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個年代的中學老師》(作者:來艷民)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16日 16:58
我的中學時代是在所謂“文革”中度過。幸運的是我碰上了相當不錯的老師。他們中不乏北大、北外或其他響噹噹的院校畢業的高材生。這在全國不起眼的洛陽市的一所中學裏,是多麼的不容易啊。老師在教我們的時候大多還很年輕,他們有熱情,有學識,不乏能力。“文革”後他們大多回到了大學任教,有的又讀研、讀了博士,有的成為“博士後”。可當時他們就是沒有辦法讓我們這些學生
好好學習。
剛上中學時,我被班主任提為班長。我很得意啊。儘管我學習平平,更多的
時候是沉迷于幾本小説裏。那時我真是一付“沒心沒肺”、“不知害羞”、什麼事
都要逞能的樣子。那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沒有心事的年齡。
我的班主任是位女老師。有一天我發現她並不“喜歡”我。事因由一次揀石
子的勞動而起。石子是為修一條河堤所需。想想一個班只抽十幾個人去。這是一
份光榮。能去的定是被老師信任的人,不是嗎?哈!我被選入其中。可當我們十
幾個人奔到河邊時,就把該做的事忘了,我們在淺淺的水灣裏只顧玩耍。在別的
班熱火朝天地搶著沙地中的石子時,我領著同學只顧樂呵了。赤腳走在清涼的小
溪裏讓我們忘掉了自己使命。“班級榮譽”也被泡在水裏任水流衝到了爪牙國裏
去了。勞動結束時別的班早已超額完成任務,而我們班卻沒完成指標。我們的所
為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第二天我們被老師狠“訓”了一頓,被“訓”得抬不起頭。
還有另外一條就是我們太狂傲,不把帶隊的放在眼裏:那個老師教的學生太
傲……
從那以後我心裏多了一道提防。我變得心事重重,夾著尾巴做人。我不願再
挨老師批評,可又沒有辦法改變被動無奈的心理;一個不喑事理的中學生是沒辦
法清理眼前這説不清的隔閡。我甚至認為老師有一天要把我這個班長撤掉才是對
的。
學還在繼續上。我變得“本分”了,本分的平時連話都沒有了。那時學校裏
學習氣氛很是淡薄,而學工、學農的勞動似乎很多。我們又迎來了一次學校集體
勞動。勞動完後回到教室聽老師總結,沒想到在受表揚的人中,我居然聽到了自
己的名字,儘管我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心裏還是被深深的震動:老師她還
能表揚我?我不明白老師為什麼能表揚我,那天勞動我幹得太一般了;就是幹得
好也是對上次勞動的贖罪、就不配表揚。
但從那以後我心裏的“堅冰”開始融化,對老師的隔閡開始減退……。
這件事是我在做中學生時很小的一件事。它談不上改變了我今後的人生,但
當時確實將壓在一個我心中的一塊石頭搬掉。老師沒有嫌棄我。她以嚴厲、寬厚
和細心,包攬了一個女中學生的心理困境,打開了一個女中學生緊鎖的心靈。使
當時已噤若寒蟬、自怨自艾很可能要自暴自棄的一個女中學生的心態由此輕鬆起
來,正常地繼續著她的人生之路。
工作後我去了外地,我和老師保持了多年的通信……。多年以後我再見到我
的班主任老師時,她已是一所大學的系主任。我笑著談起了當年諸如此類的許多
事情,有些她已根本記不起來。但她説一個老師怎麼能不知學生在想什麼呢?為
學生著想是老師職業所決定的。
我的中學老師們真是一個很優秀的整體。他們沒有因為學有所長、生不逢時
而對學生不負責。他們心裏想得多是自己的責任。記得高中時,一位曾是北大畢
業教我們物理姓郭的女老師,曾為我們付出了血的代價:班裏的男同學太淘氣,
她晚上蹬車逐個去家訪。由於道路光線不好,她連人帶車摔到了正在修路的坑裏。
她摔斷了兩顆門牙,手臂被縫了七針…
我想説的是老師在學生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尤其是中學老師。中學生可朔
性強,他們不同於小學生,也不同於大學生。他們當中有的個子長高了,但思想
遠沒有成熟;他們對社會似懂非懂,自認很“能”其實有許多不能;自認無需管
理其實很離不開管理。更甭提有些學生強烈的逆反心理……。記得一位名人曾説
過:人生有幾個關鍵的步子應當走好,我以為“中學生”應當算是這重要步子中
的一步吧。很光榮啊,我們的中學老師站在了這重要的位置上。當年我的中學老
師們面對一群似懂非懂、不知天高地厚、精力旺盛沒處發泄、甚至琢磨著“為非
作歹”的中學生們,真是既當老師,又當家長,又是朋友……。我真是很感激中
學時代的老師們。
高中後期我還是趕上了學習的熱潮,並在老師的教導下終於考上了大學。今
天我的女兒也快高中畢業了。我曾給她講過許多有關我的中學老師的故事。她有
時還不理解我為什麼説到某些事情上會眼睛發濕。
每年的中秋,只要有可能我都會去看望我那中學時代的班主任老師。今天盡
管她已過了退休年齡,卻仍然站在講臺上。一年一年過去了,老師已不像過去那
樣健旺,她的頭髮已開始稀疏、漸顯老態。而我坐在她的面前更多地是想聽她説
點什麼,這樣我的心會踏實許多。至於説的是什麼已不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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