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草原出土突厥族金銀器的外域文化因素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02日 15:45
內蒙古自治區博物館 黃雪寅
當隋朝統一中國時,中國北方的鐵勒各部日益強大起來,成為隋唐時期活動在北方的主要民族。突厥是屬於鐵勒族係中的一支,公元6世紀中葉,突厥族興起於今中國新疆東北部,他們原先被柔然征服,以鍛鐵為生,被稱為“鍛奴”。從公元5世紀後期,突厥逐步強大起來,並擺脫了柔然的統治。公元546年,突厥首領阿史那土門打敗了鐵勒各部,並以漠北為中心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奴隸制政權——突厥汗國。
隋唐時期,雄踞于北方草原的突厥族,成為中原文化與西方文化交流的媒介,不僅加速了中西文化的交融,也極大地豐富了自身多元化的文化。其中,內蒙古自治區出土突厥族金銀器所體現出的外域文化因素,對於我們研究突厥族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的歷史作用,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 突厥族金銀器在內蒙古草原出土的情況
從公元6世紀中期開始,突厥勢力逐漸擴張到內蒙古,先後與隋唐王朝發生關係,因此,在內蒙古境內留下了許多遺跡。
在內蒙古錫林郭勒和烏蘭察布草原上,常見有石人墓。有單石圈、雙石圈以及多石圈等,石圈中間豎立一石人。石人多數用一塊天然的石條刻畫出眉、眼、鼻、嘴,稍加工以顯出頭部。有的石人一手握劍、一手端杯。
1959年,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左旗畢克旗水磨溝口發現一座唐代墓葬,出土文物中除金戒指、金冠飾、高足銀盃以及刀鞘、銅環等外,還有1枚拜佔庭拜佔廷金幣,根據形象分析,可能是東羅馬馬列奧一世所鑄。
1965年,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北壩口子村古城發現波斯薩珊王朝銀幣4枚。1枚為卡瓦德一世銀幣,另3枚為庫思老一世銀幣。
1975年,在內蒙古赤峰市敖漢旗李家營子兩個墓葬中發現兩批銀器和金帶飾,其中以波斯銀壺、猞猁紋銀盤、橢圓銀盃、小銀壺和銀勺等為主。另一個墓中出土鏨花金帶飾和鏨花透雕金帶飾等共34件,此外還有小花瓣金飾、金帶扣等。
1976年,在內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出土有6件鎏金鏨花銀器,有大型銀盤4件,圓罐1件和雙魚壺1件。
1981年,在內蒙古錫盟蘇尼特右旗吉日木圖蘇木,發現一批金帶飾、金刀鞘等。
1984年,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地區北部發現東羅馬金幣,屬拜佔庭早期所鑄。
二、外域文化因素在內蒙古草原出土的突厥金銀器中的體現
在東西交通史上,在中國北方貫穿東西方的絲綢之路——草原絲綢之路上,從蒙古草原經由準格爾盆地至哈薩克草原,再到寺共平原、黑海洼地,是北方遊牧民族徵騎的必經之地。自漢以來,中國與羅馬帝國來往不斷,但一直受阻于波斯。根據東羅馬史家梅南竇(Menander Protector)以及沙畹(E.Chavennes)的記載,可知隋唐之際,絲綢外銷之主要客戶是東羅馬和波斯,居間販賣者為中亞的遊牧民族及印度洋上的舟航。突厥族在左右波斯與東羅馬的絲綢貿易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以中國西北部為主要活動區域的突厥族,在地域上起了連接東西方的作用。
由於突厥勢力的擴張,內蒙古草原上也出現了波斯、東羅馬為代表的中亞、西亞和印度文化特徵的文物。
1.波斯薩珊文化因素
出土于內蒙古赤峰市敖漢旗李家營子的波斯銀壺和猞猁紋鎏金銀盤,是最具代表性的波斯産品。波斯銀壺的口部有一流,流和口沿相接處鑄有一鎏金人像,深目高鼻,八字鬍須,壺為高圈足外侈,圈足底邊有一週聯珠紋,這些都是波斯薩珊式銀壺的特徵。同時出土的猞猁紋鎏金銀盤,與1970年在陜西西安何家村窖藏中出土的唐代金銀器的動物紋銀盤相似,當屬同一時代。中國金銀器在唐代十分發達,且受波斯薩珊王朝的金銀器影響很大。這件波斯銀壺是目前在中國出土中最北的一件,它反映了北方草原受突厥文化和唐文化影響,與波斯文化發生了關係。
在呼和浩特市西北壩口子村古城中發現的4枚波斯薩珊王朝銀幣,1枚為卡瓦德一世(公元448-531年)銀幣,正面正中為王者右側半身像,頂部邊緣有六角星和新月等,周邊為聯珠紋,外緣空白處有4個新月抱星,王者像前有缽羅婆文王名“卡瓦德”的銘文,背面有祭壇。從紋飾來看,屬波斯卡瓦德一世復位後所鑄的銀幣。另外3枚基本與這1枚相似,王者像前有缽羅婆文王名“庫思老”銘文,當屬庫思老一世(公元531-579年)所鑄的銀幣。
在內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出土的窖藏金銀器中,有一件雙魚形扁圓壺,它的造型保留了部分波斯扁壺的特徵。其他幾件大盤中的石榴花、獅子和臥鹿等紋飾是受西亞(包括波斯)文化影響的産物。
2.羅馬文化因素
出土於呼和浩特市土左旗畢克旗水磨溝口的金冠飾片、金幣等一批唐代金銀器,其中的金冠飾片中心圖案為一鱷魚頭,鱷魚頭兩側為對稱的身材狹長的鱷魚身。與此同時出土的金幣,為1枚拜佔廷金幣,剪邊,兩面僅余中心圖案和銘文部分,正面為一王者半身像,背面為帶翅膀的女神立像,這枚金幣應是東羅馬幣制改革後的金幣,可能是東羅馬馬列奧一世所鑄。
1984年出土於呼和浩特市北部的東羅馬金幣,剪邊,僅存文字和圖案,正面也是一王者半身像,背面是帶翅天使立像。正反面均可看到鑄出的外文字母,是拜佔廷早期所鑄,但也屬於東羅馬幣制改革後的金幣。
3.印度文化因素
在內蒙古自治區境內,常出現唐代以雙魚紋、摩羯紋為主體紋飾的唐代金銀器。1976年出土于內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的6件鎏金鏨花銀器中,有2件摩羯紋金花銀盤,盤中心鏨龍首雙魚相向回遊,龍首之間的盤底正中,有一火焰寶珠。這種所謂的龍首魚身形象,是由印度隨著佛教傳入中國而流行于唐朝的摩羯紋。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市出土的摩羯紋金花銀盆中,摩羯形象與赤峰出土的兩件相同。
縱觀內蒙古草原出土突厥族金銀器的外域文化因素,從中可以看出,隋唐時期的內蒙古草原,一方面受隋唐王朝的統治;另一方面也受突厥汗國的影響,從內蒙古出土的突厥時期金銀器可以得知,內蒙古與陜西、寧夏、青海、甘肅等地區一樣,都很大程度地吸收了突厥引入的西方文化。所謂突厥族金銀器,包括了自身遊牧文化、狩獵文化的因素,如出土于內蒙古錫盟草原的狩獵紋金帶飾,就是其本身文化的體現。同時,也包括受波斯、東羅馬和印度等民族文化影響的金銀器,如內蒙古草原發現的上述金銀器的外域文化因素,以及寧夏固原地區東魏李賢墓出土的鎏金銀壺,也是沿襲了薩珊王朝金銀器的風格。除此以外,突厥族金銀器也深受傳統的唐朝金銀器的影響。在內蒙古草原這片土地上,自古以來就是東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無論在北方稱雄的是哪一個民族,它所擁有的文化因素,總會對草原遊牧文化産生影響,而草原民族的流動性,又為中西方文化的融合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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