲建了一座氣勢雄偉的宮殿。這座宮殿在16世紀被阿卜杜拉二世率領部隊摧毀,只有正門部分依然屹立在廢墟上。據説這座曾經高達60米的塔門上方有一行貼木兒的題字:“那些懷疑我的能力的人,應該看一下我建立的這座高大建築”。
撒馬爾罕的拉吉斯坦廣場(Registan Square)是中亞最大的古代建築群。它的建築風格吸收了古西亞建築、希臘建築、拜佔庭建築、印度建築等元素。四角上建有“拜樓”,以傳遞禮拜的信息和時間。三座古蘭經學院遙相呼應,墻壁上裝飾有蔓草花紋的抽象圖案,碧藍的鑲嵌圖案在陽光下發出溫潤的光澤,如同沙漠一隅爬滿朝不同方向伸展的條藤,這些藤條充滿著生命氣息,給人一種希望和愉悅。右側的經學院正面圖案是一頭獅子向一隻受驚的鹿咆哮,左側的經學院有一個太陽符號。歷史學家説,它在6世紀所達到繁華,遠非今天的撒馬爾罕所能比擬。玄奘來到這裡後讚嘆道,“異方寶貨,多聚此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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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哈拉清真寺內景 |
位於古代廣場東北地區的比比—卡尼姆清真寺(The Bibi Khanum Mosque)已經破敗,那深藍、淺綠、金黃、銀白線條勾勒出的圖案依然傳遞出當年的華美。它曾經是伊斯蘭世界中最大的清真寺之一,僅大門就高達35米。有趣的是,這座清真寺還與一位中國女人聯絡在了一起,並對伊斯蘭婦女的風俗産生了重要影響。相傳帖木兒娶了一位中國王后,當丈夫率軍出征印度時,王后往後決定建造一座豪華的清真寺,以便在丈夫回來時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建築設計師被王后的美艷搞得神魂顛倒,他表示只有王后接受自己的一個吻才能保證完工,王后應允了他,那個瘋狂的吻在王后臉上留下了印記。還沒等這個印記消失,帖木兒就返回王宮。他立刻殺了那個設計師,並命令所有的婦女都要戴上面紗,以免引誘男人。從此以後,婦女們都戴上了面紗,直到蘇聯十月革命以後,這裡的大部分婦女才放棄了面紗,但是她們依然喜歡披著色彩艷麗的頭巾。
帖木兒的子孫們都熱衷修造王公和陵墓,用一種曾經流行的政治觀點來看,這些皇帝們奢侈腐敗,他們榨取民脂民膏,過著腐朽墮落的生活方式。不過,他們當年修築的宮殿陵墓卻成了國家的標誌性建築,甚至成了一種文化的象徵。這些雕鑿精美的建築吸引了世界各地的遊客,為子孫賺取了大量外匯。如果用長期投資概念來看待皇帝們當年大興土木的舉動,他們的投資早已賺取了上百倍的利潤。這種現象在歷史悠久的國家都是如此。這不能不説是歷史的黑色幽默。
作者簡介:
張謳 男 現為中央電視臺駐印度首席記者,大眾傳播學碩士。1982年8月起在中央電視臺工作,曾任中央電視臺海外中心紀錄片組組長。代表作有紀錄片《兩位百歲老人》、《地球村民》等。1991年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拍攝了大型紀錄片《草原絲綢之路》,1991年參與編導了《香港滄桑》。出版有《世界電視史話》、《流動的旋律》(詩集)、《感情的時間》(詩集),編譯有《二十世紀世界女詩人作品選》、《電視符號與電視文化》,在國內外發表論文2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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